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夫妻回娘家(1 / 2)

薑東漸愣了一下立刻追上, 氣道:“你去哪裡?”

薑琳腳下不停, 潛博見狀也忙追上去, “薑伯伯你氣性也太大,見了薑琳也不先問問她過得好不好,抬手就打。”他半邊臉疼得都麻了,耳朵也嗡嗡的, 這要是打在琳琳臉上,還不得毀容啊。

薑東漸加快步子,一把抓住薑琳的手臂,“行啦, 快家去吧。”他聽信傳言, 看到薑琳和潛博在一起就炸了毛,自己也覺得錯了。

薑琳被他抓著手臂掙不脫, 便看向他,委屈道:“家去乾什麼?讓你們三堂會審我?”

薑東漸麵皮一燙,這丫頭真是嘴巴越來越不饒人。

“你要是不做壞事, 怕什麼人家審?”薑東漸沒好氣,聲音卻軟了一點,尤其怕人家聽見,壓得極低。

潛博:“要不……咱們家去說?”

薑東漸:“你這個臭小子,私奔是怎麼回事?”

潛博立刻大呼冤枉:“薑伯伯你這是被人家騙了, 是誰造謠的?我……”

薑東漸卻沒耐心聽他說完, 又盯著薑琳:“你才下鄉就吃不得苦頭, 糊裡糊塗找個男人。你還沒錯?你犟什麼?既然嫁給人家, 就該好好過日子,怎麼的又賣兒子私奔?你、你這是想讓咱全家沒臉見人是吧?”

他把錢又塞還給薑琳。

薑琳和薑東漸說話多了記憶漸漸清楚起來,薑東漸性子直、愛麵子,在工廠不是個愛多說話的,說這麼多估計真的氣狠了。乍一看見她,恨不得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讓她說得明明白白的。

薑琳想他這是對女兒的一片心,不禁氣消了許多,“我當初是吃不得苦頭,孟依依攛掇我嫁人我就嫁了。後來我想借點錢帶孩子回來看看你們,怎麼就被人說賣兒子私奔了?”

潛博:“我作證,我要回城,想和薑琳結伴來著。”

薑東漸:“你要回來,買張火車票就行,借什麼錢?家裡還要你帶錢的?”

薑琳看他臉色,就道:“那我寫了兩封信回來,你們收到了嗎?”

薑東漸冷笑:“信?你還給家裡寫信?”她下鄉這麼多年,一次都沒給家裡寫過信。

而上班的父母,哪怕生病都不敢隨便請假,更彆說請假去探視下鄉的孩子,這在領導眼裡都是犯錯誤,是不可能批準的。

所以,這些年他們也沒下鄉去看她,她也沒回來過,徐愛梅沒少和他抱怨閨女沒人情味兒。

兩個月前突然得知女兒賣兒子私奔的消息,雖然不知道真假,可有鼻子有眼的,薑東漸當時第一反應想去鄉下看看。徐愛梅卻不準他去,用什麼借口請假?人家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這不是坐實讓人家戳脊梁骨?夫妻倆商量著,信都不敢往那裡寫,免得引火燒身。整天提心吊膽,就怕鄉下革委會抓過來。孟家也話裡話外流露著孟依依被他們薑琳連累的意思,不敢隨便寫信,生怕被人家怎麼怎麼的。

薑琳:“我和孟依依鬨掰了。她一直欺騙我,打著我的名義管你們要錢,我撕了她的臉,讓她還錢!她前些天回來,私奔的謠言是不是她說的?”薑琳越說越來氣,“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撕爛她的嘴。”

薑琳甩開薑東漸,拔腳就往孟依依家去,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動作,都不需要想孟依依家到底在哪裡。

薑東漸忙又攔著她,“撕破臉多難看?先回家把話說清楚。”

潛博想跟著,卻被薑東漸瞪了一眼,隻得停下,“薑琳,我還住原來地方,你有事就去喊我啊。”

薑東漸拉著薑琳趕緊走了。

路上遇到下班回來的同事,有人驚訝道:“薑師傅,這漂亮姑娘是誰啊?”“哎呀,這不是琳琳嘛?琳琳回家啦?”“不是說嫁鄉下人了嗎?怎麼回城啦?”

