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嗯。”
“那能讓開了麼。”清淡悅耳的聲音傳來，是容玉最不喜歡的、高高在上的語氣。
藏在袍袖之下的手掌緩緩捏緊，容玉微笑著道：“當然。”
說著容玉輕輕避開到了一旁，隨後又忍不住抬頭看了謝玄輕一眼。
見識到容璟這麼冷酷無禮的一麵，謝玄輕還能對他那麼喜愛嗎？
他本期待在謝玄輕眼中看到對容璟的厭惡，卻見對方冷峻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握著容璟的手臂，神色瞬間溫柔了下來：“先生跟那些不相乾的人計較什麼。”
“我讓嶽豐定了菜館的包廂，現在過去，吃過飯回來剛好。”
像是完全不在意容玉的存在，謝玄輕的眼裡，唯有容璟一人而已。
聽到他的聲音的容璟注意的地方卻和謝玄輕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輕輕蹙了下眉頭，卻是淡淡道：“我沒計較。”
隻是單純對容玉有些不喜而已。
謝玄輕聞言，唇邊的笑意卻是更深：“嗯。”
“先生沒計較。”
他們就像是一些裡那種欺壓主角的炮灰一樣，相攜著在容玉身邊走過。
容玉的手掌捏得死緊，指節都泛起了一層白。
他靜靜地看著容璟與謝玄輕離去的身影，忽然感覺到身邊似乎是有什麼動靜。
先前跟在了謝玄輕身邊的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保鏢落在最後，此時正饒有趣味地看著他。
容玉對上對方看過來的目光，神色微淡：“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他不是沒感覺到本身上傳來的有些危險的氣息，但他才從老家中走出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而已，還意識不到世界上還有國際傭兵的存在，此時也把他當做那些受過特殊訓練的保鏢一樣，勉強壓著自己的脾氣詢問道。
“不，沒什麼事。”本微笑著說道，然後忽然走近了他的身邊，說道，“不過你剛才的表演很不錯，我給你打八分——如果謝他稍微給點反應的話，我可以給到九分。”
容玉：“……”
雖然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好看，但被人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來，甚至還點出了謝玄輕的毫無反應的態度，容玉心底一瞬間就生出了幾分恨意。
清秀的眉眼乍然覆上一層陰冷的情緒，但很快就又被他收斂了起來。
然而本作為常年活躍在國際市場上、曾經完美了所有任務的傭兵，眼神自然是很好。
容玉的神色變化不過是一秒之間，但他還是將對方的表現儘數看在了眼裡。
……有趣。
就在容玉情緒泄露的一瞬間，他身上的桃花煞氣也跟著翻騰了一瞬。雖然最後還是被他身上僅剩的那點兒功德金光壓製了下去，但本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自然是十分敏銳地感覺到了。
這種異樣的感覺不同於他記憶中的任意一種來自於普通人甚至是聯邦狙擊手給他帶去的危險感，反倒是更像一些神秘陰冷的巫師會有的感覺。
深深地看了容玉一眼，本沒再多說什麼，而是保持著原先的微笑，直接大步跟上了謝玄輕與容璟他們的腳步。
再不趕緊跟上，以他對謝的了解……對方肯定不會特意讓人等他的，這樣他豈不是會錯過一頓極為豐盛的華國大餐？
這可不好，美食是最不該被人辜負的存在。
將容玉的異樣藏於心中，本想起之前他注意到謝的那位小美人暗中做的那個小動作……
他是越來越好奇，謝到底是瞞著他什麼了。
回到車上，因為謝玄輕在雇傭本他們的時候就說了要保護他與容璟的安危，所以在本他們來了之後，謝玄輕就把之前的司機暫時安排到了另一個崗位上，由本帶來的一位雇傭兵負責為他們開車。
但本追上來之後，很快就和那個雇傭兵說了什麼，隨後自己坐上了駕駛座上。
謝玄輕自然是注意到他的舉動，微微擰了下眉頭，他將目光收了回來。
但他不打算理睬對方，對方卻是興致衝衝地試探道：“謝，我是真的很好奇，你這次叫我過來，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事。”
