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同在(60)三合一(1 / 2)

關於劉大夫, 林雨桐當然是查過的。

生前的一切, 都細細的查過。她是當年支援災區的援藏醫護人員, 早年就離異了。原因是無法生育。一個婦科的大夫,無法生育這著實無奈的人。離婚後在藏區一呆就是十多年,每日裡騎著馬穿行於牧區的各個村落,這一堅持就是十年。最後因為一次雪災後趕往災區救人, 途中掉落深坑被雪掩埋,找到的時候凍傷嚴重,雙腿機能已經失去了。這才從藏區回來,在京城做的截肢手術。後來,等身體恢複了, 又坐在輪椅上堅持工作。八零年的時候, 有過也一次有感地震, 當時醫院人多,慌慌張張的都往出跑。她急著去看一個被醫護人員撿回來的棄嬰,想帶孩子出去。誰知道人沒出去,窗戶上的玻璃被震下來, 她撲在孩子身上,孩子活了, 她死了。

現如今,她可確實是沒什麼家人了。父母去世了,隻一個妹妹還沒在西平。前夫再婚了兒女雙全,她就是一個人。

可此時站在墓碑前,倒也不覺得荒涼。當年救的孩子,都已經長大了。那孩子被醫院的另外一對醫生夫妻收養,他們是劉大夫的朋友。收養了這個孩子,從小告訴她有個人曾經為了她失去了寶貴的生命。每年,都帶孩子過來。等孩子過了十八歲,每月這個孩子都過來。墓碑前,擺著兩盆菊花,已經有了打花苞的趨勢了。

不管怎麼說,看到這些,總叫人心裡舒服了一點。

給劉大夫上了一炷香,這才轉臉看東邊那個墓。她走過去,坐到墓前的台階上,從包裡摸出一瓶酒來,拔出酒塞子倒了一杯出來,“大叔,我今兒才知道你住這兒。踅摸來這麼好的酒想給你送去吧,不見人!打聽了打聽,才知道您住這兒。這兒好啊,清淨,這酒我敬您三杯?”

說著,將那杯酒就直接撒在地上。

一散開,酒味更大。

林雨桐在自說自話:“這第二杯酒,我祝您長命百歲……”

“百歲啥百歲!”話沒說話,手裡的杯子就被人搶了,然後喝的‘滋溜’一聲,“你這丫頭,倒是賊。”

林雨桐扭過臉來,不是黃五又是誰?今兒倒沒醉,不過眼神卻迷離,更剛睡醒似的。

“真不好意思,打攪您休息了?”她仰著頭看她,臉上露出幾分埋怨之色來,“師叔,您說您也真是的,自家人乾嘛不早點相認呀。”

黃五輕哼一聲:“都到家門口了,進去坐坐?”

呃!

行吧!

墓碑後麵的石板輕輕一推就打開了,然後是下去的通道。

還彆說,下麵挺寬敞的,到底是盜墓出身的,給下麵套個洞這還真不叫事。進了裡麵,充電式的台式燈亮著,能看清裡麵的格局。不算大,但一個人住就不小了,得有二三十平。單人床舊沙發舊茶幾這麼一擺,其實還是空曠。一轉臉,看見角落裡那麼些個的箱子……

林雨桐嘖嘖稱奇:“師叔好本事。黃金原來是被人先下手了,牛!比程世明派回來的人可牛氣多了。”

“你這丫頭,說話倒是動聽。”他指了指沙發,“坐!坐下說。”

林雨桐坐下,看黃五:“師叔,您現在是香餑餑,都急著找您呢。”

“找唄!”黃五輕嗤一聲,“誰找到算誰有本事。”

“我都能找到,那您覺得彆人會找不到嗎?”林雨桐輕歎一聲,“要是早些年,科技沒這麼發達,我相信您,您說躲,那是真能躲。可現在呢?你出去看看去,滿大街的監控,稍有不慎就被抓住了行蹤。您說您躲的再徹底,可到底是個人呀!這吃喝拉撒的,不還得出去嗎?所以啊師叔,您得小心了。”

這話黃五倒是沒說反駁的話,隻又倒了一杯酒,“其實叫我說,這一行沒了也就沒了。黃門……隻剩下我這糟老頭子一人了。收徒弟這事,那是想不開。如今不是以前,你說這還有多少大墓沒動過?如果國家也不叫動了,也沒處可動了。再往後,都提倡火葬了。到了了,也就是一人一個骨灰匣子。教了徒弟,要想叫徒弟靠手藝吃飯,那非得餓死。再說那陪葬品,如今是越來越不保值了。以前是金銀珠寶瓷器,現在呢?什麼BB機手機,這玩意擱裡麵要不了兩月就用不成了。就這些東西都輪不到咱出手,有膽大的小偷緊跟著就取走了。你說這情況了……我還收啥徒弟?雖說這斷了傳承怪可惜的,好歹這也是一門手藝……可想想……還是不傳的好……”

“沒有黃門,五門就不全。”林雨桐看他,“五門聚,改天意。到時候這句話就真隻是一句話了。要說狠,還是您狠。”

從根上給斷了。

林雨桐麵色複雜的看黃五:“黃門沒有再傳弟子的事您說了我才知道的。但是程世明他……隻怕早就知道。唯一的變數就是您了,所以您……比我預想的處境還要危險。”

黃五抿了一口酒,嘿嘿的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也隻能說是天意。”他說著,就看林雨桐,“你師父將白衣傳給你,可給你什麼東西。”

東西?

