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二二(1 / 2)

而就在元修等人動搖天道的時候,容璟與謝玄輕也終於破除掉了對方所設下的所有陣法,趕了過來。

天道的悲鳴遙遙傳來,常人眼中看不到的裂天大陣在容璟看去卻是鮮明。

容璟也終於清楚了他所感覺到的天道的異樣到底是因何而來。

……當年他逆改天命,到底是給天道造成了傷害,也不怪之前天道會對他態度那般奇異。

但即便如此,容璟之前也並未想到天道會是崩壞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不對,他之前所接觸到的天道確實狀態不太好,但絕對沒有到今日這個地步。

眉頭微微皺起,容璟緩緩看向了不遠處的元修。

四周眼看著幾乎是末日一般的景象,但元修站在沙灘之上,狂風卷起他的衣擺,卻動搖不了他臉上帶著的詭異而僵硬的,柔和的笑意。

“容國師。”他如今的相貌與王子君相差不遠,但因為靈魂的影響,也有著幾分與他原身相似的輪廓。像是注意到了謝玄輕的存在,他又多喚了一聲,“還有昭帝……好久不久了。”

如果是算上藍家秘境中的那次交手的話,其實也算不得上太久。

但若是隻論前世,他們之間也確實隔了幾百年的時光。

容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淡淡地叫了一聲:“元修。”

流雲般的銀白色長發被狂風卷起,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仿佛受著天地寵愛般,纖塵不染,清冷若仙-。

元修看到他這番模樣,本來控製得極好的笑容忍不住微微一僵。

果然……他看容璟便是這般,永遠看不順眼。

這樣想著,元修索性直接說道:“當年天道不辨是非就對容國師你降下天罰,如今我便出手為你懲治它一番,不知道容國師你可還滿意?”

青白的僵硬的麵容隱在掀起的風沙之中讓人有些看不太清楚。容璟聲音微沉:“你做了什麼。”

就算天道當年受了損傷,但幾百年過去,也該恢複幾分了,絕不可能變成今日這般,即將崩散的模樣。

再看元修此時的神色,容璟與謝玄輕又如何猜不到,必定是元修在背後做了什麼。

琥珀色的眼眸猶如一汪清湖一般平靜,便是在這仿佛地動山搖的景象之中,也足夠奪目。

元修看著他那一身清淩淩的氣息,再聽到他的質問,臉上的笑意終於收了起來:“怎麼,幾百年過去,容國師的玄術竟已退步至此了麼?竟是連我做了什麼安排都看不出來?”

可真是讓他……更加嫉恨了。

容璟對上他的目光,眸色微沉。

之前或許他還看不出對方用了什麼手段,但隨著遠處的天道一端逐漸下沉,烏雲之間怨氣森然,血氣彌漫了整個天空,隱隱約約的陣法的氣息傳來之後,容璟便是從記憶中找到了符合這一場景的描述。

夏長生:“人為萬物之長,生而有靈。一般天師都認為最純粹的靈氣自天地而生,其實並不是。作為天道最為眷顧的存在,每一個凡人的身體內都會藏著一息天地間最為純粹的靈氣。”

這一息靈氣潛藏在人體之內,伴隨著他們的靈魂而生,又隨著他們的靈魂而去。

雖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些凡人根本沒有修習玄術的慧根,體內也會有這麼一道極為純粹的靈氣,但有些天師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這一秘密之後,卻是嘗試著做了些什麼。

那個足以動搖天地之根本的邪術也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

天道最為眷顧人類,也最易被人類所傷。

彙集了千萬股與血氣深重的怨氣之後,再借由那世間最為純粹的、屬於天道的寵兒的靈氣的指引,終成破天之陣。

相比起元修曾使出的誅天大陣,破天陣的名字聽起來似乎更加平平無奇一些。

但誅天陣若是尋到陣眼,最終還是能順利解決的,但破天陣早就昭朝就已失傳,誰也知道它到底是如何設立,如何破陣。

容璟眸色一動,元修就知道他是猜到了破天陣的存在。

微微勾唇笑了笑,元修忽然抬手,數百條怨魂自他手底下騰身而起,不過是瞬息之間,就撞上了空中幾乎肉眼無法察覺的淡金色靈光。

容璟暗中繪出的符文被他攔下了,微微皺了下眉,容璟就聽到元修說道:“看來容國師是想到了這是什麼陣法了,不過容國師是還沒想起來麼?”

“——破天陣一旦開始運轉,不到怨氣耗儘之時,絕不會停下。”

而元修準備了那麼多年,其中暗中戕害的人不知道凡幾,此時所彙集的怨氣也極為龐大。

便是當年昭朝未立,舊朝肆虐之時,所醞釀而出的怨氣也隻比眼前的這些怨氣多上一半。

當年容璟解決那些彙集起來的怨氣的時候,所用的辦法便是改易龍脈,借著天下格局大變之機遇,天道降下靈氣之時,將那些怨氣儘皆消融。

但此時,這些怨氣目的十分明確地就在針對著天道,而天道之前就曾因誅天陣受過損傷,此時更是虛弱,就算國家那邊願意讓容璟動手,但緊接而來的對於天道的傷害就足以在陣法失效的瞬間使得天道崩散。

所以,這一次,容璟是不可能再用改易龍脈的手段,釋放靈氣消融這些怨氣了。

但這樣的話,隻靠他一個人憑著靈力去度化這些怨氣,就算他修為足夠高深,也足以將他耗死在這裡。

而元修,也不可能是眼睜睜地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出手。

就如方才那樣,容璟時刻注意著他的舉動,反過來也是一樣,元修也是一直注意著他的動向,阻止他出手。

天空越發地往下墜落,被怨氣浸染得暈紅的烏雲層疊如被。

元修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麵烏黑的招魂幡,上麵血氣湧動,繚繞著無數怨魂。

隨著元修手指一動,烏黑的血跡從他手腕上流下,那些繚繞在招魂幡上的怨魂接觸到他的血液,頓時被那陰煞氣極重的靈氣給催化為了厲鬼!

