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盤鳳從生到死, 一直未把洪荒生靈放在眼裡過。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傲慢, 洪荒生靈在混沌魔神看來猶如腳底的螻蟻, 放到混沌時期甚至活不過彈指一瞬。顧忌著天道與可能殘存的盤古真靈, 他們不得不小心, 儘量少踩死幾隻, 以免自己沒留神的時候就弄死了一群土著。
可是時間一長,踩的數量有點多……混沌魔神就展現出冷酷的本性。
螻蟻就是螻蟻。
這些生靈坐在洪荒看天地,自以為洪荒就是全部的世界,而混沌魔神的存在卻是淩駕於洪荒之上的一段“過去”,完全超越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混沌之大,無窮也。
洪荒之大, 準聖可以徒步走完天涯海角。
在這樣懸殊的差距下,盤鳳如何瞧得上洪荒生靈, 眼界有限就意味著未來的成就也高不到哪去。她身為三千混沌魔神之一,重新修煉照樣可以名震洪荒, 把這群蒙昧的生靈玩弄在鼓掌之間,唯獨輸給了那個不要臉的天道。
元神空間裡, 翱翔於天空之上的三足金烏與鳳凰之間的爭鬥異常激烈, 羽翼煽動之下, 灑落的點點光芒不是什麼蝴蝶的磷粉, 而是可以摧毀元神與肉體的火焰!
東皇鐘跟隨在三足金烏身邊, 小鐘轉動, 一圈圈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
鐘聲穿透古今!
它在時間的長河裡有且僅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東皇太一!
偶爾它落在三足金烏足下, 鐘聲變大,遮天蔽日的金色羽翼與它相映生輝,化作日輪,成為銘刻在世間萬萬世的象征!
鳳凰遭到恢弘的大日灼燒,慘叫一聲,落入下風。
她心中傲視洪荒的氣概,也抵不過物是人非,驕傲被碾碎,證道之基被抽離,自己隻剩下漂亮的皮囊的悲慘現實!盤古沒有殺了盤鳳,也沒有追殺很多逃之夭夭的家夥,但是他磨滅了所有混沌魔神畢生無懼的信念。
活得久……
從來不代表什麼。
這一課,最晚誕生的盤古教過所有混沌魔神,現如今,身為後起之秀的東皇太一也覺得自己應該教一教盤鳳——你們隻是勝在入道時間比我們早而已!
盤鳳被逼入絕境,歇斯底裡地質問對方:“這不可能——不明聖人之道,何來準聖之境!你這是偽境!三足金烏不過是曾經的我隨時都可以踩死的螻蟻,連無儘的時光都沒有經曆過,豈能與我等並肩!”
最後一絲奪舍複活的機會也變得渺茫起來。
“我是沒有經曆過無儘的時光,也沒有體會過那個至高無上的境界。”三足金烏盤旋在她上方,陣陣金色的熱浪席卷而來,蓬鬆柔軟的腹部羽毛下,三足看似纖細優雅,骨骼反而給人強勁有力的感覺。它的爪尖彎曲,銳利得可以直接撕開盤鳳點綴過多的鳳尾,讓對方漂亮的羽毛成為戰鬥的敗筆。
“但是……”
“在洪荒的這段歲月,足夠我向你們的境界前進了。”
“再給我一萬個元會,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生前的你,再給我兩萬個元會……我將是你們這些混沌魔神的噩夢!”
“你們以為自己活得久就是優勢,我倒是覺得你們——被磨平了利爪。”
“盤鳳,你看看你自己。”
“現在狼狽得還像是當年的飛禽之主,火中之精嗎?你有何資格瞧不起洪荒生靈,盤古大神用自己的經驗為我們鋪開了一條路,勝過了你們千萬倍!”
太一永遠無法忘記龍鳳大劫時期,自己與兄長居住在太陽星,輕易不敢外出。
那個時候的洪荒不是自由的,不是安全的,處處都有危險,三族一言不合就可以大打出手,完全不顧及四周弱小的生靈。縱然是得到先天大陣庇護的先天神祇,要是敢踏出大陣一步,投靠任何一族,他們的結局不外乎道消身死。
因為三族根本不會接納其他種族,他們發自內心的驕傲於自己的血統!
修為弱?
東皇鐘衝來,撞歪盤鳳頭頂上宛如鳳冠的羽毛。
根腳低?
三足金烏從天上飛下,劃過燦爛的金色痕跡,就像是一道破開黎明的日光。鳳凰身上用儘世間色彩折射出的華光也黯然失色。
一群可以輕而易舉地踩死的螻蟻?
它躲開了鳳凰臨死前的反撲,鳥喙鑿開了鳳凰的胸膛,鳳心流血。作為代價,三足金烏身上也傷痕累累,可是它有本源之力的支撐,眨眼間就恢複成全盛狀態,熊熊的火焰近距離淹沒了恨意極濃的鳳凰,天空霸主之爭落下帷幕。
在火焰焚燒的背景下,清越明朗的聲音從三足金烏口中說出。
“我若是螻蟻,你們又是什麼?”
“你——”
盤鳳眼中終於泛起了恐懼之色,她記起了上一個戰勝自己的盤古。
她以為盤古能夠勝過她,是因為青蓮之子的資質,兼之根腳最為完美的混沌青蓮以隕落的代價為他留下混沌至寶護身,最後造就了勝過所有混沌魔神的盤古。
原來……不是這樣的。
這世間最怕的不是資質高的人,而是在資質高的同時,人家還悟性強,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在所有混沌魔神逍遙自在的時候,對方卻在追趕大道的境界,逼得大道降下殺死盤古的命令,一個人獨鬥三千混沌魔神而不懼!
當初,要是有一個混沌魔神伸出援手,盤古就未必會因證道而死……
他們聯手坑死了他。
可是輸的卻是所有想守住混沌的混沌魔神。
“盤鳳,你輸得心服口服嗎?”
三足金烏之中落下一名男人,在他對麵,鳳凰的身軀褪去,留下奄奄一息的女人。所謂的憐香惜玉,所謂的鳳凰美色,在這個時代不複存在。
女人用留戀世間又怨恨世間的目光看著他。
“你做夢!”
“我輸給的是盤古,不是你!”
盤鳳仍然昂著頭,即使發鬢淩亂,心臟破開,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不過與生前落敗時的瘋狂不一樣,她的聲音轉低,暗沉漠然,仿佛放下了什麼。
“三足金烏……勝者說什麼都有道理,敗者說什麼都是吠言。”
“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