什麼東西?

“一本手劄功法。師叔若是要……”她這話沒說完,黃五就扔出一個黃燦燦的東西來,“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卻太多。我到這份上了,要你的功法做什麼。我那裡還有一箱子,你要是要,都給你。”

“哪裡?”林雨桐一邊打量著手裡的黃牌子,一邊四下裡看,“給我就給我,技多不壓身。”

嘿!順杆爬呀!

黃五指了指床下,“有空你自己來搬就是了。隻要發誓不外傳便是了。”

“我發誓。”林雨桐隨口應著,目光卻專注於這個牌子,“這是黃門的信物?”

“對!”黃五將牌子又重新拿回來,“這東西也不是牌子那麼簡單。但這隻有各門的掌門才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白衣,不是看你師父怎麼說,而是看你有沒有這個。當年程世明沒有,牌子應該還在你師父身上。”

“哦!”不說不知道,你說嚇一跳,“原來我還真算不上是白衣。那我黑四叔怎麼不說呢?”

“他?他黑門的牌子早丟了,你當他為什麼恨黃門若此,他是一直沒告訴你,他們丟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黃五恥笑一聲,“不過倒也好,那玩意丟了,他倒是有機會娶妻生子,現在還留下點血脈骨肉,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原來黑四卻沒完全坦誠。

林雨桐心裡有數了,就問說:“是不是對於程世明所乾的事,亦天門內部,五個門派之間,意見也有分歧。你們之間的爭鬥,壓根就不是誰偷了誰的秘籍的事,而是要不要‘改天意’的事。”

“是!掌門也是人呐。這一代的掌門是這個想法,那一代的掌門又是那個想法,便是同一個人,前半輩子和後半輩子想的或許都不一樣……相互殘殺,不是為了對方的秘籍,而是為了統一門內的想法。那時候的打打殺殺,好歹還都是勢均力敵……如今,橫空除了一個程世明,你們不答應?不答應沒關係,他的拳頭硬,來硬的誰也抗不過。”

“三十年前……”林雨桐便問道:“三十年前,我師父出了狀況,師叔你呢?按理說程世明三十年前就不該放過你的。”

黃五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白門那時候在你師傅的手裡。你師祖待見不待見程世明,我心裡知道。你師祖不待見程世明,你師父自然是提防程世明的。但不得不說,老人家的看人的眼光準,程世明確實是心太野。他之前找過我,問我對他想乾的那件事的態度,我……當時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想喪命,於是,我答應了。我願意配合他!”

林雨桐挑眉:“倒是好想法。其實是把我師父和程世明都給坑進去了。”當時青門赤門的長輩失蹤,生魂估計已經攥在了程世明手裡,包括黑門黑四的師父,生魂怕是早就找到了,唯獨缺的就是白門和黃門。黃門黃五表示願意配合,那隻缺白門了。黃五一表態,程世明必然是覺得,隻要拿下白三就可以。這師兄弟二人內鬥,那便是兩虎相爭。若是白三勝出,黃五自然無礙。若是程世明勝出,隻怕也帶了傷了。黃五未必就怕他。

黃五點頭,“不管誰輸誰贏,兩人一鬥起來,我就躲了。這一躲就是三十年。”說著,似乎有些可惜的樣子,“這一回,怕是躲不成了。再想故技重施,程世明也沒那麼傻了。”

難怪了!

“那依師叔看,我師父他……如今的態度是讚同?”林雨桐其實是拿不準的,認真說起來,跟白三接觸的時間不多,他幫了自己和四爺,自己也幫了他,說起來,兩人之間誰也不欠誰的。

“你師父的態度……”黃五的眼睛慢慢變的深邃起來,“應該是變了。白三到底不是以前的白三,你想啊,叫你整日裡穿著一雙不合腳的鞋,你是什麼感覺?你以為不合天道的借體而生,就真一點代價都不用付出?內力的痛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林雨桐自己也好奇:“我師父如今的本體到底是什麼?”

“你師父喜歡吃生肉,你說他的本體可能是什麼?”黃五咕咚咕咚好幾口酒下肚,“我是人不人,鬼不鬼,他呢?是人還是畜生,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一個人能硬抗三十年的獸性,何其艱難。他呢?不是不想一死了之,可丟了皮囊,這便跟主動投了程世明沒有差彆。你呢,也彆把你師父想的太壞。他那麼做,估計是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到底最後他會怎麼選擇,其實我看不透。”

“師叔是覺得,師父會像是您三十年以前一樣,跟對方虛與委蛇?”林雨桐固執的看向黃五。

黃五被看的不自在,將酒瓶放下,“不知道……丫頭,人心千變萬化,誰能拿捏誰?”