華國向來是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國家，要知道他們這些活躍在國際上的傭兵向來是有著幾套身份為脫身做準備的，但其他國家對這些身份的糾查不深，本他們做任務的時候，也走得比較輕鬆。
但這次應謝玄輕的雇傭前來華國，光是落地就耗儘了他們的準備，最後要不是謝玄輕跟周鬆雲那邊打過招呼，本他們估計還進不來。
當時本也有想過是不是華國政府那邊也有讓他們接手某個任務的意思，心中正躍躍欲試，但謝玄輕當即就打消了他們的幻想——
對方花費了那麼大筆資金和精力，居然真的就隻是想讓他們做保鏢而已。
不過謝是華國的首富，身邊有著危險也是可能的，但他的那位小美人……本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抬起頭，從後視鏡中往後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對上了容璟輕淡的、仿佛琥珀一般澄澈而冷冽的眸子。
尋常人在見到他臉上帶著些許殺氣的笑容的時候，通常會生出幾分驚恐。
但這個有著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的小美人卻不。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本，說道：“如果我是你，開車的時候肯定不會選擇分神。”
本聞言笑了一下，剛想說點什麼，就感覺到一股猛烈的衝擊力從身邊傳來，一輛失控的貨車倏然從一旁竄了出來，帶起的吸力，幾乎將本緊關著的車門掀開。
最終那輛大貨車撞倒在一棟大樓上，但不知是什麼原因，本迅速地抬眸往那輛貨車上看了一眼，它剛剛失控的速度極快，快到即便是本這樣的職業傭兵也無法反應過來，但它撞倒在那棟大樓上的力道卻好像與它失控的速度並不相符——
雖然車頭癟了進去，但駕駛員所在的駕駛位，看著卻像是完好無損。
而就在剛剛容璟開口提醒他的那一瞬間，對方手上似乎也做了什麼動作。
是巧合，還是……
外麵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聲音，交警與救護車到來的鳴笛聲劃破了車廂內的沉默。
本雙手抓著方向盤，看了容璟一會兒，隨後又在容璟冷淡的神色中轉過頭去，笑著道：“好吧，容先生，我承認你是對的。”
如果剛才他再快上一瞬，或者是行進路上再偏上一分，那麼那輛看著負重極大的大貨車，很有可能就是直接從他的身上碾過去了。
不過本也隱約有所預感，就算是他死於車下，他的這兩個雇主，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事。
重新啟動了車子，本順著先前停下的車流，繼續地朝著這次的目的地緩緩開去。
容璟也將目光收了回來，指尖因為驟然調動了太多的靈力而輕輕抽搐著。
謝玄輕在他對著本開口的時候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此時自然也是發現了他手上的異樣。
垂了垂眸，謝玄輕並沒有開口多說什麼。隻是伸出手，將容璟那隻輕輕顫抖著的手掌拉到了自己的膝上，然後不輕不重地緩緩揉搓著。
適宜的力道很快就緩解了手上的痙攣。
容璟本來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隻是因為一時調動的靈力有些多，所要繪製的符文有些過於繁複，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罷了。
輕輕動了一下，容璟有些想要將手抽回來。
然而謝玄輕本來輕握著他的手的力道忽然加重，然後好像又怕傷到他一樣，輕輕放開了一些。
“剛剛……是先生出手了嗎。”謝玄輕低聲問道。
他幾乎已經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最後還是想聽容璟親口說出這件事。
果不其然，容璟很快就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輛車裡……有個小女孩。”
有關於生死之事，容璟其實並不輕易出手。
但那輛大貨車中除了那個駕駛員之外，還有著一個年幼的小女孩。
對方的命格雖然算不上好，但也絕對不到年幼夭亡的地步。
她會出現在今天這輛失控的大貨車上，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她身上帶著的、曾經在京泰華府小區中出現過的替命陣的氣息。
