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拾金不昧的事跡,宋延安小同學也上了一回本地報紙。
先鋒路小學還為此在校內進行了專門的宣傳。
大隊輔導員特意在禮拜一的升旗儀式上表揚了一年一班的宋延安同學,並讓宋延安進行了國旗下的講話。
延安其實並不知道要講啥,他當時撿到了錢,下意識就想交給警察叔叔,完全沒有想彆的。
即便讓他事後回憶,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並沒那麼多的心理活動。
但是在全校師生麵前講話不能太過敷衍,否則老師那關就過不去,所以他請求全家第一筆杆子項小羽同誌為自己撰寫了一篇關於拾金不昧的心得體會。
他在國旗下將演講稿背得特彆順溜,抑揚頓挫、感情充沛。
據哥哥吉安事後反饋,聽了他的演講,仿佛自己也親身經曆了撿到巨款的全過程,特彆有代入感。
延安對此效果表示滿意。
他和哥哥都上過報紙了,就開始奢望加入少先隊。記者來采訪那天,大隊輔導員說隻要他繼續好好表現就可以入隊!
學校裡要求小學生在加入少先隊之前,要做一件好事,而且學習好、品德好、勞動好。
一年級每個班隻有六個入隊名額,而他們學校的生源算是素質比較高的,班裡的很多小同學都表現得可圈可點。
雙胞胎為了能成為班裡的第一批少先隊員,簡直煞費苦心。
他倆的學習進度比彆人快,老師講的內容他們早就會了,所以這兩個崽經常在課堂上溜號。
吉安還好,頂多是偷看課外書或者偷摸做爸爸留給他們的高年級習題,並不會打擾彆人。
但延安就麻煩多了。
之前有一次,他將那種可以擰發條的鐵皮青蛙帶到學校來玩,青蛙在桌肚裡跳起的時候,聲音被放大數倍,班主任還以為有人在教室裡放起了鞭炮!
發現是他搗亂以後,立馬就將青蛙沒收了。
可是這卻難不倒延安,鐵皮青蛙被沒收,他就自己折紙青蛙玩,玩膩了又換成呲水槍,反正花樣總在翻新。
因為上課搗蛋,還被請了兩次家長。
宋恂不想再跟他一起挨批,便給兒子們定下了加入少先隊的目標。
有了這根胡蘿卜在前麵吊著,兩個孩子總算有了收斂。
而且延安覺得自己是在國旗下講過話的小學生了,要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
上課認真聽講,積極踴躍發言。
每天放學還要留下來幫忙打掃教室衛生,地板上有片紙屑都要隨手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小哥倆就這樣堅持了一段時間,終於在今年六一兒童節這天光榮地加入了少先隊!
在操場升旗台上,被高年級的小哥哥小姐姐幫忙係上了紅領巾。
“我當時就是這樣的,”延安跟吉安一上一下站在客廳的樓梯上,給爸爸媽媽和二黑場景重現,“那個小姐姐是四年級的,穿著白襯衫,藍裙子和白布鞋,衣領子下麵係著紅領巾!”
項小羽揶揄:“你觀察得還挺仔細的,你怎麼知道人家是四年級的?”
“我問她了,她自己說的!”延安有點著急,揮手讓媽媽不要打岔。
他扮演那個小姐姐,抬步走上樓梯,與哥哥麵對麵站到同一級台階上,然後敬了一個不太標準的隊禮,便開始了一番無實物表演。
先是側過身,假裝從老師手裡接過了一條嶄新的紅領巾,在吉安胸前係好。
兄弟倆相互敬起了隊禮。
然後,少先隊員們憑借他們過人的記憶力,將白天的宣誓詞也一句不落地重複了一遍。
聽他們喊完“宣誓人宋吉安”“宣誓人宋延安”以後,宋恂夫妻趕緊捧場地獻上掌聲,恭喜他們正式成為少先隊員。
“還,還沒完呢,我們還得唱《少年先鋒隊隊歌》!”延安再次不滿。
宋恂:“……”
*
雙胞胎加入了少先隊,全家人跟著高興。
他倆已經往省城和瑤水村打過報喜電話了。
奶奶為了獎勵他們入隊,答應今年暑假的時候帶他們去鄭州旅遊,讓小和尚們親自去嵩山少林體驗一下。
大款姥姥則答應給他們每人買一雙旅遊鞋,出去旅遊的時候穿。
宋恂夫妻沒給出什麼獎勵,但是承擔起了每天早上給兒子係紅領巾的活兒。
“你倆已經是少先隊員了,怎麼連紅領巾都不會係?”宋恂給兩個崽挨個係好,咕噥道,“要是紅領巾在學校鬆了,你倆打算怎麼辦?趕緊學起來,至少得有一個人會係。”
延安嬉皮笑臉地說:“我們可以讓楊玉環幫忙係紅領巾。”
“她也入隊了?”
