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買院子的提議, 不過項前進這小子明顯賊心不死。
去往縣城的汽車上,項小羽也跟宋恂提起了買院子的事。
“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其實買下他的院子也可以啦。那個院子好好拾掇拾掇也夠咱們住了。”項小羽緊挨著他小聲說, “咱倆這種情況,放在城裡就是雙職工家庭,以後要是有了孩子, 咱們肯定沒時間帶。要是能住在隔壁,可以讓我娘幫咱們帶孩子!”
每當說起房子的話題, 項小羽總是雙眼熠熠,語氣輕快, 對他們未來小家庭的期待感滿滿。
二人坐在汽車最後一排的角落, 宋恂嘴角噙著一抹笑,聽她興致勃勃地規劃未來。
“哪怕不住在隔壁, 也是在一個村裡的,想讓苗嬸幫咱們帶孩子也很方便。”
項小羽慣常愛跑題, 故作嬌嗔:“討厭, 誰要跟你生孩子啦!”
“……”宋恂的語氣裡帶了些自我懷疑,“不是你先說的嗎?”
項小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說可以, 但你不許說。”
“……”宋恂誠懇討教,“那請問小毛同誌,我應該怎麼說?”
“你就不要提孩子的話題啦,隻說你自己!你想不想住在我家隔壁?”
宋恂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不想。”
“嗯?”項小羽故意拖長聲調, “為什麼不想?我娘對你多好呀,跟我二哥一比,他好像是撿來的,你才是親生的。我爹娘能幫咱們省不少力呢, 一家人住在一起多熱鬨呀!”
宋恂瞄一眼春節期間空蕩蕩的車廂,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這車廂裡其實沒什麼人,但咱倆為什麼一上車就往最後一排的角落走?”
項小羽:“……”
我不是跟著你走的嗎?
見她沒領會自己的意思,宋恂又提出另一個常見現象,“那你說,為什麼談對象的人都喜歡坐在電影院的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有安全感吧……”她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自從與宋恂談起了戀愛,突然驚覺情侶間的小動作其實挺多的。
即便是宋恂這種“正人君子”,親親抱抱也再所難免。
坐在最後一排遠離其他人的視線,會讓人很有安全感。
“我不想住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就跟這個坐電影院最後一排的心理差不多。要是咱倆想,”宋恂說到一半頓住,申請道,“我現在可以提孩子的話題嗎?”
項小羽抿嘴笑,開恩似地點頭:“特殊情況,可以提一下。”
“要是咱倆想生小孩的時候,你爹就蹲在隔壁院子裡抽煙,就問你彆不彆扭?”
“也還行吧。”項小羽反應慢半拍地說,“反正我爹又不會進屋,你彆扭什麼啊?我哥嫂還跟爹娘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呢,不是照樣生了大寨?也沒見我大嫂彆扭啊!”
宋恂將她的帽簷往下壓了壓,誇張地歎口氣:“黃毛丫頭一個,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我才不是黃毛丫頭呢!”項小羽對這個詞過敏,條件反射地反駁,“你不說我怎麼懂。”
宋恂擺手,不想跟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多費口舌,隻道:“你大哥是長子,不能分家,要是能分出去單過,你看他樂不樂意!”
“那咱們到底買不買前進的院子呀?”項小羽其實非常動心。
“即便我想買,你爹也不能同意。那是你叔嬸留下的,隻要房子在,項前進在瑤水村就有個家。若是將房子賣給咱們,以他的性格,以後未必還會回瑤水村來。”
“哎,忘了還有我爹那一關了,他一直對前進不放心,肯定還得盯著他。”項小羽語帶遺憾。
宋恂把玩著她的手安撫:“咱們看好的那塊宅基地,位置也不錯。回頭在新房裡給你安置一個書房和浴室,灶房也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安排。一定比項前進的院子好。”
項小羽對於蓋房子的話題無比熱衷,圍繞著各種規劃暢想與宋恂說了一路,直到臨近市輕工局家屬院時,才住了嘴。
“我忘了問你,方同誌家裡有沒有孩子啊?咱們要不要準備紅包?”
“有個五歲的兒子,在省城由他丈母娘幫忙帶著呢。”
“哎,你同學的娃都五歲了,再看看你!”項小羽假模假樣地搖頭歎息,“落後分子!”
宋恂調笑道:“你要是真心替我遺憾,就抓緊時間把結婚的事落實了。咱們明天就去打張結婚證,如果效率高的話,興許年底的時候,我就可以給孩子換尿布了!”
“哼哼,你想得美,我要談戀愛,才不想生小孩呢。”項小羽的臉詭異地燙起來,凶巴巴道,“我要收回你談論小孩的權利,今天的次數已經用儘了,你不許再提啦!”
