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1 / 2)

白衣客行至床旁,床上的青年依舊熟睡著,大概因為飲了酒,嫌熱,手臂都露在外麵,臉頰上還燒著酒熱。白衣客盯了半響,方在床邊坐下,他先是拿起青年的兩隻手,都攤開一看,見無傷痕,就放進了被子裡,又撩開床尾的被子,將青年的腿暴露出來。

他將青年的褲腿卷起,見膝蓋白白淨淨,一點傷都沒有時,神情明顯一頓,右手握著的藥膏似乎顯得非常多餘。

不知過了多久,白衣客垂下眸,將藥膏收起,正待要重新將青年的褲腿放下來時,外麵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聲音太大,把醉酒的人都吵醒了。

白衣客對上青年睜開的雙眸時,唇瓣微抿,下一瞬,就起身欲離開,但他轉身之際,衣袖卻被捉住了。

“彆……走。”身後傳來青年含著濃厚睡意的聲音。

其實抓住他衣袖的手並沒有什麼力氣,輕輕一掙便能掙開,可他就是停在了原地,甚至順著對方扯的力氣,回過了頭。被酒意所熏,方潮舟不僅眼睛是紅的,連眼角也是紅的,像是桃花碾碎了塗在上麵。

他抓著床旁人的衣袖,因為沒什麼力氣,手臂往下滑了滑,但待衣袖要滑出他的手心時,他猛地抬手又抓緊了。

鐘離越水低頭看向那隻抓著他衣袖的手,慢慢抬起手握住。他包住了那隻手,再慢慢扯開,讓其鬆開他的衣袖。

他握著那隻手重新放進了被子裡,但他一放進去,方潮舟又把手伸了出來。

“熱。”方潮舟含糊不清地說,他重新抓住了鐘離越水的衣袖,不僅抓著,還往自己這邊扯。

沒扯動,他倦倦地眨了下眼後,蹬了蹬腿,“疼。”

鐘離越水順著話看向方潮舟的腿,“哪裡疼?”

“傷口疼。”方潮舟又蹬了下腿,鐘離越水看著他的動作,似有歎氣聲從唇間溢出。他在床邊坐下,拿出之前的藥膏,給已經看不見傷口的膝蓋又上了一次藥。

事實上,方潮舟下午摔了一跤,洗完澡就處理了傷口,五師弟杜雲息之前送了很多藥,治皮.肉傷的也送了一堆。不過擦了兩回,傷口完全痊愈,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了。

鐘離越水上藥上的一半,身體就不由一僵,他低頭看向爬到他腿上躺著的青年。方潮舟枕著鐘離越水的腿,一隻手捏著鐘離越水垂下來的衣袖,外麵雷聲消失,隻剩雨聲。

他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半闔著眼,“下雨了。”

鐘離越水看著方潮舟,片刻,才重新將心神放到對方的腿上,“嗯。”

“外麵涼快嗎?”方潮舟又說。

“嗯。”

方潮舟抬起眼,從衣袖縫隙中望著鐘離越水,“你怎麼隻說嗯,會說其他的嗎?”

“嗯。”鐘離越水頓了一下,“會。”

方潮舟笑了一聲,扯著對方的衣袖蓋在自己的臉上,衣袖滑滑的,帶著些許寒氣,正好給他臉上降溫,“你什麼時候來的?”

鐘離越水上完了藥,“剛剛。”

“師父放你出來了?”方潮舟說完這句話,卻沒等到回答,不由把袖子掀開些,“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鐘離越水握緊手裡的藥膏,用力到幾乎要將藥膏捏碎。

方潮舟沒等到回答,又重新把袖子蓋在了臉上,語氣含糊地說:“今日我去見師祖和荼白了,他們沒見我,大概是氣還沒消,也是,師祖那麼驕傲,貓科動物也驕傲,肯定是生氣了。”

他說完又閉上了眼,像是要睡覺了。

“為何要去?”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方潮舟從周公麵前拉了回來,不過他依舊是半夢半醒半醉的狀態。

“我想你們可以恢複之前的關係,他始終對你有恩,這次又允我們回來,應該去賠禮道歉的。”方潮舟說。

鐘離越水抬起垂在方潮舟臉上的袖子,“你不怕……不怕他不讓你回來嗎?”

方潮舟看著跳動的燭火,迷迷瞪瞪地說:“不怕,師祖很驕傲的,被拒絕一次怎麼還會強求,我去找他,也是希望他看清我這個人,不過俗人一個,沒什麼值得喜歡,不要為了我而誤了飛升成仙的大道。”

他把目光轉到鐘離越水的臉上,在他的視線裡,他並看不清對方,是朦朧一團,不過他腦海裡自動補上了一張臉。

“有些東西就是腐肉,不親眼麵對,去挖掉它,便一直在那裡,我躲著避著,反倒容易引起師祖的不甘心,但若我不躲不避,甚至還主動去找他,繼續敬他為師祖,他就會覺得當初肯定是眼瞎了,或者不過是一時新鮮,才對我這個俗人高看兩眼。”

方潮舟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困極了。他將臉貼著對方的腿,慢慢閉上了眼,口裡咕嚕出一句,“好想你啊,小師弟。”

原來心裡沒人,不覺得時間難熬,如今心裡有了人,一百日便漫長得像一百年。

雨聲漸漸小了,腿上的人也睡熟了。

鐘離越水將袖子從對方手裡扯出,看著那張睡得毫無防備的臉,伸出了手,但在指尖即將碰到那張臉時,又停住了。他閉了閉眼,將手收了回來。

*

翌日方潮舟一起來,就看到放在門口的信,是扈香留的。

扈香已經啟程離開。

方潮舟看著手裡的信,歎了口氣,“扈香起碼還留封信,大黑居然一句話都不給我留,真是見色忘友。”

而此時的官道上。

一弱質青年正窩在錦被裡,麵色蒼白,眉眼間全是鬱色。外麵傳進來隨從小心翼翼的話,“陛下,該換湯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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