薑東漸臉色很難看,隨口敷衍著,拉著薑琳走得越來越快,生怕人家堵著他問閨女怎麼一下鄉就嫁給鄉下人,這麼墮落沒出息,又怕人家問是不是已經私奔回來還是如何的,那簡直比把他當眾扒光還羞恥。

到了家門口,薑琳找出一點熟悉的感覺,沒想到五六年他們還住在這裡,一個院裡住著好幾戶人家,她家住著正屋兩間,擠得滿登登的。這會兒院子裡就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以及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聲音。

她果斷道:“爸,要不咱倆還是找個地方說話吧。”

回了家,一院子一屋子人,能好好說話嗎?更不適合說重要的事情。

薑東漸冷靜下來,他想了想薑琳說得對,這時候回家亂糟糟的確不適合說事情。而且閨女這麼多年沒回家,一回來,院子裡的人肯定會圍上來嘰嘰喳喳。

閨女之前性子就冷和家裡人不親,他也沒多想她一回來不急著進家門反而要和他說彆的事兒。

他讓薑琳等等他,他家去說一聲又快速地走出來,領著薑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路上薑琳問道:“我媽身體還好吧?”雖然心裡略有點彆扭,可畢竟是父母,她還是願意培養感情的。

薑東漸沒想到她會主動關心媽媽,麵色又和緩兩分,“好的。”

薑東漸領她去工廠倉庫區的一角,那裡幾棵大白楊樹,唰啦唰啦地落著葉子,地上鋪了一層還沒人掃,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薑琳如同處理什麼糾紛一樣,把原主和孟依依的所有事情,從小到決裂,一五一十、脈絡清晰地講給薑東漸聽。

她覺得既然自己占了身體,就有義務澄清這一切,讓爸媽知道來龍去脈,而不僅僅聽彆人的謠言就認為女兒如何如何。

哪怕過去不好,她也希望解釋清楚,讓她爸媽想起女兒從前的事兒,不隻是生氣也能有一點溫情。

如果單純為自己,薑琳並不會難過,畢竟她對這時候的爸媽沒有深厚的感情,誰也不會憑空對誰親密起來。

薑東漸聽得已經說不出話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薑琳,幾乎不認識這個女兒。

他工作忙,家裡孩子多,從小就很少管他們。一般都是犯了錯批一頓或者打一頓,很少有那個閒心坐下來和孩子談心。

他三兒兩女,薑琳排行四,薑東漸一直覺得這個閨女冷心冷肺的,對家裡個個瞧不上眼,說話也不熱乎。要不是她高中畢業下鄉鬨得那些事兒,他估計一直都不會單獨留意她。可他覺得自己隻是忙沒有那個精力和耐心照顧孩子,並不是不疼他們,他對孩子都是一樣疼的,知道她在鄉下過得苦,他就從牙縫裡擠出來給她彙過去。

他怎麼也不知道,女兒竟然經曆了這麼多事情?

他知道她和孟依依是好姐妹,卻不知道居然是這樣的,雖然閨女蠢,可畢竟是自己孩子,讓人這樣利用耍弄,他心針紮一樣。

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薑琳給他時間緩了緩,“孟依依寫信跟你們要錢,我並不知道,她說你們重男輕女、就會指責我,一定要等她爸媽找你們問問情況才搭理兩句,我……我不對,我蠢,我被她騙。現在我醒悟了,爸爸,你能原諒我嗎?”

薑東漸向來硬氣也犟的男人,這會兒竟然紅了眼,閨女不對,閨女做錯事,他隻會罵她,卻從來沒想到她為什麼這樣,也沒做出努力幫她糾正。

如果她一直不懂事,還是原來那樣,他就理直氣壯地認為她死不悔改,指責她、批評她。

現在她自己醒悟了,成長了,他卻覺得如同被扇一巴掌一樣難過。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錯。

薑琳繼續道:“在我嫁給程如山以後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用很長的時間來反省自己的錯誤。雖然他五六年不在家,我也一直本本分分地守著婆婆和兒子過日子。我並沒有私奔,更沒有想賣兒子。現在你女婿回來,雖然不是城裡人,可他顧家孝順能乾是個好男人,我現在過得很好。爸爸,你完全可以放心。”

這是她第一次承認錯誤,從前不管錯得多離譜都不認錯。

薑東漸再也忍不住,轉身開始擦眼淚。

薑琳看他瘦高的個子,清臒的麵容,雖然與女兒多有隔膜,卻也有父親的關懷。她想起前世出軌拋棄女兒的爸爸,猶豫了一下,張開雙臂抱住薑東漸瘦瘦的身體,“爸爸,我是愛你和媽媽的,就像你們愛我卻不會表達一樣。”

“琳琳。”薑東漸忙推開她,被她弄得有些窘迫,他不習慣和人這麼親近的肢體接觸。

他又怕薑琳難過,趕緊道:“是爸爸失職,沒有好好照顧你。”