宋恂將目光移到她被冷風吹紅的臉蛋上,還很細致地一寸一寸打量,像是要重新認識她一般,“我發現你過了這個春節,突然就膨脹了。”
之前還軟磨硬泡纏著他談對象呢,騙到手以後就驕橫了起來。
項小羽美滋滋地說:“你不懂,我這叫恃寵而驕!你對我更好一點,我就可以更膨脹啦!”
“我看你想得也挺美的。”宋恂抬手在她的紅臉蛋上掐了一把。
方典在輕工局家屬院的筒子樓裡有一套兩居室。
見到站在門外的宋恂,以及他身後的項小羽,方典一麵熱情的將人往屋裡請,一麵揶揄著問:“你這大過年的來串門,怎麼還帶著單位的同事啊?”
宋恂輕咳一聲介紹道:“這是項小羽,我對象。”
“早就見過了!上次在望海樓吃飯的時候,你身邊坐著的不就是小項同誌嘛。”方典不客氣地嘲笑,“當初你死鴨子嘴硬,非說人家是你單位同事。今天還不是把人一起帶來了?”
項小羽拎著年禮走在前麵,回頭笑道:“當時確實隻是同事關係,我們是最近兩個月才正式談對象的。”
“哦哦,明白明白,以前是不正式的談。”方典摩挲著雙下巴調侃。
方典的愛人徐莉,端著兩盤菜從公共廚房回來,聞言便輕斥道:“哪有你這樣當大哥的,弟妹剛進門就被你一通調侃,真夠討厭的!”
“哈哈,我們年輕人聊天,你就彆摻和了。”方典比他媳婦小三歲,整天以年輕人自居,沒少因為嘴欠挨揍。
項小羽將年禮放到桌子上,便挽起袖子對徐莉說:“嫂子,我幫你打個下手吧?”
“不用不用,哪有讓客人乾活的道理,快坐下歇歇!”
“哈哈,小宋哥跟方大哥是老同學了,我可沒把自己當成客人。”項小羽挽上她的手臂說,“走吧,看看我能幫你乾點什麼。兩個人一起乾活,還能說說話。”
“也行,再炒兩個菜就能開飯。咱們聊聊天,不跟他們摻和。”
目送兩個女同誌再次出門,方典笑道:“這個弟妹真不錯!大方又賢惠!”
他這番話也是有感而發的,昨天他們家也請客了,請的是他單位的幾個同事和家屬。
結果一桌子菜都是她媳婦自己忙活的,除了他幫著打打下手,其他人都是大爺,啥活也不乾,把他媳婦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宋恂毫不謙虛地附和:“她的優點確實挺多的。”
“……”方典給兩人倒了茶,便問起了他工作的事,“你在公社混得怎麼樣?說起來,咱們以後也算是一個係統的了。”
“混的還成,這不是給領導送禮來了嘛!”宋恂用下巴點了點飯桌上的點心盒子。
方典抿了一口茶,笑道:“要是給領導送禮嘛,你算是送錯門了,我現在就是個小嘍囉,達不到能收禮的水平。”
“錯不了。即便現在不是,以後也是個領導。我提前來送禮,燒燒你的冷灶。”宋恂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
“哈哈,借你吉言!”
宋恂再次指向點心盒子說:“這盒糕點出自我們南灣那邊一家很有名的老字號糕點廠,以前是專門製作高檔傳統糕點的。你是這方麵的行家,你覺得這種糕點在市裡有沒有銷路?”
對方在輕工局的糖酒處工作。
糕點產業也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
方典起身蹭到桌邊,打開層層包裹的糕點盒子,仔細打量內裡的情況。
“一斤普通糕點還得七毛錢呢,酥皮的更貴一些,定價在一塊以上的也有。這些糕點得有三四斤了吧?一盒下來可能會達到四塊錢以上。貴是貴了點,不過還是有市場的。近些年做這種高檔傳統糕點的可不多。這個糕點廠叫什麼名字?”
“榮盛糕點廠,是我們公社的集體企業。”
方典回憶片刻,蹙著眉頭說:“全市包括沒聽過你們這個廠?”
“你是前年才調來市裡的,沒聽說過也正常。”宋恂歎息道,“這個廠在你來之前就改變了經營策略,已經好幾年沒正經賣過酥皮糕點了。”
榮盛本就是個地方小廠,最近幾年不做高檔糕點的生意以後,連在南灣縣的知名度都在降低,市裡的人就更沒聽說過了。
“哦,也去賣大路貨了是吧?”方典了然笑道,“這種情況還挺常見的,市裡有兩個糕點廠也在調整經營方向。要麼改賣出貨量大的便宜糕點,要麼改賣西式糕點了。這兩年我們糖酒處做年終總結的時候,傳統糕點廠每年都會減少一兩個。”
“市裡的傳統糕點廠也要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