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情一愣,一雙美目裡的光芒變了變,再次將陸蒔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緊緊捏起手指,沒有說話。
霍寧珩則微微皺眉,道:“慢些跑,當心跌著。”
陸蒔蘭不得不打了個招呼,道:“太傅。”說完不再說任何話地離開了。
藺深也連忙進屋道:“七爺,陸禦史走了。”
霍寧珘沉聲道:“我知道。”又道:“讓人看好她。”
“是。”藺深道,說完趕緊退出去,一點也不敢在此時的霍寧珘身邊多待。
霍寧珩便也叫宋情先回去,自己一人進了霍寧珘的房間,告訴他剛剛收到的消息——蕭衝鄴果然在暗中調集三股兵力進京勤王。
其中一股是江照英,暗中已投靠霍寧珘。至於另外的,兄弟兩人自是商議如何應對,迅速叫人去安排下去了。
末了,霍寧珩突然說一句:“陸禦史……”
霍寧珘看了看他,道:“四哥先處理好你自己那邊罷。”
霍寧珩便不好再說話。
***
霍寧珘在侯府裡養了兩日傷,第三天,便去了陸家。
在霍寧珘說明想要履行十多年前的婚約時,陸伯爺如蕭衝鄴上門時一般,驚訝與恐懼的作態十足。
陸伯爺歎息道:“首輔,不是我不願讓孫女履行婚約,將蒔蘭嫁到霍家。以如今陸家的衰敗,霍家不嫌棄蒔蘭,我已是感激涕零,又怎會不希望結成這門婚事。隻是……”
陸伯爺麵露難色,顯得有幾分迷茫,經過思索,似乎痛下決心說出真相,道:“隻是,皇上告誡過老臣,不能將蒔蘭許配給任何男子,否則……老臣不能置陸家滿門於不顧,還望首輔見諒。”
陸伯爺說完之後,屋內一度沉默。
陸伯爺以前沒有與霍寧珘正麵打過交道,他今天發現,他在這個僅僅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麵前,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擔心露出破綻,擔心被對方看破。
霍寧珘銳利的眼神,令他頭一回失去自信。但他畢竟是久經風浪,年過半百的人,頃刻間就對霍寧珘的審視,做出滴水不漏的回應。
陸伯爺便又不無遺憾道:“孫女蒔蘭與首輔有緣無分,是她沒有福氣。”
霍寧珘突然笑了笑,被拒婚,也沒有著惱,沉默片刻,隻淡淡道:“今日,是我叨擾了伯爺。”
既已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霍寧珘自是起身離開。
陸伯爺送走霍寧珘不久,就有人造訪,正是陸伯爺在京中的同黨,對方道:“伯爺,霍寧珘與蕭衝鄴矛盾激化,霍寧珘又受了傷,此時,是殺他的最好時機。殺了他,嫁禍給蕭衝鄴,失去霍家支持的皇帝,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陸伯爺慢慢道:“不過是外傷而已,對於霍寧珘這樣意誌的人來說,一點痛楚,又能影響多少。”
他略沉默又道:“連宣鐸也被霍寧珘殺死,可見此子之強悍,想要殺他的人多了,但想要得手,卻是太難。”
“伯爺,彆的人想要得手是難,但若是讓霍寧珘不那樣戒備,且能親近他的人下手……就有望成功了。”那人也不敢說得太明。
陸伯爺哪能聽不懂,對方說的是陸蒔蘭。
但是,若想讓清醒的陸蒔蘭下手,那是不可能的,隻有用上東夷秘術。但那秘術起效也就是在一瞬之間。
陸伯爺還是有一定顧慮的,一個孫女分量不重,但他那兒子和孫子都為陸蒔蘭跟他叫板過,他不能完全不管兒孫的意見,做得太過分。
原本,他的計劃裡,他這孫女免不了是要獻身出去的,隻是,到底是給霍寧珘,還是蕭衝鄴,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他尚未定。
可在不久之前,殿下又特地告訴他,不可用陸蒔蘭去使美人計,居然也瞧上了這個孫女。陸伯爺便隻能作罷,並且同意讓陸蒔蘭離京去東夷。
他想著,若是有辦法殺了霍寧珘,又不讓孫女被占便宜,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
肅國公進了宮,與太後皇帝母子一番商議,蕭衝鄴果然提出讓霍寧珘去西南。
霍牧恩同意後,蕭衝鄴便下聖旨,霍寧珘不再擔任首輔,但賜封為延禎郡王,去西南四川。
這一番動作,令滿朝震驚。雖然是郡王,卻是大乾僅有的第三位異姓王。說起來,霍寧珘的功勳倒也夠得上。
不過,卻是實實在在的閒王,除了俸祿,什麼權力也沒有。還要去天高地遠的四川開府,一些心思敏銳的人,也看懂了皇帝是個什麼意思。
霍寧珘即將出京,蕭衝鄴原本心情頗好,但他下旨戳印時,那去取玉璽的內侍,竟不小心跌了一跤,將玉璽掉落在地,碰壞了一個角。
這等不祥之兆,自是激得蕭衝鄴太陽穴也跳了跳,立馬想到了霍寧珘。
勃然生怒之下,蕭衝鄴叫人立即將那內侍拖下去進行處置,但霍寧珘心中的陰影,卻因這摔壞的玉璽,越發擴散。
虧得裴夙隱在旁一番安慰與分析局勢,才算給蕭衝鄴吃了定心丸。
裴夙隱如今極得蕭衝鄴母子信任,除了在蕭衝鄴身邊,太後那邊也時常召見他。
太後服用了裴夙隱給的丹藥,便道:“哀家前段時日總是失眠,用了你製的丹藥,這幾日好了許多。”
裴夙隱並不諂媚,隻回答道:“那就好。”
太後看著這個格外俊美的年輕人,隻覺得對方的舉手投足皆優雅沉穩,心中也覺得十分歡喜,想著霍靈鈞的請求,試探道:“哀家的妹妹靈鈞,裴卿見過了罷?”
裴夙隱平淡道:“見過。”就沒有更多的話了。
太後反而更欣賞裴夙隱這等風骨,若是其他人,聞風識意,知道或許能攀上霍家的嫡出姑娘,哪個不是欣喜濫於言表。這樣的人,才更值得托付。
從太後宮中出來,裴夙隱去了趟太醫院,就去伯府找陸蒔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