薑琳規矩地站好,“爸爸你不要自責,我也有錯。你回去和我媽他們說清楚,我去找孟依依。”

薑東漸忙拉著她的手臂,“你先彆去。這事兒等晚上你媽回家再合計一下,看看是不是把孟家叫過來,說說清楚。”

畢竟是多少年的鄰居,關係一直很好,突然這樣撕破臉,讓人看笑話不說,實在是開不了口。

他這輩子雖然性子直,在工作中敢於得罪人,可在生活中,尤其是家門口,他從來沒主動的罪過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對他們家比較排擠,也隻有孟家和他們關係一直不錯,薑東漸實在是不想這麼公開吵鬨,把多少年的交情都葬送了。

薑琳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是個麵子負擔十噸重的男人。

她道:“爸,那我明天再來。”

她要去找孟依依算賬。

除了孟依依,她想不出還有誰會散布這樣的謠言。

薑東漸這才回過神來,“你不回家要去哪裡?”

他對程如山的情況不了解,隻尋思鄉下都要上工,沒那麼容易出門,自不會想到閨女會帶著一家子來城裡。

薑琳:“我們順便來給孩子大伯看病,爺爺嫲嫲還有你女婿、倆外孫都來了,住在外麵招待所呢。”

薑東漸原本還想讓閨女帶著女婿和孩子來家裡住,一聽還有這麼多人硬生生地刹住話頭。他道:“住招待所可貴。要不你帶著孩子來家裡,我們也想看看孩子。”

薑琳猶豫了一下,“爸,這些事兒不急。你還是先跟我媽他們說說清楚。免得我一回家,所有人都罵我。”

薑東漸:“誰能罵你?你要是沒錯,誰也不罵你。先家去吃飯吧。”

薑東漸不由分說就領著薑琳家去,生怕她跑了一樣。

薑琳想了想,家去看看也行。

路上薑東漸告訴她,大哥大嫂如今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二哥在她下鄉那年因受傷回城養身體,大姐去北大荒一直有書信往來,小弟薑興磊在省城附近的城關大隊下鄉,經常回來住。

薑琳就想那麼小的屋子,住了這些人,“爸,咱家還沒分新房子?我看又蓋了樓,怎麼沒輪到你?”

薑東漸歎了口氣,麵色不大好看,“僧多粥少,各家都有困難。”

薑琳就知道他肯定是因為麵子過不去,誰家困難了求求他他心一軟就把房子讓出去,再不就是要分房子還需要跟主任以及分房負責人走動一下關係,他拉不下臉皮來,結果就被人家頂了。

這事兒她在家的時候就有過,他們早就應該分兩套或者大房子的,結果還一家擠在二十平方的屋子裡。

進了院子,各家都開始吃飯,有人看到薑琳好奇地想打聽打聽,薑東漸卻領著薑琳目不斜視直奔自家而去。

大嫂宋麗娟正擺弄孩子,大閨女9歲,大兒子小科7歲,小兒子才3歲長得嬌氣細弱,她比較寵著,總要親自喂飯穿衣的。她看到薑東漸,急道:“爸,怎麼沒人做飯呐?這都要上班了。”

薑東漸看了看,“興磊呢?”

宋麗娟撇撇嘴,“說有急事回去了。”說話間她看到薑琳,剛要問這是誰,一下子認出來,哎呀一聲,“你這是真私……偷偷跑回來啦?”

不等薑琳說話,薑東漸趕緊道:“說什麼呢,琳琳是回家探親的,一家人來的。”

他對薑琳道:“你們說說話,我趕緊做點飯。”

宋麗娟提醒他,“爸,家裡口糧可是和食堂做了記號,按頓支的糧食。”

她的意思很清楚,薑琳的糧食關係不在家,如今家裡這麼多人,回家吃的都是提前跟單位食堂報備過,領取一定的糧食回家,要是加個外人,那就要有人餓肚子。主要是老三已經下鄉,卻還三天兩頭回來吃飯,家裡本來就緊張,這會兒薑琳又回來吃,那誰不吃飯餓肚子呢?

