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言點點頭：“樓下那兩姐弟就是他攛掇來的吧？他人呢？人太多了，我沒找著他。”
阿姨驚疑不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茂言卻問道：“阿姨，你是負責二樓掃地的？一樓呢？一樓是你負責的範圍嗎？”
掃地阿姨本來還以為蘇茂言要繼續醫鬨的話題，沒想到蘇茂言卻問起了她的工作，她有點摸不著頭腦，還是回答道：“是，我負責一樓和二樓。”
蘇茂言哦了一聲：“那你應該對一二樓診室裡麵發生的事情挺清楚，特彆是急診室，急診室裡麵哪天死了人，死了什麼人，家屬有沒有鬨，這些情況你應該都挺清楚的，是吧？”
掃地阿姨忍不住抓緊了掃帚：“我還要掃地呢，你有問題去問彆人去。”
蘇茂言聽著她狂跳的心跳聲道：“你現在出現了心率過速的情況，是很緊張嗎？你彆緊張，我隻是想找王大哥在哪裡，不找你的麻煩。”
掃地阿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轉身就要走。
蘇茂言也沒追她，反而是走到了離樓梯間最近的走廊站著，在這裡，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下麵的情況。
不一會兒，他就聽到走到一樓樓梯間的掃地阿姨開始打電話了。
“王全！你在哪裡呢！你這個王八蛋，你是不是把我的事情給說出去了！你個沒良心的，要不是看你沒錢，我能答應你做這個勾當嗎？你竟然還出賣我！”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蘇茂言聽不見，但是他站的位置卻能看見一樓的情況。
那三十個人裡麵，果然有一個人正在打電話。
那人說：“你說什麼呢？什麼你的事兒，我這兒正忙著，你彆來搗亂啊！完了我再給你一千，這總行了吧？”
說完那人就掛了電話，同時蘇茂言也聽到樓下的掃地阿姨罵了一句臟話。
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今天真的多虧了這兩隻耳朵了。
王斌幾人之前被蘇茂言攔著，沒有跟著他，這會兒見他主動走過來了，也忍不住問道：“你剛剛乾什麼去了？怎麼臉色更難看了？”
蘇茂言搖搖頭道：“我沒事。”
現在距離護士說的報警時間已經有十分鐘了，警察也差不多該到了，蘇茂言乾脆下了樓。
王斌幾人擔心他，於是又跟著他跑到了一樓。
這會兒醫鬨已經快要升級了，至少急診的醫生們是氣炸了。
有一個衝動的醫生甚至想要動手了。
蘇茂言艱難的從旁邊擠了進去，還好保安認識他，這才把他放了過去。
王斌三個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隻能被擋在外麵。
急診的護士認識蘇茂言，見他過來了，又是驚訝又是著急：“蘇醫生你可彆來這裡，這群人簡直不可理喻！”
而且也不僅僅是這三十多人的問題，關鍵是這一鬨，就煽動了其他病人們的情緒，看熱鬨的，跟著罵的，數都數不清楚，他們的保安們都過來也不怎麼抵用，劍拔弩張的像是隨時都要打群架一樣。
蘇茂言道：“有沒有喇叭，給我一個。”
保安那裡有，現在正在通過喇叭叫眾人安靜，聲音雖然大，但是因為說的話引不起大家的興趣，所以直接就被忽略掉了。
同一時刻，正帶著外國友人們參觀醫院的領導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們這會兒正在住院部，離門診的距離挺遠，所以這會兒才知道前麵鬨起來了。
他臉色不變，讓隨行的其他工作人員幫著招呼外國醫生們，自己則是稱有事情要離開一趟。
走出住院部，他的神色就凝重了起來，腳步飛快的朝著門診大樓走：“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鬨起來的？”
旁邊的一位醫生立刻把情況解釋清楚了。
院長忍不住罵了一句：“又是這些職業醫鬨的！”
沒錯了，職業醫鬨，也就是幫著病人家屬進行醫鬨，從而獲得部分傭金的一種職業。
作為北華省的大醫院，他們經曆的醫鬨還挺多的，大部分是因為治病的事情，也有一些是醫患糾紛。
