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蒔蘭趕緊上前兩步,道:“下官見過首輔。”
霍寧珘這才先摘了麵具,又看著陸蒔蘭臉上這與裴夙隱相似的麵具,蹙了蹙眉。
陸蒔蘭當然也跟著摘麵具,她有些緊張問道:“首輔,您……怎會在這裡?”
霍寧珘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借著暖黃的燈輝深深看她,問:“你覺得呢?”
總不可能是特地來找她吧?陸蒔蘭思考著這個可能性,心下跳得越發的快。
霍寧珘便道:“你是怎麼從東津衛到這裡的。”
她說著早已打好的腹稿,道:“是這樣的,我那天到漁村進行走訪,突然昏迷,不知是什麼人將我帶離了東津衛,但是,後來我被師兄和他的朋友救了。我……想著都到了南直隸,恰好逢恩師壽誕,便想登門一賀後,再趕回京中。”
陸蒔蘭知道,霍寧珘未必會信,但是,她隻能這樣說。
霍寧珘聽了,並不表態,也未在此時深究她的說辭,隻是道:“師兄?就剛才與你在一起的那人?”
“嗯。”陸蒔蘭點點頭。
首輔的態度,讓她略微放心。陸蒔蘭還沒有發現異常,反倒覺得霍寧珘今天格外好說話。因為,她與謝三哥謝遇非也十分要好,但首輔對謝遇非也是一視如常。她過去還曾向首輔舉薦過自己的另三名同窗,首輔了解之後,都選用了。
在她心中,首輔用人向來是很公正的,很多新提任的官員也的確都是才德頗佳。她本就有心想向首輔引薦自己的師兄,見霍寧珘主動問起,便說:
“首輔,我這位師兄出身嶺南鬆兆府裴家,就是一代大儒裴騫舉家南遷的裴家,他在家行二,之前在族學念書,後來在國子監學習一年,才情見解都遠在我之上,很受我的恩師喜愛。現下……因為人過於清傲,得罪了人,此前都閒散著。因此,下官想向您舉薦。”
接著,陸蒔蘭還隨口背誦了一段師兄過去關於治水的策論。
霍寧珘看著她提到師兄時既自豪又惋惜的神態,眸色難辨,卻是聲色不動地讚同她的話,道:“詩書世家出身,又在國子監就讀過,才賦拔眾,如今卻寂寂無名,的確埋沒良才?”
陸蒔蘭見首輔這表態,立即頷首:“是啊。我也是這樣認為,因此,特地向首輔舉薦。”
她不是勢利之人。雖然首輔位尊,師兄位低,但這卻是自己的師兄,她不可能因為首輔就冷落師兄。
霍寧珘唇角微抿,意味不明地笑,道:“藺深,便將陸禦史的師兄叫過來罷。”
見裴夙隱走過來,陸蒔蘭便朝他道:“師兄,這位是首輔。首輔是個惜才又洞察之人,聽說了師兄際遇,特地召見。”
裴夙隱自是已摘下麵具,恰到好處地表示完驚訝,麵色滴水不漏,行了一禮,道:“小民拜見首輔。師弟恐怕是過讚了。”
“這樣謙虛做什麼。”霍寧珘與裴夙隱對視片刻,眼眸深處含一絲挑釁戾意,語氣卻是淡淡道:“陸禦史並非頭一回向我舉薦同窗,你是第四個,她對同窗曆來關照。隻要是她提的,我多少會予以考慮。”
裴夙隱沉默片刻,幾不可察地冷笑,答:“首輔說得是。畢竟同窗之誼最是深篤,非旁人能比。”
陸蒔蘭其實挺擔心自己與首輔的曖昧關係被師兄知道,聽到霍寧珘最後一句,總覺得將他們的關係說得有些過於親密,便轉移他注意道:“首輔今晚是打算住在哪裡的?是去驛所還是客棧呢?”
藺深便道:“陸禦史,首輔也才到南京,我們尚未入住。不知陸禦史是住哪家客棧?既然遇到了不妨一道?”
首輔都這樣給麵子,要任用師兄,再說她自己還理虧,陸蒔蘭當然道:“好啊。那便與我們一起。”
一行人果然被陸蒔蘭引著,回到她與裴夙隱住的客棧。
見陸蒔蘭與裴夙隱的房間都在這家客棧二樓的一角,兩間屋安排在一起,一層樓彆無他人。藺深自然將霍寧珘的房間也定在一起。
霍寧珘入客房前,突然又問陸蒔蘭:“柳慎石哪天的壽辰?”
陸蒔蘭便答:“我老師明天的壽誕。”
霍寧珘便道:“藺深,讓人去給柳祭酒送個拜帖,就說我明日也登門道賀。”
“是。”藺深立即派人去辦。
陸蒔蘭怔了怔,見首輔與裴師兄都各自進了屋,她便也準備歇下。
***
裴夙隱身邊一人點燃了燭火,將聲音壓得極低道:“爺,可要與柳祭酒事先布下死局,待明晚霍寧珘參加壽宴,將其一舉狙殺。”
另一人也道:“不錯,霍寧珘的威脅,遠比蕭衝鄴要大。這個機會,一旦錯失,恐怕很難再有。”
裴夙隱思索片刻,道:“霍寧珘看似輕狂,實則城府極深。他既提出要去柳府,便不會不做準備。”
又道:“而且,師弟明天也在。她心善,霍寧珘答應了要為我安排前程,又算是因她而入的柳府,或是霍寧珘真的死在柳府,她……將來有一天,她未必猜不到真相。”
那兩人明白這是不做殺局之意,對視一眼,都答:“是。”便退了出去。
***
陸蒔蘭回了房間,正打算先坐著歇一會兒再洗漱,卻聽見敲門聲。
她打開門,驚訝地看著門口的男子。
霍寧珘步入屋內,肅著一張臉道:“怎麼?陸禦史覺得,你莫名消失這樣多天,這件事,咱們就算扯清楚了?”
他低頭看著她那微微圓張的嬌豔欲滴的小嘴,難道她以為他就這麼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