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在元始走後沒多久, 太一就把大殿上隱藏起來的煉器鼎顯現出來, 殿內的溫度陡然上升, 唯有身為三足金烏的他覺得分外溫暖。
他盯著煉器鼎裡尚未完成的星辰幡, 金瞳璀璨, 思考著元始帶來的影響。
火焰滾滾。
未來已經被不止一個人知道了, 混沌魔神的身份也暴露在三清眼前，洪荒的很多事情不能再以自己知道的“劇情”來推演了，世界在他修養期間已經走向了另一個未來。或許從他後世的真靈回歸他的本體那一刻開始，什麼的就可以丟到一邊去了。
元神感應到煉器鼎裡的波動，太一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用神念打開鼎蓋, 把裡麵煉好的兩杆星辰幡取出，又根據哥哥事先定好的順序丟入下一批星辰幡的材料。
定睛一看, 他失笑地發現自己煉好的星辰幡對應的竟然是……
紅鸞星，天喜星。
洪荒不出名、但後世出了名的與姻緣有關的星辰, 這兩顆星辰十分獨特，在小世界的宇宙中並不存在, 隻存在於洪荒這個映照眾生因果的大世界裡。
“執掌這杆星辰幡的妖神, 怕不是要成為月老這種姻緣仙人。”他把星辰幡放到一旁, 手指摩挲過星辰幡的幡麵, 那種如絲綢劃過指尖的感覺莫名地牽動心神, 他心中微微一動, 腦海中想到了剛剛離去的元始，與還在下界沒有來見他的通天。總的來說, 他並不在意短時間的分彆，天上有太陽星，任何人抬頭看著它就猶如看著三足金烏。
“我就在天上，哪裡也不去，誰來找我……我就待誰為客。”
談情說愛哪裡有宅起來有趣。
太一正要安心煉器，眼角卻瞥見了剛從妖皇宮回來，不知道又與帝俊商談了什麼的陸壓。
陸壓與太一的關係表麵上已經融洽了一些，有望從一個陌生的房客進化為常駐的親戚：“我觀三清中的玉清一臉心不在焉地離去，可是出了什麼事？”
太一知道陸壓與時辰的關係不錯，說道：“他見過時辰道人了。”
陸壓的臉色微妙的有所改變。
太一發覺到了這一點，問道：“怎麼？你知道前因後果嗎？”
“沒有。”陸壓走到煉器鼎旁觀察，提出了幾個節約煉器材料的技巧，“星辰砂不用一次性放一大把，再添一點太陰之氣中和你的火焰中蘊含的太陽之氣……”
說完這些後，陸壓才補充道：“時辰本來要走，卻臨時感應到有人找他，便去見了歸墟裡的兩個家夥，想必這一切和歸墟裡的子虞脫不開關係。”記起子虞道人的坑人屬性，陸壓的眉頭積累出陰翳的情緒，“那個家夥不是什麼善茬，他每次都是打著幫你忙的旗號，卻經常搞出各種意想不到的問題。”
太一以自身的感受說道：“也許不是什麼壞事。”
陸壓不置可否地看向他，上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後來也想掐死子虞道人。
太一對玉清的改變心裡有數，也不勉強其他人非要知道事情經過。
他一笑而過。
“還未問過你，你在混沌時期執掌的法則是什麼？”
“五行……”
執掌五行法則的陸壓，在境界跌落後，提及五行的語氣中都充滿了自我嘲諷的意味。
五行合一，返混沌。
這條道曾經助他晉入混元太極大羅金仙境界，屬於至聖級彆。
沒有混元大羅金仙境界的修為當起點，五行合一什麼的都是妄想。陸壓搖了搖頭，歎道：“這一世，我專修火之道，其他念頭隻能放到一邊去了。”
一個混沌為一年，他不愁壽命問題，惟願活到混沌重新降臨的那一天。
他眯起肖似三足金烏，卻又遠比他們冰冷的赤金色眼眸，注視著上方專心煉器的太一。
到了那個時候……
萬物俱滅，眾生皆亡，什麼麵子上的不忿與因果關係都將隨之消散。
洪荒生靈說到底是盤古的身軀上孕育出的新生靈，生命本質比混沌魔神低一籌，整個洪荒也就三清擁有足以媲美混沌魔神的潛力。如他這樣的混沌魔神與其說可以為了生存舍棄顏麵，倒不如說——這世上沒有什麼值得他們恨下去的存在。
“東皇，我為陸壓，亦為五行道人，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你再用老前輩的口吻對我說話，我就用親叔叔的身份教育你。”
“……”
“過來，替我看看這些星辰幡還有什麼問題。”
太一像是對待一個在鬨脾氣、又才華橫溢的晚輩一樣朝他招手，陸壓憋屈地看著太一要煉製的後天靈寶，“就這種寶物，根本不值得我出手！”對混沌魔神來說，這就是一堆垃圾！然而即使他口頭上這麼說，陸壓的身體卻很老實地幫太一改進方法，反正這裡靈氣充沛。
沒過一會兒，陸壓忙完了，卻發現某人坐在東皇寶座上閉眼淺憩。
等等？
為什麼變成了自己在煉器？！
可以被盤古牢牢記住，也曾碾壓過龍鳳麒麟這些後輩的五行道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自己選擇妖族為轉世之地，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說好的找個靠山，等妖族為他鋪平路，當一個能夠安心修煉的妖二代。為什麼才過去幾千年就變成他自力更生，想辦法在妖族討生活了？
這是一個未解之謎。
下界，元始已經離開了太古天庭，大腦卻還是有一點發暈。
太一親了他……
太一居然這麼隨意地親了他！
從盤古元神中分化出來之後，活了六萬個元會的元始還是第一次知道親吻的滋味，哪怕是親在臉上，可是這和親在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區彆！沒有！
走在洪荒大陸上，元始發現了許多視作平常，又被他莫名其妙地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說，這邊有兩個妖族正在光天化日之下秀恩愛……又比如說，就連半空中飛過的鳥兒，也在嘰嘰喳喳地求偶，露出自己最漂亮的羽毛，向對方表達愛意。
這些人不去尋道，不專心修道，浪費時間在他以往看不慣的行為上。
如今一看……
他仍然看不慣！
自己與太一什麼都沒成！憑什麼下界的生靈露個羽毛，或者說幾句好話就成了？
元始黑著臉，散發出氣息，強行驅散了那些礙眼的畫麵。然而他下意識地忽略了自己的外表，以往隻要他發揮出中年人陰沉的氣勢，什麼生靈都會膽戰心驚，生怕自己得罪了這位來曆不明、又使他們感到恐懼的大能者。
忽然，一隻還未修成元神，剛開啟靈智不久的小鳥飛了過來。
它羞答答地銜著一枝剛折下的花，想要元始接住。
元始：“……”
哭笑不得的心情一閃而逝。
他不想去接，又身體一僵，想到了自己不小心打散過太一用來逗弄他的蓮花。
“算了。”
元始這麼說著，麵無表情地奪過這枝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