“沒有,她語文考試總是不及格。”吉安摸著胸前的紅領巾說,“但她挺想入隊的,還拿我們的紅領巾練習來著,她已經會係啦!”
“……”宋恂在他的光頭上拍了拍,“你們也跟人家學學。”
延安轉移話題問:“爸爸,過幾天就是舞蹈比賽了,你今天能早點回來一起練習不?萬裡還說要給我和楊玉環選跳舞的服裝呢!”
“我爭取吧。”
漁業公司管理層最近都在忙著跟港商簽約的事情。
之前他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鄔君陽,兩人分頭去打聽了王德榮的底細。
可是,經過幾方人員的確認,港島確實有個叫王德榮的商人,在港島開了酒店和工廠,最近正來內地做投資。
廣州那邊的情形也與王德榮所說對得上號。
事實證明,宋恂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他當然也希望合作進展順利,既然沒問題,那就簽約吧。
因著漁業公司一拖再拖耽擱時間,王德榮已經對地區領導表達了不滿。為了安撫住王德榮,這次簽約儀式由地委出麵來辦,報社電視台的記者都被邀請到了,連項小羽這個省電視台的記者都受邀在列。
簽約儀式就定在明天上午。
所以,今天晚上宋恂真的未必能回來陪兒子跳舞,八成是要加班的。
開著破吉普來到公司,停車時他還碰到了來談業務的市食品公司劉經理。
“宋書記,聽說你們馬上就要跟港商合資建酒店了?”劉經理指了指那輛破吉普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你就是漁業公司的門麵,總得換一輛好點的車吧?同樣是漁業公司,人家省漁那邊已經換成波羅乃茲和拉達尼瓦了。”
兩人一起走進辦公樓,宋恂笑道:“省漁背靠大樹好乘涼,我們卻是完全自力更生的,有錢還得用在刀刃上,多買兩艘船比買車實在。”
何況他們也不是沒有車,豐田客貨也有好幾輛,都是在碼頭拉貨用的。
宋恂回身瞅一眼送他過來的那輛破拉達,笑道:“咱倆大哥彆笑二哥,都差不多。”
劉經理嗬嗬一笑說:“我們要是能拉到外商投資,我立馬就換輛波羅乃茲。”
“你們不是要從日本進口生產線了麼?外商投資有望。”
吳科學從榮盛糕點廠跳槽去食品公司下屬的方便食品廠了,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口方便麵生產線,這段時間在先鋒路上都見不到他了。
聽鐘卉說,老吳一直在廠裡加班呢,在廠長辦公室裡加了一張鋼絲床,不把生產搞上去就不回家。
“我們那是往外花錢,”劉經理拍了拍自己腰間,“沒有外商投資錢,我們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嘍!”
兩人說笑了一陣,便在二樓分開了。
剛走進辦公室,孫翊就拿著一個牛皮信封進來說:“書記,有一封你的掛號信,從廣東寄過來的。”
宋恂點頭讓他先放在桌子上,喝了兩口熱茶,才用壁紙刀將信封拆開。
從信封裡掉出來的是一張報紙,他瞅了一眼日期,是半年前的。
頭條就是一篇關於王德榮的報道,宋恂沒心思關心王德榮的發家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文章中間的一張黑白單人照吸引了。
報紙上說,這人是王德榮,高個子,鷹鉤鼻,麵容乾淨。
而正住在海浦賓館裡的王德榮,除了年紀能對得上,與其沒有任何相像之處,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還有顆痣。
半年而已,不會這麼快就長出一顆痣吧?
宋恂趕緊給鄔君陽打了一通電話,讓她立馬到辦公樓門口集合。
鄔君陽正跟幾個科室的同誌安排明天簽約的事,接到電話滿頭霧水,但是聽出他話裡的急切,還是依言下了樓。
“宋書記,怎麼了?”
宋恂將報紙塞到她手裡,然後將人帶去停車場,“咱們先去行署一趟,上車再說!”
鄔君陽坐在車裡,看到那張相片心裡就是一沉。
這是港島那邊挺有名的報紙,絕不會將相片印錯。
既然不是人家弄錯,那就肯定是己方弄錯了。
“這,這……”鄔君陽喃喃道,“明天就要簽約了,而且王專員和秦副專員還請來了那麼多家單位的記者,明天的簽約儀式要是開了天窗,咱們海浦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丟不丟人的先彆管了,”宋恂啟動車子說,“關鍵是看咱們吃沒吃虧,給他的貸款到賬了嘛?”
“沒有呢,”鄔君陽稍稍平複一下情緒說,“他得先跟咱們簽約,銀行才會放款。”
“那就行,隻要錢財上沒吃虧就不算丟人。”
兩人一路將車開到行署,秘書卻將他們攔了下來,領導正在開會呢。
宋恂沒有廢話,將報紙遞給對方,是否通知領導由他決定。
一張報紙讓原本要開兩個小時的會議很快就散場了,王專員麵沉如水地返回辦公室,死死盯著報紙上那張不大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