薑東漸被她這麼一說臉上掛不住,“琳琳也是家裡人,回來吃飯也是應該的。糧食不夠再想辦法,去黑市買點。”

薑琳看了宋麗娟一眼,後者對她沒有多少熱情,反而更多的是戒備和鄙夷。

原主對大嫂本來就沒有好感,互相不怎麼打交道的那種。

薑琳看了看,裡麵那間擺了兩張床,外麵這間擺了一大一小兩張。沒有廚房,在外麵搭出一塊棚子,把爐子安在那裡。

屋裡擠得滿滿的,她和大姐的位置早就沒有,甚至沒有她們曾經存在的痕跡。

這會兒她進來,確確實實像個外人,她自己也感覺是外人。

薑琳對不高興的宋麗娟道:“大嫂你放心,我單純回來探親的,不是回來住著蹭飯的。”

她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宋麗娟頓時尷尬得很,心事被人說破總歸是臉上熱辣辣的。宋麗娟忙笑道:“琳琳你說什麼傻話呢,你是咱家的人,你回來是應該的。誰也不怕你回來住著吃飯。”

她又讓兒子閨女過來問小姑好。

大侄女芹芹瞅了薑琳一眼,不熱情地叫了一聲小姑,大侄子小科瞅著薑琳,忍不住問:“小姑,你真的賣自己兒子和人跑回來的嗎?”

宋麗娟忙拍了兒子一巴掌,“彆亂說,小姑來探親的,還要回去的。”

薑琳朝小科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一把糖塊來,“小科,告訴小姑,誰跟你這麼渾說的?”

三個孩子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薑琳手裡的糖塊。

小科喊道:“我聽小鵬說的。”

小鵬是孟依依的小侄子。

宋麗娟忙道:“琳琳你彆在意,也不知道誰瞎嚼舌頭。我每次聽見就罵他們,咱們沒做這虧心事,當然不認這個罵。回頭我帶你去革委會說道說道。”

薑琳把糖給他們,對薑東漸道:“爸,我出去一趟。”

她扭頭就往外走,薑東漸正下麵條呢,他讓宋麗娟看著鍋,他趕緊去追薑琳,“你回來,彆去鬨!晚上叫他們來家裡說話!”

薑琳:“爸,家裡小孩子都這麼說,我還忍氣吞聲等他們來家裡說話?”

薑東漸:“那也等你媽晚上回來,”徐愛梅上班忙,晌午不回家吃飯。

薑琳想起來,又問:“我上個月和這個月都給你們寫了一封信,你們為什麼沒收到?”她回憶一下,說了具體日期。

薑東漸回頭看宋麗娟:“麗娟,你有沒有收到琳琳的信?”

雖然他們是廠子裡的,但是郵遞員基本都會到家屬區來送信,而不是把他們的和領導的一起送到廠辦公室去。

郵遞員到他們這一片是傍晚下班前那一會兒,在家的就領,不在家的就塞進門裡,因為已經很熟悉,大家都是這麼操作的,一直都沒問題。

而且也沒人丟過信,現在薑琳說丟了兩封信,還是第一次呢。

宋麗娟:“爸,我天天忙得暈頭轉向,從來沒關注過信,晚上都是興磊回來早,是不是他收了?”

薑東漸第一個想法是去找郵遞員問問,看看是不是落下。

薑琳拉住他,“爸,一封有可能,兩封肯定有問題。”

薑東漸道:“回頭問問興磊是不是他隨手收起來沒當回事。”

薑琳:“爸,我說了,要是一封有可能,兩封肯定有問題。”

薑東漸:“興磊?不能啊,他拿你的信乾嘛?”他快步進了屋裡翻翻小兒子的東西,並沒有找到。他出來對薑琳道:“興磊不能拿,他這裡沒有。再說他也沒有拿的道理。”

薑琳:“如果是我媽和大哥、大嫂收了,也不能不告訴爸啊。”

宋麗娟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趕緊道:“肯定是興磊收的,就上個月他還回家收了兩封信,一封是大姑從北大荒寄回來的,一封是爸老家寄過來的,說不定就有第三封是琳琳寄回來的呢。”

薑琳氣道:“爸,我肯定要找孟依依算賬,但是自己人搗鬼我也得查清楚,否則莫名其妙的。我好好地在鄉下勞動,卻被人傳得那樣不堪。家裡人不但不替我澄清,還一副心虛的樣子,我若是不查清,那我得多憋屈?”

薑東漸麵色慚愧:“晚上等他們回來,我好好問問。”

薑琳:“不用,我去找薑興磊問。他在城關大隊下鄉?爸你告訴我地址。”

薑東漸還有些猶豫,覺得小兒子不能這樣。興磊也就是有點浮躁,不肯腳踏實地勞動,總想回城乾點什麼,偶爾偷摸搞點投機倒把。可他沒有理由拿琳琳的信啊。

薑琳卻等不及,她也不是為了來吃這頓飯的,就算要和爸媽家人培養感情,也需要一切清清爽爽毫無芥蒂。她既不能讓人汙蔑她私奔,也不能讓家裡人膈應她。

這時候小科含著糖,對薑琳道:“小姑,我知道,三叔拿了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