“大家都在背地裡議論我走後門！”
“人家背地裡議論，你是怎麼知道？”
“哎呀，”項小羽心煩地一跺腳，“這種事當事人自己都是有感覺。”
“考試沒開始，連個結果都沒有，你怎麼就成走後門了？”宋恂好笑道，“找誰走後門？我這裡嗎？”
項小羽點頭：“咱們兩家住得近，而且我確實是提前半個月就知道招工消息了。”
“當不當這個電話員，由你自己決定吧。”宋恂並不勸她。
每個人承受能力不一樣，她要是真受不了彆人閒言碎語，考上了也是難受。
“我一分錢禮也沒收到，還被人議論給你走了後門，在這件事上我也挺無辜。”
項小羽左右瞧了瞧，確認方圓幾米都沒人，才笑吟吟地小聲問：“宋主任，要不我給你送點禮得了，這樣話，說我走後門也不算是冤枉了我，我心裡還好受一點！”
“行啊，你送吧。收了你禮，我也不算是白擔了一回給人開後門名聲。”宋恂對她企圖送禮行為加以鼓勵，“上次餡兒有點鹹，這回可以少放一點鹽，餃子皮也可以和得軟一些。”
項小羽眉開眼笑道：“那得等我考上了才能送，萬一提前給你送了禮，還是沒考上，那我豈不是更吃虧！”
“隨便吧。”宋恂見她情緒好點了，便正色道，“提前多少天知道考試消息，對這次考試成績影響不大。你不需要有心裡負擔，按時來考試就行。”
“萬一我真考上了，你不怕其他人說你給我走後門呐？當初劉主任給杜老三走後門，還被人議論了呢。”
“考試內容和形式都是隨機，甭說提前半個月，哪怕是提前半年準備，也未必管用。這次考試，隻要你考上了，就是實力證明，其他人自然會閉嘴。過程不重要，看結果吧。”
宋恂頓了頓，還是想跟他說說杜三泰事。
“杜三泰也許學曆不高，但是這個人還是有些可取之處。不然哪怕花錢走關係進了公司，沒點本事也乾不長久。前段時間大家都以為他能接替老劉，成為新革委會主任，除了他跟裴副主任關係好這一點外，他自身有能力也是關鍵因素。”
最起碼，在管理船員方麵，杜三泰是比嚴秋實強一些。
項小羽若有所思地點頭，笑道：“放心吧，我肯定好好表現，不會讓你白擔了給我走後門名聲！”
大家都以為她走後門了，要是這樣還沒考上，豈不是更丟人！
*
大瓦房這邊拉電話線效率很高。
大隊集體通電第二天，公社郵電所同誌，就帶著家夥式，幫漁業公司安裝了全公社第四台，瑤水村生產隊第一台電話！
往大瓦房跑社員們絡繹不絕，自打這個電話正式安裝以後，他們辦公室裡就沒消停過。
男女老少都要跑過來看個稀奇。
“主任，咱們是不是也跟公社大院學學，給電話上個鎖啊？”嚴秋實提議。
“上鎖乾什麼？”
“整天人來人往，那些知青也沒事就跑過來打個電話，多浪費電話費啊，還是上個鎖省事。”
“沒事，大家就是在頭兩天看個新鮮，過幾天就沒新鮮勁兒了。你請人家來看，人家都沒工夫。”
圍著那台電話機轉了轉，宋恂將項愛國喊過來。
“你去隊裡通知一下，讓報名參加電話員招工考試女同誌，明早八點來公司參加考試。為了避免有些同誌不會使用電話機，以致考試時過於緊張，影響成績。我們會提前給大家講講電話機使用方法，請大家不要遲到。另外，跟大家說清楚，考試時間可能會比較長，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跟隊裡請好假。”
照著宋恂想法，能來參加考試有個十幾人就差不多了。
然而，等他次日一早去大瓦房上班時，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少說得有五十人了。
“怎麼這麼多人？”
