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在意。”
將兩條消息發了出去,容璟看了一會兒,謝玄輕並沒有立刻回複過來。
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容璟放下手機,起身去找電吹風吹乾頭發。
他的發質柔韌而順滑,如銀河般濃密璀璨。
容璟找了根發帶將吹乾的頭發虛虛綁在腦後,這才重新拿起手機。
謝玄輕:“可我本來就想請容先生吃飯^_^”
容璟:“……可以。”
容國師又敗退了。
然而謝玄輕似乎真的很了解他的各個底線。
不知不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容璟看見外麵月上枝頭,才微皺著眉頭將手機放下,回房睡覺。
第二天一早,剛好是周末。
容璟之前在劇組裡跟組作息有些混亂,難得有時間休息,迷迷糊糊睡到十點左右才睜開眼睛。
起床洗漱了一遍,容璟出門給那盆闊葉蘭澆了點水,看著不遠處的日光,又給它挪了挪位置。
蘭花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抽出了一段新芽,小小的花苞像米粒一樣綴在最上端的地方,迎著風微微顫動。
容璟頓了一下,指尖在上麵一抹,送了這株闊葉蘭一道淡淡的靈氣。
本就翠綠的葉子在得到靈氣的浸潤之後更加鮮嫩欲滴,容璟多看了兩眼,才轉身回去。
手機已經充滿了電,容璟點開鎖屏,就見謝玄輕半個小時前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垂眸看過一遍,容璟回複過去。
似乎是怕容璟後悔似的,謝玄輕很快就回複了過來。
謝玄輕:“我去接你。”
容璟本以為他說的接是讓司機開車過來再過去餐廳,但電話響起,容璟拿了鑰匙下樓,就在小區外見到了一輛有些熟悉的黑色SUV。
挑了下眉,容璟走過去,謝玄輕降下車窗,那張同樣熟悉的冷峻麵容上,緩緩露出了一點微笑:“容璟。”
他俯身親自給容璟打開了副駕駛那側的車門,容璟垂眸看了一下,目光從謝玄輕身上輕輕掃過,隨後便坐了進去。
初冬的天氣,京市這邊的溫度已經降了不少。
謝玄輕今天難得沒穿一身板正的西裝,而是隨意地套了件淺灰色的衛衣,裡麵穿了件白襯衫。一條深色的休閒褲下是一雙白色的板鞋,襯著他隨意抓過的稍顯淩亂的頭發,氣質看著竟也柔和了不少,越發顯出了他輪廓深邃,五官優越。
——說起來,傳說中的商界煞神,偌大一個謝氏集團的掌權人,謝家家主謝玄輕,如今也不過是二十七歲的年紀罷了。
但他身上的那股煞氣仍是逼人,容璟坐上副駕駛,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米,如雨水般陰冷的煞氣緩緩從謝玄輕的身上蔓延過來,卻又似乎被人控製著,謹慎地沒落到容璟身上分毫。
容璟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這點兒小異樣,轉頭看了謝玄輕一眼。
謝玄輕將袖子挽到小臂上,正認真地倒著車,察覺到他的視線,也轉頭看了一眼過來。
謝玄輕:“?”怎麼了麼?
“……沒什麼。”容璟淡淡地收回目光,道。
他們去的仍是之前的那家私房菜館。
謝玄輕早早就讓秘書預約了包廂,這會兒過去,點完菜沒一會兒就上完了。
“嶽豐前幾天遇到了起事故,剛好這段時間業務不多,我就給他放了幾天假。”
容璟反應了一瞬才明白謝玄輕指的是秘書。
潤白瓷的茶盞被人托著放到麵前,容璟伸手接過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盈滿齒頰。
他今天起得有些晚,尚且來不及吃早餐。謝玄輕似乎是猜到了這一點,在飯菜上來之後,便給容璟盛了一碗飯。
在容璟蹙眉之前,謝玄輕便微笑著開口道:“這次請容先生吃飯,是想感謝一聲先生之前的那句提醒。”
容璟眨了下眼睛:“城東那塊地你拿下了?”
