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遠洋這回是鐵了心的不肯去相親,任憑苗玉蘭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肯鬆口。
要不是大過年的不興打孩子,苗玉蘭都想出手錘他幾拳了。
“我現在要認真準備考農機門市部的售貨員,你突然給我弄個相親,不是讓我分心嗎?”無奈之下,項遠洋隻好使出殺手鐧,“因為我爹,我沒能報名當工農兵大學生,這次要是再因為你,把我售貨員的工作弄黃了,你們兩口子以後還怎麼麵對我?”
聞言,項英雄也想打他了。
“就算沒有老子,那個大學生的名額也輪不到你!”
苗玉蘭疑惑地問:“你整天說當售貨員,可是那個農機門市部不是還沒在公社開張嗎?”
“快了,不信你問宋哥!”
一直旁觀看熱鬨的宋恂突然被點名,隻好配合點頭,“過了年,市裡就會來人跟機械廠談細節,門市部就開在機械廠門口,八成是要從機械廠挑售貨員的。”
麵對兒子一臉“你看吧”的得意神色,苗玉蘭強壓下心頭火氣,沉聲道:“那行,既然你想上進當售貨員,那我們也不拖你的後腿,你隻管安心準備招工考試。不過,工作和對象你總得抓住一樣,萬一你兜兜轉轉還是沒能當上售貨員,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項遠洋嘟噥,“就算當不上售貨員,我自己也能找到媳婦,你還是先顧著我姐吧。小毛都快生娃了,她還沒著落呢,都成老姑娘了!”
項小鴻沒有過年不打孩子的忌諱,脾氣一上來,抄起掃床的掃帚就開打。
打得弟弟捂著屁股跑出院子,才輕哼一聲轉身回屋。
天色將將擦黑的時候,在村裡玩了一天的項前進跑了回來,進門就張羅著支桌子打牌。
不過,這小子長記性了,不敢用真金白銀當彩頭,清一色用花生瓜子代替籌碼。
宋恂沒興趣陪他過家家,眼瞧著項小羽開始犯困了,便與老丈人說了一聲,拉著媳婦回家了。
項小羽挎著他的胳膊往家走,“你說我二哥真能當上售貨員嗎?”
“那得看他的業務能力怎麼樣了。”
“當售貨員也不耽誤娶媳婦吧,你說他這次怎麼那麼排斥相親呢?”項小羽撇嘴說,“以前又不是沒去相親過,那會兒也沒見他尷尬呀,我才不信他唬弄我娘那些鬼話呢。”
宋恂倒是記起了什麼,不過話在嘴邊徘徊一圈,又被他吞了回去。
路過一座院子時,那戶人家正準備放鞭炮吃晚飯,項小羽拉著宋恂停住腳步,抻著脖子往裡麵張望。
“快走吧,小心火星子燎到新衣裳。”鞭炮聲太響了,宋恂拉著她往前走。
“沒事,反正也是你的衣裳。咱們再看會兒!”項小羽不動地方。
她肚子鼓起來以後,以前的棉襖不能穿了,現在穿的是宋恂的新棉襖。
宋恂陪著她守在人家院子門口,一臉無語。
過年之前,他媳婦的葛朗台屬性突然爆發,給他買鞭炮的專項資金,隻夠買除夕初一破五和元宵節四天用的鞭炮,以及宋恒宋悅每人兩個大呲花。
再多的錢就不肯給了。
給出的理由是,鞭炮放完就沒了,花錢買鞭炮實在浪費,看看彆人家的也一樣。
宋恂是標準的月光族,這個月又趕上過年,他的零花錢早就花沒了。
所以,這會兒就隻能看著他媳婦穿著他的新棉襖,站在彆人家的院門口,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蹭鞭炮看。
“你要是樂意看這個,我明天再去買點吧。”宋恂跟她商量。
“不用啦,咱們省著點,看人家放的也一樣。”
宋恂問出心中疑惑:“你攢那麼多錢想乾嘛啊?”
“不乾嘛,就攢著唄。”項小羽挎著他的胳膊往前走,“去年大半年,咱家多了一台電驢子,一台三輪車和一台照相機,又買了五百斤大米,就這樣還攢下了一百五十塊呢。今年咱們不用添置什麼大件了,每個月最少攢五十,爭取攢它六百塊!興許十年以後,咱倆就是萬元戶啦!”
“當了萬元戶以後呢?”
“當了萬元戶我就給你買一輛四個輪子的小汽車!這樣咱們就不用頂著風騎車上下班了!”
“小汽車用不了那麼多錢,幾千塊就差不多了。”宋恂又忍不住逗她,“再說,十年以後,項小毛同誌可能已經當上廣播電台的台長了。到時候讓電台給你配輛車,咱們就不用自己買了,我上下班蹭你的車就行。”
項小羽順著他的話暢想了一番,美滋滋道:“十年可能有點短,你看鬱台長乾了十多年才當上漁業電台的台長呢。而且單位也沒給她配車啊,自行車還是她自己的,得當上市人廣的台長才能配車。再等二十年吧,到時候讓你蹭我的車坐坐!”
宋恂一本正經道:“那就承蒙項台長關照了。”
“好說好說!”項小羽也正經八百地回。
然後夫妻倆在暮色中對視著,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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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有理財頭腦是好事,但是對於宋恂而言,還是有些拘束的。
他確實如項小羽所說,花錢大手大腳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