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程少微把客廳都布置成了書房,空閒時間就當起了木匠,做了一麵牆的書櫃,以及一張大書桌,兩個人一起用,每次許淩霄工作,他就老愛坐在她的對麵。
“組織的保護力度,肯定比我強。”
她脫下外套掛好,就去房間裡拿衣服。
這個天氣太冷了,她得去洗個熱水澡,物理升溫。
於是,就順手給程少微拿了。
“你又沒了解過那個青年,怎麼就斷定他不是好人。這樣決定彆人命運的手段,有點太強勢了。”
他話音一落,許淩霄就拿過他手裡的衣服,皺了皺鼻子:“我就知道!”
於是,把衣服放到椅子上:“程先生自己拿吧!我就是這麼強勢!”
程少微看著她傲嬌的背影,無聲笑了笑。
澡房裡洗完澡後,許淩霄覺得熱氣蒸得她還沒消火,看到程少微,扭頭就走開了,身上披著的外套,被她長發打濕了一片。
回到屋裡,程少微生了暖爐,放在許淩霄慣常坐的地方,最近院裡的工作很忙,兩人晚上還要加班。
許淩霄找資料的時候,隨手翻了本書,忽然看到裡麵夾著的黃色信封,掀了下眼皮,見程少微坐在斜對角,正在看手裡的材料。
於是輕手翻了開來,是上次他寫的思想彙報,這麼官方的東西,她看都不想看,所以就壓了箱底。後麵就是搬家,還以為弄丟了。
打開來後,她偷偷夾在書裡看——
「淩霄,出此下策,實非我所願,更怕你對我隻是點頭之交,我的死訊於你而言隻是一個消息。但那日,你在機場暈倒後,我已忍不住想出現在你麵前,可是,為了能夠回國,為了讓當局相信,你越悲傷,他們才能放過。我不知你當時為何有如此強烈的預感,而我那日,似乎也被你的預感所牽扯,當我坐上飛機時,我第一次在想,倘若百萬分之一的死亡概率發生,我最後悔的事是什麼。」
看到這裡,許淩霄的眼眸怔了怔。
「我最後悔的事,是不能跟你一起回國。也是這一瞬間,讓我明白,我內心最渴望的是什麼。我是個薄情淡利之人,一直視科學為我的妻。可是,沒想到,有一日,自己也會成婚,與一個性情思想這般耀眼的女孩站在一起,雖然是時局所迫,但倘若我不願意,從來沒人能逼迫我。
「我曾以為,愛情是一種長久的相處,試驗才能確定。原來,它有很多種形態,就像水,熱烈時化為蒸汽,你看不見,但是你知道,它在那裡。我從前的人生,愛科學,如今,我更愛它,因為,是它讓我遇見了你。
「淩霄,付出不是犧牲,而是成就。」
男人的筆跡蒼勁有力,而每一個字的走勢,就像在修橋鋪路,最後,直通向她的心底。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他。
男人仿佛感覺到她的目光,也掀開了眼瞼,以為她想喝水了,正要拿過她的杯子,卻見是滿的。
許淩霄將手裡的書“啪”地一闔,就盯著他看。
程少微雙手交握,沉笑了聲,道:“還在生我的氣?彆人的事我向來不管,但你這樣隨意批判他人的衝動,還是要注意一下。當初你才見我幾次麵,就說要跟我結婚,也不怕我是騙子麼。”
許淩霄揚了揚下巴:“那你是騙子嗎?”
程少微掌心攤開道:“你現在不就住進狼窩了嗎?”
許淩霄忽然起身,走進房間打開衣櫃,把他的被褥都搬了出來,放到沙發上:“這才是你的狼窩。”
說罷,轉身進了房間,門“砰”地一聲,就關了上去。
她睡進被子裡,卻陡然被涼了一下,於是抱著棉褥在床上滾了滾,把自己卷成粽子。
今天真冷啊。
過了不知多久,許淩霄的神經好像還被凍著,眼睛睜睜地看著天花板,那兒什麼都沒有,但她腦子裡,卻全是程少微的那張蠱惑臉。
有的人戴眼鏡,為什麼能那麼好看,從前上學,她最是討厭眼鏡,覺得一點都不暴力,甚至弱化了氣場,但見了程少微,才發現,有的人戴眼鏡,是因為氣場太強。
忽然,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赤著腳就去掀開了門鎖,此時客廳,露著一盞昏黃的燈,高大的男人正在整理他的狼窩,許淩霄走過去,影子打在了上麵。
程少微站直身,低聲問:“怎麼了?”
許淩霄彎腰,長手一把將被褥都抱在了懷裡,她才發現,這張小沙發,讓他這麼個高大的男人睡著,實在委屈。
“我太冷了。”
於是,她就把被子都鋪到了自己的床上。
程少微走到房門邊,忽然,長腿頓了頓,看著少女赤腳貼在冰冷的地上,凍得又白又小。
他剛才心裡本還委屈,想說:你拿了被子,那我就沒有了。
此刻,他一雙眼睛如夜色暗沉,映著她纖細的身影和垂落的長發,房間裡沒有開燈,晦暗而泛著絲絲冷意。
就在她鋪好床的瞬間,男人問了句:“我可以,進來嗎?”
女孩纖細的手,驀地抓了抓被子,原本平整的床單,忽然讓她無端勾出了痕跡,像春水泛起的漣漪。女孩沒有抬頭看他,隻是像兔子一樣又鑽進了被窩,在裡邊拱起了一抹弧線。
不知道等了多久,程少微還站在房門邊,四周安靜,他隻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直到他聽見被窩裡悶悶地傳來一聲:“可以……”
程少微狹長的眉眼斂下,走進房間,將門闔了上去。
原本還如冰窖似的屋子,一下就熱了起來,許淩霄覺得自己要被悶得受不了,可又不敢掀開被子喘氣。
忽然,身側的床褥壓了下來,嚇得她抓著床單的手更緊了,生怕微小的弧度,把她傾斜到那一邊。
“淩霄。”
驀地,身後傳來的聲音把她嚇得心臟驟縮,她眼睛緊緊一閉,程少微又不吃人,怕他做什麼,許淩霄,你可是一匹狼!
“嗯?”
她聲音悶悶地應了句。
“還冷嗎?”
許淩霄麵對著一堵牆,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原本緊張的眼睛,驀然睜開,就看到牆上,隱隱勾勒出男人如山一樣的身形,他應該是側躺著,正朝向她這一邊。
有次她半夜因為來了靈感,起身去客廳找紙筆,就看到縮在沙發上的程少微,發現他好像睡覺的時候,雙手習慣地環在胸前,防備心很重,此刻,他應該也是這樣吧,難道,對她也防備嗎?
她咬了咬下唇,低聲說了句:“還有一點。”
說完,頭皮一時麻了起來,感覺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
“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弦調。
許淩霄努了努嘴:“我不喜歡選擇題。”
她話音一落,腰際就被一道有力的手臂箍緊,下一秒,後背就貼到了一堵牆身,結實而滾燙,就在她下意識往前逃時,身子就被大掌一翻,許淩霄沒提防,頭頂的被褥就讓他掀開,一瞬間,四目相視,原本平整的床單,糾纏、淩亂。
兩人鼻尖對著鼻尖,男人深邃的眼眸,漆黑而凝重:“聽我的?”
許淩霄攥著他的衣領,心跳發鼓,但她做事,向來強勢,沒來由的自信冒了出來,於是仰頭就啃了男人的唇畔一口,眉眼狡黠柔媚,“這裡是我的狼窩,你被我騙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