謝玄輕坐回到位置上,點點頭:“嗯。文件前幾天剛批複下來。”
容璟之前也是隨口提醒一下。
那邊的那塊地的風水確實不錯,尤其是它與西北江相望而不相對,東岸的青龍吐息之時,順著江潮流水,也會分出一絲浸染到那邊去。謝玄輕本就和西北江大橋有著非比尋常的因果聯係,他若是能將那塊地拿下,在風水局與那一絲龍息的助力下,所能獲得的成果會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隻是,一句話對他而言的確是隨口一提,但對於謝玄輕這樣的人來說,卻是給他指明了無數方向。
掌管謝家數年,謝玄輕最擅長的就是抓住每一個微小的機會。
不過,這也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若是謝玄輕本身並不想與容璟接觸,那他自然有彆的辦法感謝容璟。
說到底,他從來是個隨心所欲的人。
謝玄輕垂了下眼瞼,遮住了眼底幽深的情緒。
容璟神色同樣沒多大變化:“這樣麼。”
謝玄輕微微一笑,也不介意。目光在桌上的菜上輕輕掃過,便用公筷給容璟夾了一筷子放得稍遠一些的肉沫海參。
他的姿態十分自然,容璟看了眼小碗裡裝著的那塊鮮嫩彈滑的海參:“……”
偏偏對方見他一時沉默,還微笑著疑惑問道:“容先生不喜歡嗎?”
……也不能說不喜歡。
容璟蹙了蹙眉。且不說他現在還沒確定謝玄輕就是當年的謝崇轉世,即便是確定了,他當年與謝崇似乎都沒有這般……親密?
與之前那次一樣,有一種微妙的界限感被打破的感覺。
不至於讓人厭惡,卻因為謝玄輕本人而存在感鮮明。
所幸謝玄輕動了這次手之後便沒有繼續,容璟猶豫了一秒,還是將那塊海參夾起來吃掉了。
海參本身沒多少味道,唯有一股濃鬱的鮮味極其突出。細碎的肉沫融在軟化的海參肉裡,鹹鮮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味蕾。
容璟眼底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滿意——連帶著先前冷下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謝玄輕唇邊笑意微深,隨即又悄然掩去。
“我聽說容璟你參演的那部《天師錄》殺青了?”謝玄輕喝了口茶,仿佛隨意般開口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想法嗎?”
容璟蹙了蹙眉:“大概是看著再接一部吧。”
《天師錄》拍攝結束後,原主留下的執念便安靜了許多,但到底是沒有完全了結,容璟考慮過後,也隻能繼續接戲。
“這樣麼……”謝玄輕低聲道,“我這邊倒是有個劇本,是下麵公司遞上來的,說是不錯,容璟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謝氏集團家大業大,娛樂圈自然也有所涉及。且因為謝玄輕手段足夠強硬,謝氏公司在圈內也占了不少資源地位。
容璟倒也不是那種不願承情的人。若是劇本合適的話,他並不會拒絕。
謝玄輕也沒再多說什麼,隻道回去後就讓人把劇本發過去,等容璟看過後再做決斷。
容璟頓了頓:“……嗯。”
一頓飯吃得也算賓主儘歡。謝玄輕在服務員拿來的賬單上簽了字,又看向仍坐在位置上的容璟。
他今日穿得也有些隨意,黑色的針織毛衣鬆軟,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上麵,偶然間會戳到皮膚上。
謝玄輕也是忽然才注意到,容璟的皮膚居然那麼嫩。雪白的脖頸上被發尾掃過後,竟然就留了一片淺淡的印子,如桃花般的淺粉一直延伸到衣領深處。
頓了兩秒,謝玄輕移開目光:“……容璟你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平靜,“我可以送你。”
他倒是想邀請容璟再留一趟。但過猶不及,謝玄輕把話說得很委婉。
容璟低頭看著手機。
——還真有事。
季婉那邊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事,看起來情況有些著急,小心翼翼地和給容璟發了消息,問能不能今天就見一麵。
謝玄輕眸色微動,語氣更為篤定:“我送你回去。”
……也行。
容璟給季婉回了條消息,便跟著謝玄輕一同起身。
不過他們吃飯的這家私房菜館離容璟家有些遠,容璟回到去的時候,季婉以及她大伯等人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
電梯門打開,季婉第一時間抬起頭看了過去。
說實話,她一開始並沒想到容璟會住在這樣的一個小區裡——
倒也不是不好,但和四周有些陳舊的牆壁一樣,這個小區看起來隻是個普通的商品房小區,四周全是平凡的煙火氣,與容璟身上仿佛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矜貴格格不入。
季大伯心裡也有些猶疑。他這幾天在京市的幾家頂級醫院都做過檢查,檢查結果都是沒查出任何病變,隻除了他的器官正在詭異地加速衰老。
遇到這種情況,就不是科學與醫學能夠解釋的了。
香市那邊是有名的苗疆之地,季大伯也試過找這方麵的人看過,但不知是什麼原因,那幾位大師給他看過之後,卻都緘默不語。
眼看著身體就要垮了,基業也岌岌可危,季大伯咬咬牙,便直接飛回了帝都,打算聯係帝都的那幾位知名大師。
在聽季婉說起容璟之前,季大伯其實已經聯係好了兩位大師。但季婉當時說得實在神奇,季大伯心中一動,便透過季婉聯係上了容璟。
但他看著眼前顯得有些窄小的房子,表情未變,卻也開始擔心季婉是不是遇上了騙子?
