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蒔蘭也認不出霍寧珩這琴的來曆,隻覺這琴身之木光澤動人,微香隱隱,指尖稍微在琴弦撥弄,那純正醉人的輕鳴,便令人有暢彈一曲的衝動。
霍寧珩便見陸蒔蘭的手指在弦上如花綻開般起伏,技法仍是比不上含璧,卻是悟性極佳,自成獨特風範。莊嚴的佛樂,叫她奏得氣勢昂然,令人眼前儼然浮想九天法相。
一曲終了。霍寧珩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轉頭看向一泓粼粼生輝的湖水,便有些沉默。他很少再與陸蒔蘭說話,隻偶爾說兩句。還好陸蒔蘭心裡也揣著事,倒沒有多想。
直到霍寧珩派出去的人回來,帶來陸蒔蘭想要的信息。她看了看那明細單子,微微蹙眉,便朝對方道彆。
***
陸蒔蘭剛回到都察院,便接到旨意,要她去一趟宮裡。
她到宣政殿外時,已近傍晚。蕭衝鄴正召兩名大臣說話,正巧謝遇非也在殿外台階下,等著麵聖。她便用在公務場合的稱呼對方:“謝同知。”
謝遇非看著陸蒔蘭,卻是心裡有些滋味交雜。
實則,昨夜之事……藺深已與謝遇非交流過,說他看到的那一幕,是首輔在幫陸禦史穿鞋。也是巧,正要穿鞋,就被他打攪了。
藺深還問謝遇非:“你說說,若是你,要送陸禦史回家,難道不先幫他穿好鞋?”
謝遇非想想也是,若換成自己,難道就不幫槿若穿鞋?所以,一個人就算握著另一個人的腳,不一定就是戀足,也可能是在為對方穿鞋?難道真的是他自己的思想太複雜,真的是這樣?
他便悄聲對陸蒔蘭道:“槿若,昨日,我誤會你與首輔了……”
陸蒔蘭不明所以,也低聲道:“你誤會什麼了?”
謝遇非聞言,這才知道陸蒔蘭竟已不記得泉室裡發生了什麼,就是說……哪怕是七爺真做了什麼,對方還不知道。心中越發地急如火焚。
謝遇非也不知該不該告訴陸蒔蘭,他正好看到七爺像抱個小孩子似的,將她抱在腿上坐著,一手環著她的肩,一手還……
謝遇非想想,決定先迂回地點一點陸蒔蘭。他皺眉問:“槿若,你……對男人喜歡男人是個什麼看法?”
陸蒔蘭略睜大眼,慢慢看向謝遇非。
皇帝這時宣謝遇非進殿,他索性先躲開了陸蒔蘭那複雜難言的目光,知道對方誤會了……
陸蒔蘭獨自等在外麵,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謝遇非便走出來,輪到她進殿。
陸蒔蘭都到了,蕭衝鄴自然沒功夫再聽謝遇非囉嗦,等她見了禮,便問:“昨日是槿若的生辰,怎麼過的?”
“回皇上。”陸蒔蘭答:“是與謝遇非他們一起,在畫舫上用了晚飯。”她儘量不在皇帝麵前提霍寧珘的名字。
還好蕭衝鄴並未追問是否有霍寧珘,隻是頷首道:“生辰就是要熱熱鬨鬨,開心就好。”
又取出一方錦盒,道:“這是朕的小心意。”上次召她進宮,原本就想給的,誰知一時失控,將她嚇到。東西自然也沒有送出去。
天子賜,臣豈可不受,陸蒔蘭想了想,便接過來道:“臣多謝皇上恩賜。”
蕭衝鄴淡淡頷首,又道:“上回在芙蓉園偷襲你的人已抓到,是五城兵馬司的人買通了內侍,實施報複。兩人皆已招供,隻是,那五城兵馬司的主使者已不小心跌下城樓死了。朕既對你說了會嚴懲,那便一定會。”
皇帝都給出了說法,陸蒔蘭自然不可能再去深究,便隻是謝恩。
“你看看那可是你的鞋?侍衛在芙蓉園的花園裡找到的。”皇帝又指著側案上一個包袱道。
陸蒔蘭便上前打開那包袱布,見果然是自己的鞋,立即道:“是臣的鞋子,多謝皇上。”
蕭衝鄴便說:“槿若留下來陪朕用晚膳罷。”
皇帝笑得柔和,仿佛那天陰沉強勢逼近她,想要強行看她身上傷處的皇帝,隻是幻夢中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