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心疼起眼前的小姑娘來。
“你不必擔心,也不必變賣這硯台。”他原本板正的聲音溫和起來:“二姑娘,你缺了多少銀子?”
顧嘉哪好意思說自己缺了多少銀子呢,她猶豫了下,吞吞吐吐地說:“也沒多少……不過這硯台留著也沒用,好歹賣點銀子花用嘛……”
隻希望你齊二不要多管閒事了,我自賣我的硯台,關你何事?你若是有銀子就買我的,沒銀子就不要說了。
正想著,齊二卻抬手,從袖子中掏出兩張銀票來。
“二姑娘,這個給你。”
說著,遞到了顧嘉麵前。
顧嘉心中暗喜,想著他竟然要買?果然和上輩子一樣的。
一時瞅著那銀票,恨不得趕緊看看這銀票是多少兩的,畢竟賣給齊二,她是不好意思太過討價還價的,隻盼著他能給個合理的價,彆太賤賣了。
心裡抓心撓肺,麵上卻是雲淡風輕,故意道:“怎麼,二少爺要買是嗎?”
齊二不言語,將銀票放到了顧嘉手中。
顧嘉沒法,隻好接過來,不著痕跡地垂下眼,努力地去看那數額,一看之下,頓時心花怒放了。
一張銀票竟然是一千兩,那兩張銀票竟然是兩千兩了?
齊二可真大方,可真有錢,上輩子他也花了這麼多錢買的嗎?她竟然都不知道,怕不是瞞著她有什麼私房錢吧?
齊二卻道:“這個銀子給你,硯台,先放在那裡。”
顧嘉不懂了:“什麼意思?”
齊二看著顧嘉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唇兒,笑了下:“你既急需用銀子,那就先用。硯台,當我送你的。”
顧嘉明白了。
這意思是硯台她的,銀子也她的?換言之,白送給她兩千兩銀子。
這就尷尬了。
顧嘉雖然貪財,可是無功不受祿,她怎麼好意思白白地要齊二這麼一大筆銀子呢。
肉疼地看了那兩張銀票最後一眼,她重新推到了齊二麵前:“罷了,我才不要呢!”
齊二:“你不是缺銀子嗎?”
顧嘉:“那我也不必用你的銀子!”
她上輩子自然是花了齊二不少銀子,但那時候是夫妻,這輩子不是了,也不會是了。
齊二揚眉:“那你要用誰的銀子?”
顧嘉:“……”
這話問得一臉理所當然。
顧嘉望著齊二,她覺得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齊二少爺,我必須再說一下,我之前……”她心虛地了一下下,還是硬著頭皮道:“我之前可不知道你要上門提親,更不知道你心儀的人是我……我可沒這想法。”
撇清關係,堅決不能和他再有瓜葛。
齊二垂下眼,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了。”
顧嘉又將那銀票塞回去:“反正我是不會隨便用你的銀子,再說我也不缺銀子……”
齊二:“那你為什麼要賣硯台?”
顧嘉:“……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賣了,這硯台我不賣了。”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跑到這裡找齊二賣硯台,她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起身,就打算要走。
她不想和齊二說了,和這個人說不明白,他太認死理兒。
齊二卻不讓她走的:“二姑娘,我記得你當時要給蕭小公子請一位先生?”
顧嘉有氣無力地道:“是……”
齊二:“我有位同窗,為飽學之士,隻恨瘸了一腿,不能入仕,尋常達官顯貴之家也不好請他做西席,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請他來為蕭小公子講學。”
顧嘉這邊抬腿本來都要走了,一聽這個,兩條腿掙紮了下,最後還是重新退回來了。
齊二的同窗,隻這個身份,就已經響當當了。
孟國公府給齊二提供給的先生,那自然是頂尖的,更不要說昔年齊二還曾經為三皇子伴讀。
如果蕭平能請到這樣檔次的先生,不要說秀才,就連進士都不用愁了。
顧嘉隻好自己打臉自己,重新坐回來,扯出笑問道:“不知道二少爺的同窗是哪位?”
齊二看顧嘉那麵上又勉強又為難,偏偏眼睛放著期望的光,便道:“這位同窗姓柯名九躍。”
柯九躍?