這裡麵有一些是醫生不稱職，這個他們都做了處理，也都給了病人賠償，有一部分則是屬於運氣不好，病情太重太急，他們也救不回來，這種都是在後期做清楚了解釋工作的。
比如這一次醫鬨的姐弟兩人，前幾天醫院是給他們看了監控，也解釋了急救的過程，當時姐弟兩人也沒有其他情緒，更沒有想到要醫鬨。
沒想到這才兩三天，就帶著三十多個人跑醫院裡麵來了。
所以院長第一時間想到的才是職業醫鬨這四個字。
院長剛風風火火的走進醫院，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旁邊的工作人員一米九，因為先天優勢，比自己的領導更早看到了人群裡麵拿著喇叭的人。
“好像是蘇醫生。”
蘇茂言接過喇叭的時候，醫鬨的人員們都不在意，之前急診的醫生們也用過喇叭，說來說去就是什麼影響醫療秩序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根本沒用。
因為他們都打聽清楚了，今天急診裡麵沒有病情特彆著急的病人，而且他們的時間也控製得很好，還不到十五分鐘，總之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不管蘇茂言說什麼，他們今天應該都能在和醫院的談判中獲得主動權。
但是蘇茂言話一張口，那群剛剛還鬨哄哄的人就瞬間閉嘴了。
因為他道：“職業醫鬨的話，一天是多少錢來著，不如等一會兒警察來了，你們和警察去談談？”
這話一出，先是群眾們疑惑了，醫鬨他們知道，職業醫鬨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不知道，但是心虛的人知道啊，一秒鐘之後，那群醫鬨的人就開始反駁了：“什麼職業醫鬨！你們這是汙蔑！”
蘇茂言道：“你們不是姓王的找來的嗎？目標是四十萬對吧，你們攛掇彆人家屬來醫院鬨，不知道能拿多少錢？不過你們肯定沒有姓王的拿得多。”
這個王字一出口，不少人就有點慌了。
而且蘇茂言這會兒還看向了他口中那個姓王的，用手指著他道：“你這個錢還是挺好賺的是吧？好像你們還有產業鏈？醫鬨的、靜坐的、給你們通風報信的，每個環節都有人，每個人都能賺錢。”
於是大家夥明白了，原來職業醫鬨是這個意思！
剛剛還看熱鬨的人忍不住開始往後退了，這都什麼事兒啊，醫鬨的話還可以說是家屬心裡過不去，鬨一鬨醫院，職業醫鬨的話，聽起來有點像犯法啊。
王全梗著脖子道：“你彆隨便汙蔑我啊！什麼職業醫鬨，我看你是胡說八道！”
蘇茂言道：“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一會兒警察來了就知道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在醫院裡麵也有眼線吧，她負責告訴你急診室的情況，如果遇到了死了人的，家屬年齡不大又好攛掇的，你們就能開展業務了是吧？”
王全還要繼續反駁，蘇茂言卻阻止他道：“你和我說沒有用，你留著去和警察說，你現在手機裡麵還留著和你眼線的聯係記錄吧？你刪掉了也能查，而且這麼多人裡麵，總有一個吐口的，畢竟他們隻是收錢辦事，你這個在中間攛掇賺錢的才是首惡。”
“而且家屬之前也是不想鬨的，不是你給他們說有四十萬，他們能來鬨嗎？”
蘇茂言這麼劈裡啪啦的一說，王全臉就白了。
醫鬨這個事情，其實一般分三種，三種的處理方式也不太一樣，一種是患者自己鬨，一種是患者本來不想鬨，但是被人攛掇著來鬨，還有一種就是患者自己沒鬨出結果來，所以來找人和他們一起鬨。
這三種的性質還是有點不同的，特彆是對他們這些乾職業醫鬨的人來說，第二種情況明顯是不利的。
而且蘇茂言一口就能把他從人群裡麵給指出來，還知道他的眼線，再加上剛剛那人還給他打了電話。
王全心裡一咯噔，麵前這人知道的東西，應該挺多的，要是往警察麵前一放……
他忍不住看了四周一眼，警察還沒來，現在要是離開的話，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這麼想著，他就想要趕緊離開。
其他人也是一個心思，倒是被圍在裡麵的姐弟兩個臉紅了。