——但若是騙子,之前的種種未免也太過巧合。
心中思來想去,聽到電梯門打開的那刻,季大伯立即抬頭看了過去。
長身玉立,矜貴淡然。
清冷的氣質衝淡了過分精致的眉眼,卻越發顯得他出塵俊雅,風流毓秀。
季大伯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緊跟在容璟身後的謝玄輕,呆呆地看了容璟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容天師,您好。”短短幾天,季大伯的頭發似乎又白了些,手上的皮鬆鬆垮垮的掛在骨頭上,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株即將枯萎的植株。但他的精神頭卻還算好,禮節一絲不錯,笑容熱情,“我是季婉的大伯,季玉成,冒昧打擾了。”
容璟垂眸輕輕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或許是他瘦得太過厲害,手掌握上去後的觸感有些奇怪。
容璟感覺了一下,能夠感覺到在鬆垮乾枯的皮膚下,季玉成僅剩的那點兒生機也在微不可見消失著。
他輕輕收回了手,季玉成本想再說點什麼,抬頭又見到一直沉默地站在容璟身後的謝玄輕,出口的話也變成了:“謝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容璟聞言,也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想問,你怎麼也在這兒?
謝玄輕氣定神閒,朝季玉成點了下頭。
季玉成也反應過來了。對方剛才明顯是跟著容璟一起從電梯裡出來的,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明顯不是陌生人的樣子,謝玄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不言而喻。
隻不過……既然連傳說中不信玄學之說的商界煞神也與這位容天師有所交情,那季婉先前所說的,恐怕確實是真的。
季玉成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期望,態度也放得更加恭謹。
讓開身子,容璟過去將門打開,便去倒了幾杯水過來。
季婉有些拘謹地在沙發上坐下,目光偷偷看了眼不遠處的謝玄輕。
她終於想起來之前為什麼覺得來接容璟的那個人眼熟了——
因為她曾經在宴會上,見到過對方跟在謝玄輕身邊。
想起她之前想的這次事情結束之後不管怎麼樣都要給容璟再多拿幾個資源,季婉:“……”
稍微有點尷尬。
季玉成拿著一次性水杯,禮節性地低頭喝了一口,就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容天師應該也猜到了……我這次過來,是有件是想要求助容天師。”
他低聲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除了之前季婉提到過的那幾點之外,他還道:“……而且,這段時間,我好像總能聽到有很多蟲子爬過的聲音。”
但他認真地檢查過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卻是根本沒看見一絲蟲子的痕跡。
說實在的,季玉成心裡也是繃著一根弦。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可前麵那幾位大師都沒有什麼辦法,要是容璟也無法解決的話……
季玉成心頭一陣發冷。死不可怕,但這樣被看不見的東西一直折磨到死,就有些突破人的心理底線了。
“你剛剛說,你收購了半個苗寨建了個民俗生態旅遊園?”
猶如玉石般清潤透涼的聲音傳來,季玉成愣了一下,隨即猶豫著點點頭。
“是和這個有關係麼……?”這話季玉成問出來都覺得有些氣弱。
但當時收購村子的時候,村民們都是同意的,他並沒有對當地居民威逼利誘,又何止於讓人對他下這麼重的手?
“或許。”容璟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直接把話說死,“要去那邊看過才知道。”
這沒問題,季玉成早在出事時就叫旅遊園那邊停工了,現在容璟說要去那邊看看,他恨不得立刻就給對方訂一張機票飛過去。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些理智,恭謹地問了聲容璟什麼時候有空。
“明日吧。”誰知道容璟還沒說話,一直沉默著的謝玄輕卻開口了,“明天我剛好要去香市巡視子公司,容璟跟我一起買票過去就行。”
容璟緩緩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