元修……他們竟是連小孩子也不放過了麼。
容璟眸色微冷，心中對於容玉等人的厭惡更深。
天道似乎也終於感覺到了這些事情所帶去的異樣與變化，憤怒的雷聲姍姍來遲。
但與曾經容璟所感受過的氣息極為強大的天道相比，此時出現在他麵前的天道，卻是虛弱了不止一倍。
雷聲隱去。
容璟轉頭往外看了一眼天空，眉眼間神色更淡。
謝玄輕與本都感覺不到天道的存在，但剛剛天上傳來的雷聲何其明顯，謝玄輕看了容璟一眼，手上動作微頓。
“是又出什麼事了麼，先生。”謝玄輕最後問道。
他不可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阻止容璟出手，不管是出於作為一個人的本身的道德道義上來說，還是作為容璟的愛人而言，他都不可能要求容璟在剛才不去救那個小女孩。
容璟也不可能不出手。
就像當年他的先生為了天下萬民，就敢違逆天道倫常改易龍脈一樣。
他隻是希望，在這一世容璟的每次出手的時候他都能陪在容璟身邊，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不管他是否會因此付出什麼代價，他再也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失去容璟一次了。
握著容璟手指的手掌緩緩收緊，謝玄輕將自己與容璟貼得更緊。
容璟覺察到他的動作，眉頭稍微動了動，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因為本還在前麵，容璟想了想，也沒有直接將自己的發現說出來，而是拿出手機，給謝玄輕發了條微信。
容璟：天道好像變得更虛弱了。
“叮”的一聲在車廂內響起，謝玄輕在容璟拿出手機的那一刻就意識到容璟的想法，此時也將手機屏幕點開至微信頁麵，然後就收到了容璟發去的消息。
雖然看不到天道的存在，但隻看著容璟發過來的這條消息，謝玄輕就能覺察到其中的事態嚴重。
眉眼微微一沉，謝玄輕回道。
謝玄輕：會有什麼影響嗎？
謝玄輕：先生是在懷疑，又是元修動的手？
在將這個問題發出去之後，謝玄輕就在心裡笑了自己一聲。
當年的元修敢趁著天道處理龍脈改易一事的後果的時候暗算天道，此時為了蒙蔽天機重塑肉身，做出這種事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容璟很快就回複了過來。
容璟：不好說。
這一句是針對謝玄輕前麵的那個問題回答的，然後他又輕點了下屏幕，繼續回答道。
容璟：有可能是他。
天道越發虛弱，而天師顧名思義，卻是要借助天地之力使用術法的人，容璟指尖輕輕在膝蓋上劃過，淡淡的靈力凝聚於他的指尖之上，帶著一種尋常人看不到的炫麗。
他的修為很大一部分是跟隨著他的靈魂而來的，天道虛弱對他的影響便沒有那麼大，隻是會讓他手上的周天卦更加難以展開而已。
但不必使用周天卦，容璟隻隨手起卦，所能得出的卦象也會比尋常人清晰許多。可是對於一般的天師而言，天道的虛弱卻會直接影響到他們使用術法之時所能發揮出來的效果。
元修，到底是有著什麼打算？
不，它當初與藍家一起合作的時候，雖然也防備著天道，但也並沒有鬨出過這樣的陣仗——
而且就算它的傷勢恢複得極快，但那可是以容璟的心頭血引來的業火，再加上當時的謝玄輕的煞氣相助，元修能僥幸逃脫出去已是萬幸，要想恢複到能夠算計天道的程度，還是不太可能。
作為一個天師，容璟隱約感覺這件事應該確實是有著元修的手筆，但真正出手的人，或許不太可能是它。
但不管是誰，想要成功算計天道，都不可能不付出一點兒代價——
所以那個出手的人，或者說出手的那群人，又是用什麼東西將天道引去的呢？
因為心裡一直記著這個問題，所以難得出來吃頓飯，容璟與謝玄輕都沒有像以往那樣多說幾句。
在吃過飯之後，謝玄輕親自送著容璟回到了劇組租下的酒店外。
在容璟下車之時，謝玄輕叫住了他：“先生。”
容璟聽到他的聲音，然後輕輕地轉過頭來。
“本這段時間會跟著你。”謝玄輕抿唇道，“不然我不放心。”
容璟跟他對視了一會兒，隨後平靜道：“好。”
頓了一秒，容璟又淡淡道：“你也小心。”
幽黑的眸子輕輕一動，謝玄輕沉聲應道：“嗯。”
容璟與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酒店門口之後。
謝玄輕將目光收了回來，然後又打開了手機看了一眼之前與容璟的聊天記錄，心頭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