因為他們兩人說白了就是被錢誘惑來的，想著自己爸死了，家裡也沒個勞動力，再被王全一攛掇，氣憤之下覺得醫院確實該負責任，所以就來了。
但是這話被人大庭廣眾的說出來，他們頓時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弟弟有點惱羞成怒，繼續梗著脖子道：“我們鬨是因為醫院醫死了人，不鬨的話我們怎麼維權？！”
院長聽了蘇茂言一番話，隻覺得神清氣爽，這群職業醫鬨的，簡直像是老鼠屎一樣，為賺錢到處惹事。
但是這會兒聽了這個小弟弟的話，他也忍不住要出來說兩句，他拿著旁邊人遞給他的喇叭道：“醫院這個地方，每天都在死人，生老病死我們也控製不了，我們隻能儘量救治。”
“如果你覺得是醫院的問題，你可以通過投訴的渠道進行反應，如果你覺得投訴到醫院我們會包庇，你也可以往上麵投訴，往分管我們的部門投訴，我們肯定會調查，醫鬨這種方式，是最不可取的方式。”
事實上醫鬨產生的原因大家也能理解，在醫院麵前，病人是弱勢群體，維權艱難，所以不鬨沒法維權。
不過隨著醫鬨越來越多，現在不少醫院也越來越重視這個問題，都暢通了投訴渠道，因此醫鬨絕對不是第一選擇。
更彆說和其他彆有用心的人合作進行醫鬨了。
蘇茂言見院長來了，他也鬆了口氣。
而且院長說完話之後，警察也來了。
警察一來，這次醫鬨也算是告一段落，至少今天是不會再鬨了。
蘇茂言見王全那夥人被帶走之後，趁機走到了兩姐弟的麵前。
姐姐還是紅著臉非常不好意思，弟弟則是一臉憤怒的盯著蘇茂言，仿佛是蘇茂言把他們的四十萬給搞丟了。
蘇茂言頓了頓，也不知道要對這兩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孩子說什麼。
弟弟道：“你想說什麼？你想教育我們？！”
蘇茂言搖搖頭：“輪不到我來教育你們，我隻是有些話想要對你們說。”
“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在搞清楚事實的情況下再做判斷。”
“如果是醫院的錯，那麼醫院肯定該給予你們補償。”
“如果不是醫院的錯，我也希望你們不要被彆有用心的人利用。”
“這群職業醫鬨的，他們隻想賺錢，他們並不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你們的傷心和憤怒，隻是他們利用的武器而已。”
弟弟聽了這話眼睛就紅了：“那又怎麼樣？！本來就是醫院的錯！不是醫院的話，我爸不會死！”
蘇茂言忍不住歎了口氣：“你知道什麼是心梗嗎？”
弟弟咬牙道：“我查過擺渡的！心梗如果急救及時的話，是不會死的！”
蘇茂言道：“那你可能還不太了解心梗這個毛病，你如果真的想知道自己父親為什麼在急救過後仍然過世，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其他醫生也可以解釋給你聽，你如果不信我們，也可以去問其他的醫生。”
“甚至你可以自己去學醫，自己去了解。”
“死神來了，醫生們有時候也是阻止不了的。”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不要被那些人嘴裡的四十萬蒙蔽了眼睛。”
“你還小，你未來還有許多個四十萬，和醫鬨得來的四十萬相比，你的判斷能力，你的道德品質，你未來的可能性，這些都比四十萬重要。”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是醫院的錯，醫院該給予賠償，如果是死神的錯，那麼我們也無力回天。”
“你要相信，沒有醫生願意病人死在自己手裡，這對他們來說也是煎熬。”
蘇茂言不喜歡今天發生的事情。
麵對這場醫鬨，他能做的很少。
但是麵對未來他的患者們，他卻還能做很多事。
他能多看點案例，多學習點知識，多磨練自己的技術。
他必須把自己武裝起來，才能幫助他的患者們和死神抗爭。
因為他不想在他手裡出現這種事。
麵對死神，他也害怕，他也畏懼，但是他不能退縮。
因為他是醫生。
如果這是一場持久戰的話，那他會努力，幫助更多的病人更好的活下去。
這也是他作為一名醫生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