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薑尋音略帶嘲諷的聲音，季循勉力撐起快要散架的身子坐在地上，抬眸看她。
“我也沒讓你來。”
薑尋音臉上仍帶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想不通，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他說話時候的語氣雖然孱弱，卻依舊冷靜。
冷靜地根本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薑尋音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褲腿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塵，“我不來，讓你被他們打殘？”
末了，像是掩飾一般，她又打了個補丁，“明天你還要上課。”
季循扯了扯嘴，牽動了臉上傷口的撕裂感讓他皺了皺眉，卻依舊執著問她，“為什麼回來？”
薑尋音一愣。
20分鐘前。
薑尋音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將神誌不清的吳佳旻帶回家扔上了床，好不容易喘口氣，手機鈴聲便猛地響起。
連來電姓名都沒看，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到了晚上，除了吳佳旻的電話她一律不接，而現在吳佳旻正在她床上酣睡。
不料對方好像沒打算放棄，倒杯水的功夫，手機再次鈴音大作。
薑尋音循聲走近幾步，在看清屏幕上鄭雅雯的名字後接起電話，“你彆告訴我你也喝醉了。”
“哎喲，我喝醉了多的是小哥哥來接我呐。”鄭雅雯嬌笑了幾聲，又意識到不對勁，“等等，你剛剛掛我電話是怕我讓你回來接我？”
薑尋音輕笑一聲，喝了口水，“有事兒說事兒。”
“也沒什麼事，”鄭雅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懶散，明顯也喝了不少，“剛剛陳彥來接我走的時候路過彌聲附近，好像看到了剛剛那個小哥哥。”
“小哥哥？”薑尋音嗤笑，摁下揚聲器後隨手將牛仔上衣脫下，“你叫一個十八歲的小朋友小哥哥，也不害臊？”
“薑尋音！”鄭雅雯聲音大了起來，“我他媽就說你認識小哥哥吧！你連他十八歲都知道！”
薑尋音手一抬，準備掛斷電話。
那頭的鄭雅雯似早有預料，立馬出聲，“彆掛彆掛！我還沒說完呢，小哥哥好像遇到麻煩了，我看到他後麵跟了一群小混混。”
“小混混？”薑尋音皺眉。
“是啊，那個光頭腦袋蹭亮蹭亮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光頭……
薑尋音一頓，腦中回想起那天在辦公室看到的畫麵。
在校門口找季循麻煩的，好像也是個光頭。
這麼想著，薑尋音麵上卻仍平靜無波，“沒彆的事我掛了。”
也不給鄭雅雯繼續開口的機會，薑尋音掛斷電話。
那天她也看到了季循的身手，幾個小混混而已，可能連季循的身都近不了。
現在是她的私人時間，她可不負責保護學生。
薑尋音從房間內拿出一套新的枕頭和被子，平整地鋪到了沙發上。
幾個小混混……
那到底是幾個呢？
一邊鋪著，她一邊想。
算了，關她屁事兒。
她起身走近浴室，打開水龍頭。
水流嘩啦啦的聲音回蕩在浴室中，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季循氣喘籲籲朝她跑來的畫麵。
接著她又想起幾天前，季循突然出現幫她攔住幾個酒鬼的模樣。
儘管他不是個好學生，但至少，他不是個壞人。
薑尋音幽幽歎了口氣，認命地甩了甩手，幾滴水珠散落而下，打在盥洗台上發出細微的悶響。
真他媽麻煩。
“走吧，”思緒回籠，薑尋音斂了斂眼，不答反問，“還能站起來嗎？”
季循執拗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薑尋音側過身，又掏出一根煙，卻是摁了幾下打火機都被風吹滅。
風中帶了絲涼意，配著寂靜的夜，兩人一時無話，空氣中不時傳來按動打火機的聲響。
半晌，薑尋音煩躁地將打火機和煙扔到身旁的垃圾桶裡，一臉不耐，“我看你也沒缺胳膊少腿，明天記得來上課。”
說完也不看他，薑尋音抬步就走。
人也已經救了，她沒那閒工夫接著善後。
看著薑尋音婀娜的背影，季循突然笑了。
臉上肌肉的扯動不時傳來撕裂感，季循卻完全沒當回事似的，他緩緩用手撐地，吃力地站了起來。
“不怕我向學校反映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過風，清晰傳入薑尋音耳中。
薑尋音腳步一頓，冷眼偏過頭看他，“反映我見義勇為嗎？”
說罷，她諷刺般扯了扯唇，回頭離去，竟是連第二眼都沒有再看他。
像極了兩人第一次在課堂上的初見。
隻是這一次，兩人互換了角色。
她收起了她的偽裝，他也卸下了他的鎧甲。
翌日一早，薑尋音準時出現在辦公室。
一分不早，也一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