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蒔蘭不知道的是,霍寧珘自己的意願,是暫時代替霍寧珩坐在這首輔的位置,軍政一肩挑。等霍寧珩身體不那樣差了,他還要將這首相之權給予對方,依舊隻掌他的兵。
可見兩兄弟感情之深了。
霍寧珘又道:“不在正式場合你就不必自稱下官了。霍家和陸家到底是世交。”
陸蒔蘭微微一怔,便答:“是。”
兩人正說著話,王奚便從外邊走進來,他不料霍寧珘親自過來了,忙道:“七爺也在?”
霍寧珘頷首。
王奚便對霍寧珘道:“七爺,我想著今日天色晚了。我先前忙著在前頭待客,倒是忘記提醒陸禦史時間。不若讓陸禦史就在府裡住一晚?”反正客房也多。
陸蒔蘭眉心一跳,她可沒有想過還要借宿,霍寧珘還未置可否,陸蒔蘭已道:“多謝王先生,不過用不著安排我的住宿,我還要回家的。”
霍寧珘轉眸看向急迫拒絕的陸蒔蘭,靜靜的,沒有說話。
王奚卻是頗為嚴肅地對陸蒔蘭道:“陸禦史,嚴嶼之的事才出,你這幾日多留個心的好。你看你的小廝也沒有帶,侯府距離伯府又遠,就屈就一晚如何?”
陸蒔蘭也不奇怪一個小小禦史的死會傳進王奚耳裡。禦史曆來是秩品低卻權力重,監察範圍涵蓋所有政權行使的方方麵麵,且每一個禦史都可以直接麵聖,進言進策。彆的七品官,可沒有這樣的地位。
更何況,霍寧珘向來重視吏治監察工作。甚至對報複禦史者從重處罰,也是他修訂新律時讓加進去的。嚴嶼之被殺,都察院自然是第一時間會向霍寧珘稟報,王奚知道很正常。
見王奚這般關心自己,陸蒔蘭心下感動,若她是個真男人,那她肯定就應下了,也算與首輔的交情更親厚一些。但她不是……
因為身份的秘密,陸蒔蘭可不敢隨意在他人家裡留宿,睡著沒有安心感。
而且她最近胸房時而有些脹,晚上解了綢帶,睡著才舒服。一直這麼束縛著,那是很難受的。
何況,她還想沐浴了再歇息的。在霍寧珘府裡,她哪敢浴身啊。
陸蒔蘭隻好再次拒絕王奚的一片美意:“多謝王先生,但實是因為我回家還有彆的事,就不為你們添麻煩了。”
霍寧珘便站起身來,開口道:“今日的確有些晚了。王奚,派人將陸禦史安全送回伯府。”
對方兩人都這樣說了,王奚便答是。
霍寧珘這就先回房休息了,王奚則送陸蒔蘭離開。
而更早的時候,司禮監秉筆梁同海便已向皇帝稟報:“皇上,陸大人一離開都察院,便去往首輔府上。看來,是與首輔早前就約好的。”
蕭衝鄴指尖正捏著一抹黑子,壓到黃玉棋盤上,俊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好像壓根沒有聽到梁同海說話般,久久沒有回應。
但皇帝越是這個反應,梁同海心裡越是突突的跳。這雖是少年天子,但心思之深,已是滴水不漏,便又說:“皇上,首輔他……會不會也已知道了……”
蕭衝鄴終於道:“暫時想來沒有。不過,他遲早會知道。”
梁同海在心裡揣摩著皇帝這句“他遲早會知道”的意思,額頭微微冒出了冷汗。
便聽蕭衝鄴又道:“她算是舅舅自己不要的罷……是朕先選中。”
梁同海一愣,這嚴格算起來,是陸家這邊毀了婚約,怎麼能算是首輔自己不要的呢。
但隨即想想,又覺得皇帝這麼一說,也有一定的道理。
若是霍寧珘想查誰的身份,那還能有查不出來的?對方不知道陸蒔蘭是女子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對方壓根沒有把那婚約放在心上,也沒有對現在的陸槿若感興趣。不在意,也不感興趣,自然不會去查。
梁同海便附和皇帝說:“的確如此。”
蕭衝鄴看一眼梁同海,又道:“朕的心思,若是走漏了風聲,讓太後那邊知道半點……梁同海,你該知道後果。”
梁同海垂下頭答:“是,皇上請放心,奴婢會一切謹慎行事。”
蕭衝鄴又道:“不能再讓她與舅舅過多見麵,知道麼……”
皇帝心裡清楚,霍寧珘若是知道陸蒔蘭為女子,並且對她有意的話,對方自然有的是辦法令陸蒔蘭回複女兒身,名正言順與她履行婚約。
可是,他自己就不一樣了。他反而會受此桎梏,沒法再親近陸蒔蘭,算起來,那畢竟是他名義上的舅母。
他沒有把握,霍寧珘在接觸了陸蒔蘭之後,不會對她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