顧嘉頓時樂開了花,那可真真是飽學之士,她上輩子聽說過的,確實是齊二的好友。
如果蕭平能拜在此人麵前,那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顧嘉眼裡頓時放光了,上前一把捉住了齊二的袖子:“二少爺?真的嗎阿平真得可以拜在這位柯先生名下?他會願意收嗎?你可曾和這位柯先生提過?”
齊二隻覺得,此時的顧嘉像一隻軟膩嬌憨的小貓兒,餓極了,貪婪地撲過來,拽住人的袖子不放。
他有一瞬間甚至想取點糕點直接來喂她。
默了下,他垂眼,看著那捉住自己的袖子的手,白淨的手指甲因為用力拽袖子而透出粉澤來,讓齊二想起了年少時去海邊看到的那種貝殼,小小亮亮的,閃著粉光,精致可人。
她可真好看,連指甲蓋都這麼好看——齊二心裡這麼想著,口中卻是道:“我和他提過,他雖並沒直接答應,但是說可以一見。”
可以一見,那就是大有希望了。
須知這拜師做學問也是要講究門第傳承的,你是什麼出身,就拜什麼樣出身的先生,那些清貴門第出身的,一般不會受蕭平這種泥腿子莊稼農戶出來的學生。
齊二既然和人家講,自然得提到蕭平的出身,提到了,人家還願意見,那就大有希望。
“既如此,那什麼時候可以讓蕭平見見柯先生?”
顧嘉急切地盼著蕭平能尋得名師做學問上進。
齊二看出她著急,便道:“過幾日吧,我投了拜帖,約好了,再讓蕭小公子略備薄禮,到時候我會帶著他登門拜訪柯先生。”
顧嘉猛點頭:“好,好,就這麼辦了,有勞二少爺了!”
她太開心了,開心得手底下一鬆,放開了握住齊二袖子的手。
齊二悵然若失,不過看她那滿眼笑眯眯,和剛才不待見自己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又有些想笑,到底還是忍住了。
剛開始見的時候他已經孟浪了,惹了小姑娘不高興,如今必須憋住,萬萬不能惹惱了她。
“原也是舉手之勞,不過到時候隻蕭小公子一個人去總歸不好。”齊二這麼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顧嘉一點就透:“到時候可以讓我阿越哥哥陪著一起去——”
齊二不說話,隻安靜地望著她。
顧嘉一想,明白了:“我也陪著去,一起去。”
齊二頷首:“如此才好,二姑娘乃是三品誥命,若是能親自登門,事必能成。”
顧嘉猛點頭:“嗯嗯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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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談了半晌,那紅穗兒並王已才回來,彼此寒暄一番,這筆買賣莫名作罷,王已疑惑,唯獨顧嘉和齊二心知肚明罷了。
待走出茶室,顧嘉恭敬鄭重地和齊二告彆,齊二也是拱手一拜,禮節齊全。
倒是把旁邊的王已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說這兩個人……難道自己誤會了?本以為是小男女本就有私,自己才特意躲開給他們些時間好說些私密話兒,怎麼如今看來,彼此間竟然一點不熱絡,彼此如何生疏?
還是說裝的?王已想著,這若是裝的,也忒能裝了吧!
而顧嘉和齊二兩個人,自是不知道王已心中所想,他們淡定地一個上了馬車,一個翻身上馬,各自離去。
顧嘉坐在馬車裡,心道,他當我傻嗎,不就是心儀於我,借著給我弟弟找先生的名頭接近我嗎?哼哼,先讓你幫了這個忙,回頭就把你扔一邊去。
用過就扔,對,就是這樣。
不過……上輩子明明不待見自己,怎麼竟然就心儀自己了呢?
這是一個問題。
齊二騎在馬上,心想,顧二姑娘實在是可人得緊,是個頂頂好的姑娘,隻是太愛銀子了,滿心裡隻想著銀子……她小心眼也挺多的,怕是隻為了讓我給她弟弟找先生,這才對我這麼客氣,若是用不著我了,哼哼幾聲,怕不是要白眼相向。
我得想個法子,讓她不至於用過就扔,讓她肯答應我的求親才是。
不過……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她怎麼就突然變卦了呢?
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