“那你總得告訴我,程世明是怎麼操作的?”林雨桐肅著一張臉,“這件事師叔應該明白,萬萬是不成的。天地陰陽,講究一個平衡。要的多,這付出的自然就要多的多。殺了那麼多人,為了什麼,不就是用彆人的命補天道之損嗎?”

黃五沒有反駁這個話,沉默了半晌隻道:“程世明想用我們,但從來不懼殺了我們,你說為了什麼?”

林雨桐看向黃五,“魂!”

黃五點頭:“是人的時候,我們尚有反抗的餘地。可若是成了魂,誰也不知道會如此?人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懵懂的,這個你應該見過。”

是!見過的每個剛死的人,記憶都是不全的。渾渾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清醒過來的時間不等,有些人一兩個小時就回過味來了,有些人兩三天也能醒過神來。但這種人一般都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第七天,在回魂夜的這天清醒過來。這整整七天的時間,還不是人家想怎麼炮製就怎麼炮製。

黃五見林雨桐明白,就繼續道:“ 所以,我們有顧忌,他沒有。”

彆說成了鬼也有成為鬼王的可能,可這種概率於術士而言,微乎其微。成為鬼王的先決條件有兩個,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其一,便是你生前足夠善,功德圓滿。其二,便是你生前足夠惡,鬼神避之唯恐不及。可這兩條,術士都不具備。假術士是坑蒙拐騙的,真術士是泄露天機的,所以,第一條夠不上。至於第二條,術士也難有做到的。因為知道因果,所以做點惡事都惶惶不安。真正能大開殺戒的少之又少。

“偏偏的,程世明算的上是第二種人。”林雨桐有點明白黃五的意思了,“所以,師叔的意思是,程世明不怕成為鬼。”

黃五點頭:“這或許也是他殺人作惡的原因吧!”

這就是所謂不能的名垂青史,也要遺臭萬年。

這麼一說,林雨桐就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看黃五:“所以……您可千萬彆告訴我,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得先是一縷魂?”

黃五咧著嘴奇怪的笑了一下:“這世上誰不怕死,誰敢真成為一縷魂?他不怕,他身邊聚攏的不光是三教九流的術士,還有……據說是哪裡的科學家……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是,這麼多人願意跟他合作……”

“他就不怕他的魂魄離體了再回不去。”林雨桐覺得程世明的行為瘋狂的近似於一個瘋子。

黃五灌了一口酒,”人活了那麼多歲月,一個親人也沒有。你說,活著的意義在哪裡?他想要的,若是成了,那便是無儘的生命等著他,他那些合作者還巴巴的等著他能回來跟他們共享長生的奧秘呢。可若是不成,身體也可能回不去。但一則,有你師父的那個軀殼;二則,鬼王許是更自由。”

人死後渾渾噩噩的能等到七日回魂的,都是好的。還有那丟失了一魂半魄的,來生投胎腦子都得比彆人慢個半拍。其實,陰陽路哪裡是哪裡是那麼好走的。說到底,還是此人敢冒險。

真敢去死的人,誰都怕他。

林雨桐的手左手無意識的轉著右手的拇指,這是遇到難以抉擇的事的時候才有的動作,習慣都是跟著四爺養成的。好半晌之後,她才問說:“若真叫他們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三十年前試了一次……”黃五長長的歎了一聲,“那一年,暴雨罕見的下了四十天,牛羊牲畜死的不計其數,糧食減產絕收,便是人命,也搭進去數百條。真要是叫成了,何止這一點損失。”

真會有天罰呀!

“亦天門的記錄上,可曾有過這種改天意的做法,其後果又如何?”既然程世明要嘗試,那一定不是-->>

憑空來的想法。亦天門留下那樣的話,那必然是曾有過成功的案例。因此,林雨桐才有此一問。

“記載很模糊,年代和地點不詳。隻說是一夜之間,水淹城池,而後瘟疫蔓延……”黃五說著,手就不停的抖了起來。

林雨桐微微一震,那可真是巧了。讀大學的時候,正好是某種病毒蔓延的時候,莫不是這其中是有關聯的。

從公司能成立來看,程世明應該是成功了。

可這成功,付出的代價也有點太大。未來的科技是對如今的社會有所幫助,但這種外來的,從長遠來說,就真的好嗎?

林雨桐起身,對黃五怎麼安排,好似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而這件事怎麼處理,她的心裡則是一團亂麻,一時之間,還真就不能輕易的做出什麼決定。

黃五好似也理解這種心態,反倒是他安慰道:“禍福自有天定,該來的總會來。天塌了,尚且有個高的頂著。你又怕什麼。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彆插手了。”

林雨桐都要在這些絮叨聲中走出去了,卻猛地站住了腳:“師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