項愛國樂嗬嗬地看著院子裡熱鬨景象，“我就是按照報名表上人數去喊人啊！咱們這個電話員崗位很搶手！”
“這些人都是初中以上學曆？”
宋恂一直以為項小羽那個初中學曆，在村裡就已經是鳳毛菱角了。
項愛國也發覺了不對，他們村雖然也鼓勵女娃上學，但是一般都是高小畢業，家裡能供她們讀到初中高中人並不多。
“招工條件寫得很清楚了，我們招是初中及以上學曆。”項愛國站在台階上，揮著手攆人，“學曆不夠趕緊回去，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知根知底，要是被其他人給你揭發出來，多丟人呐！”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不多時就有人埋著腦袋，從人群中間擠了出去。
陸陸續續地有人退出。
幾分鐘後，院子裡空了一半，還剩二十人左右。
宋恂：“……”
居然還真有人來渾水摸魚？
“不能流利使用普通話同誌，也請回吧。”宋恂惋惜道，“最近我們公司多了許多與省城業務聯係，不會講普通話將很難開展工作。抱歉耽誤了大家時間。”
幾個對自己普通話沒什麼信心村裡姑娘，猶豫片刻，還是結伴離開了。
最後隻剩下十個人。
這十人中，有不少都是熟麵孔。
項小羽，李英英，蘇瑾和幾個知青都在，甚至還有賈支書家賈桂花，以及代銷點售貨員李秀雲。
“賈桂花同誌，你會說普通話？”宋恂問。
他怎麼記得當初對方來找項前進賠雞時候，一直跟自己說是南灣土話呢？
“會啊，我是跟我家小徐學。”賈桂花特意用普通話回答，說倒是能說，就是比紅梅嫂子口音還重。
宋恂險些沒聽懂。
不過，他也沒讓人家直接離開，考試時候再說吧。
李秀雲不等他問到自己就主動開口：“我不是來應聘，我就是想跟大家一起學習學習電話機使用方法！宋主任，你趕緊給大家講講吧，學會了以後，我還得回代銷點上班呢！”
沒有過多耽擱時間，宋恂請大家進入辦公室。順便讓公司裡其他人也聚過來一起聽聽，畢竟這部電話不是電話員一個人事，其他人也是要學會使用。
公社給他們安裝是一部手搖電話機，黑乎乎矮墩墩。
沒有撥號鍵，隻有一個手搖搖柄。
“接聽很簡單。電話鈴一響，大家拿起聽筒直接通話就可以。主要是撥打電話過程需要大家熟記。”
宋恂拿起電話聽筒給大家演示，“首先要搖一下手柄，等待交換台接線員應答。電話接通以後，告訴接線員，你要呼叫哪個單位。比如往漁業基地打電話，就直接告訴對方呼叫公社漁業基地。之後，接線員就會幫咱們插線轉接，隻要等待漁業基地應答就可以了。”
詳細地介紹完打電話流程，他就順勢給漁業基地尹主任播了一通電話，通知對方瑤水支公司已經安裝電話了，以後有什麼事可以電話聯係。
“結束通話以後，需要再搖一下手柄，以便通知接線員，可以切斷通話了。”宋恂放下聽筒，笑道，“整個過程就是這麼簡單，基本上看一遍就能學會了。所以大家不用因為不會使用電話而緊張，我們考試重點不在這方麵。”
賈桂花問：“那你們到底要考什麼呀？”
她還特意去公社郵電所學習了呢，如果大家都會打電話，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她豈不是白折騰了？
“就考接打電話。”宋恂讓人給她們搬來椅子，“安裝了電話事，我昨天已經通知給其他單位了。今天省漁，省食品出口公司和公社方麵應該都會給我們打電話。”
“今天大家考試內容就是每人接聽一通電話，隻要能準確應答，準確記錄對方通話內容，就算考試通過。”
