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坐到長椅上,讓許遙回車裡去等,她不肯,用一種仇恨而又熱烈的目光盯著陳清焰的長腿,滿是不甘。她沒睡過陳清焰,這個男人美好的肉體沒能享受過,多少是個遺憾。
“我那天,沒想到要對簡嘉怎麼樣,隻是嚇嚇她,沒想到,她那麼狠。”許遠不摘口罩,語氣輕飄,金絲眼鏡背後的眸子藏在暗影裡。
於許遠來說,陳清焰這個人的存在,對周滌非也好,簡嘉也好,所有那些前仆後繼的女人,是一種明顯的欲望、公開的誘惑。把他整個身處的空間擠壓到幽閉,成桎梏。
這些年裡,許遠一直在暗處窺視著陳清焰的生活,他身邊女人不停換,直到,和簡嘉結婚。不過,許遠從來沒想過要殺陳清焰,死人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會感知痛苦嗎?不會。
所以,當他知道陳周二人到什麼時間節點上才發生肉體關係的那一刹,許遠是滿足的。因為,早先於陳清焰,他就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周滌非。
此刻,陳清焰卻想殺許遠。對方成功激怒了自己,用一種溫和的囂張挑釁。
他莫名想起一件往事。有一回,來做脊柱手術的病人,背上紋了個大佛。而切口,恰在佛的腹肚上,一助遲疑,陳清焰麵無表情下手。科室傳開,都說陳清焰這真是遇佛殺佛了。
而今晚,他遇到的是條瘋狗。
陳清焰眉峰壓住眸子裡的情緒,他知道,許遠這個時候不堪一擊。隻要他動手,真可以要了對方性命。
但他沒有,隻是伸出修長乾燥的右手,輕輕搭在許遠的脖子上,動脈一跳一跳的。
下一秒,攫緊了對方:
“許遠,你活膩了。”
許遙立刻尖叫撲過來,但陳清焰拿胳膊肘把她搗開,她鞋跟太高,重心不穩,一下摔在地上。
“陳清焰,你乾什麼,你要殺人嗎?殺人償命知不知道!”許遙惡狠狠朝他吼,陳清焰笑笑,回頭看她一眼:
“是嗎?原來你不是法盲。”
他口氣裡是種冰冷的輕蔑,這更讓許遙難以忍受,她把鞋子脫掉,緊握住,要用尖跟去紮陳清焰的太陽穴,讓他死。
這些動作,陳清焰儘收眼底,他冷漠地說:“滾,我不打女人。還有,你哥哥今天來是有事求我,”他轉過臉,把許遠掐到耳鳴目失,“這是求人的態度嗎?許總。”
陳清焰也很瘋。
他讓許遠出現幻覺,看到死神,感受恐懼,一點點遞進的黑暗。
但留住最後一口氣,再重返人間。
許遙崩潰了,她丟開鞋子卻是往車子的方向跑,光著腳的。
“你跑不掉的,許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陳清焰慢慢鬆開他,許遠一軟,跌坐在長椅上,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放心,我不會弄死你,你爛命一條,我嫌臟。”陳清焰刻薄起來,猶如玄冰。
可許遠卻忽然大聲笑起來,他眼角有淚,不知是出自剛才的生理原因,還是心理,他一字一頓地告訴陳清焰:
“沒有人能審判我,沒有人,不要以為你姓陳就能把我怎麼樣。”
陳清焰一句話不想和他溝通,許遠這種人,無視法律,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觸犯了什麼,一廂情願偏執地認為:這一切,不過是陳家想搞倒他。
可是,在電話裡,許遠分明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求你,如果你不想周滌非死。
陳清焰完全是衝著後半句下來的。
但心裡已經疲累躁鬱到頂。她拿自殺來脅迫自己,還不夠,如今,連許遠這種雜碎也要拿所謂死人來綁架他。
這些人,是高空垂下的絞索,要吊起他,最終成為耷拉著風的屍體。天堂是虛空的,而地獄,始終不曾吃飽,欲壑難填。
陳清焰在此刻,非常想念程程,如果她在,他希望她可以握住他的手,把他帶回家。
黑暗固執地要把手伸進光明的身體裡。
“我求你去看看周滌非,讓她活著,最起碼,撐到出庭。”許遠慢慢開口,他麵色蒼白如紙,死死攥住拳頭。求陳清焰,是他此生最大恥辱。
而這個時候,許遠很後悔對沈秋秋做的事。因為,如果知道會這樣傷害周滌非,他直接讓沈秋秋死掉才對,一了百了。
這個世界,沒有比他的愛更重要的事。
可是,最諷刺的是,周滌非從來不需要他,她沒有戲弄過他,沒有任何要求,一切皆出自於他甘願獻祭。
她躺在床上,在巨大的昏迷中永遠隻會找陳清焰。
兩人在一次次的高.潮裡,周滌非摟緊他的腰,哭著喊的,是“學長”兩字。
晚風的涼意,絲毫吹不散一丁點兒高熱。
陳清焰聽他說完,平靜拒絕:“不可能,我不會去,我對你曾經說過的話沒有失效,如果她需要錢、律師我都可以。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他已經儘最大的努力在克製自己,不去發火,本來,他應該把許遠往死裡打。
“她即使死了,你也不會再管是不是?你是個偽君子,陳清焰,這就是所謂的相愛十年?你,不就是貪圖上簡嘉的快感?”許遠陰冷一笑,他清楚,對方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周滌非沒希望了。
陳清焰終於忍無可忍,他一拳揮了過去。
溫熱的血,從許遠鼻下緩緩淌出,身後,驟然響起刺耳的女聲:
“陳清焰,是你逼我們的,我要殺了你!”
陳清焰轉過身,是許遙,她雙手持攥著什麼,他認出來--
黑乎乎的槍口正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