蘇瑾溫聲提醒：“宋主任，今天考試來了這麼多人。要是大家一直在這裡等電話，恐怕會耽誤上工賺工分。如果來電少話，可能今天一天甚至好幾天都考不完吧？”
“那就沒辦法了，著急同誌可以隨時離開。”宋恂輕笑道，“為了保證考試絕對公平，這是最好辦法。來電都是隨機，誰也不會提前知道通話內容。”
嚴秋實團了幾個紙球過來，“大家抽簽吧，到時候按照抽到順序接聽電話。”
項小羽伸手取了一個，打開一看是三號，運氣好像還不錯。
“沒什麼事大家就等著吧。”宋恂轉身坐回辦公桌，開始做自己工作，“要是電話響了，你們按照順序接聽就行了。”
十個人一等就是一上午，看著大瓦房裡職員們忙忙碌碌，而她們卻隻能枯坐著。
這種煎熬不是什麼人都能受得了。
尤其是序號在後麵幾人，如果一天都沒有一通電話，這樣等下去，他們得耽誤好幾天工！
要是耽誤了上工，保證她們能考上也就算了，關鍵是競爭太激烈了。
光是知青裡就有五個高中生，另外隊長和支書閨女也在，最後鹿死誰手真不好說。
萬一沒考上，就是白耽誤工夫。
有一個序號比較靠後知青和一個本地社員，與宋恂招呼一聲，在臨近中午時退出了。
這兩人剛走沒幾分鐘，大瓦房裡就響起一陣急促“叮鈴鈴”聲。
眾人不由都停下動作望過去。
賈桂花抽到了一號，聽到鈴聲便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猶豫了好半晌，沒敢接電話。
“要不你先來吧？我再學學。”她向旁邊人提議。
杜三泰在一旁看熱鬨不嫌事大：“桂花，你怎麼在這時候怯場了？可彆耽誤了我們單位正事！”
“呿，誰怯場了？”賈桂花受不得激將，三兩步就跑過去，一把撈起了電話聽筒，“喂！喂！怎麼沒有聲音呢？你好！說話呀！”
宋恂走過去幫她將聽筒調轉個方向。
聽筒拿反了……
糾正過聽筒方向後，賈桂花又對著話筒喂喂起來沒完，仿佛對麵真沒人說話一般。
杜三泰哈哈笑：“聽不懂就算了，趕緊讓給下一個人吧。彆耽誤了我們正事！”
氣得賈桂花將聽筒一摔就跑了。
二號是蘇瑾，她不緊不慢地拿起聽筒，輕聲細語地對著對麵“喂”了一聲。
聽筒裡雜音很大，她將聽筒緊緊地按在耳朵上，卻隻聽到對麵人一直在“喂喂”地大喊。
哪怕她這邊已經作出應答了，對方也仍是在不停地“喂喂喂”。
蘇瑾：“……”
賈桂花可能真是冤枉。
確實聽不清。
宋恂見她半天沒動靜，皺眉問：“怎麼回事？哪裡來電話？”
蘇瑾將聽筒重新放回去，也是一臉空白：“好像是出口公司。隻不過電話線路可能有問題，對方聽不清我在說什麼。一直喂喂個不停，最後把電話掛斷了。”
她重新坐回去，等待對方第二通電話，但是讓人覺得難熬是，過了半個小時，電話卻始終沒動靜。
項小羽在辦公室裡環視一圈，緩緩舉起手，有些緊張地說：“我是三號，要不讓我打電話過去問問吧？”
“那你打吧。”宋恂點頭，給她讓出位置。
這還是項小羽第一次正式撥打電話，她在心裡重複了一遍流程，才定了定神，搖了一下電話手柄。
聽到接線員應答後，她中氣十足地喊道：“接線員嗎？你好，請幫我轉接省食品出口公司！”
等待層層轉接時間是漫長。
足足過了半個鐘頭，出口公司電話才被接通。
“你好，我是省海洋漁業公司南灣分公司瑤水支公司，請問您剛才給我們打電話有事嗎？”項小羽聲音特彆大，震得旁邊人腦殼痛。
隨後，辦公室裡眾人就見她攥著電話嗯嗯地應著。
過了將近一分鐘，項小羽與對麵確認了一遍，才讓對方稍等，捂住話筒，轉向宋恂問：“出口公司人問咱們，23號蟹醬可不可以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