幽幽的嗚咽聲從空中傳來,節目組的眾人藏身在彆墅之中,隻能感覺到四周的溫度似乎是在急速地往下跌落著,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剛還逼得讓人隻能穿一件短袖的溫度就直接跌到了一二度。

“噠噠噠。”不知道是誰牙齒打戰的聲音傳來,龍天師與妙音道長一瞬間就回過了神來,連忙又給眾人多加一道陣法。

氣溫終於回暖。

導演搓了搓手,喃喃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看不到空中的厲鬼,但隻看元修手中拿著的那麵充滿了詭異色彩的招魂幡,導演就知道剛剛的失溫與元修脫不了乾係。

龍天師聽到他這個問題,卻是不知道該如何解答。

樓下兩方的對峙已經不是她這個修為的人足以插足的地步了。

就在元修激化那些怨魂的瞬間,容璟也動了。

散發著璀璨靈光的玉筆在空中劃過,不過是瞬息之間,便是繪製出了無數精妙的符文。

黑紅與淡金相接,邪煞與清正儘皆歸於虛無。

元修的術法並不差,甚至因為他覺醒的時間要比容璟早上一百多年,所以他現在所掌握的東西,很有可能比容璟更多。

但他之前到底是被容璟所召喚出的業火所灼燒過,不僅修為險些全部消失,就連神魂也仍是不夠完整的狀態。

所以現在就算他靠著廖家將大部分修為都蘊養了回來,但本源比起容璟而言,仍舊是虛弱。

這一通對決,便是他略吃一小虧。

但元修被術法的餘波衝擊得退後了幾步,臉上卻是反常地加深了笑意。

容璟眉頭輕動,隨後又極為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反手灑出一把靈符落到謝玄輕身上,然而廖培明這幾年來都跟隨在元修身邊修行,即便他的天資在容璟麵前算不得什麼,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下來,卻也將修為提高了不少。

所以此時麵對著容璟的防禦,廖培明咬了咬牙,隨後就直接一拍胸口,引出了一口濃鬱的心口血。

天師之心頭血,可激發萬千術法。

容璟也沒想到廖培明的舉動竟是這般果斷,眼看著落下的防禦陣法被破,容璟輕喝一聲:“玄輕!”

謝玄輕身處於戰局之間,此時亦是極為敏銳,還不等容璟話音落下,他就直接抽出手上的一張靈符,擋在了身前。

廖培明臉色蒼白,唇邊仍掛著血跡,手中的桃木劍卻是一點兒也不動搖地刺向了謝玄輕。

氤氳的靈光擋住了他的攻擊,謝玄輕趁機抬起一條長腿,用足了力氣往他腹部踹去。

“唔!”廖培明沒想到謝玄輕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這麼冷靜地做出反應,悶哼著往後摔出了一段距離,再爬起來時,目光便是變得越發陰冷與堅定。

他已經為他的子君找好了寄宿的肉身,廖家子弟也該去特殊部門那裡取得了子君的魂體。

所以……他一定要拿到謝玄輕的記憶,來複活他的子君。

用桃木劍支撐著爬起來,廖培明不再留手,口中念念有詞,便是直接將提前篆刻在法器之上的陣法喚醒。

“替命陣”除卻可以勾人命格之外,也可勾人魂魄。

他在剛剛的進攻之中截取到了謝玄輕的一縷氣息,雖不算濃鬱,但也能將整個陣法激發出來了。

就在一整個陣法即將顯化成型之時,謝玄輕就隱約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地想要破土而出。

……難道他真的還遺忘了什麼東西?

謝玄輕握緊手中的安魂符,卻是忍不住想到。

源源不斷地符力護佑著他的神魂,卻阻擋不住空氣中再次傳來的微妙的血腥氣。

“令亡者複生,乃是逆天之舉,除卻你這一身的功德和命格之外,還要你以身為印,封存最後一股願力,待到時機成熟,再以這股願力為容璟重塑肉身——你可願意?”

“我願意。”

“即便轉世之後,你的靈魂與肉身就會與這股願力相融合,如果想要將它們取出,必會傷及到你自身,你也願意。”

當年英銳無雙的帝王已經老了,烏黑的發染上了白霜,高大的身形似乎也矮小了下去。

但他仍是果斷的、沉著的,並未因為年歲的增長與帝王的身份而變得耽於享受、遲疑不決。

謝崇抬起頭,九重冠冕垂下的流珠相擊拍打,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願意。”

在夏長生麵前,謝崇鮮少會以帝王的身份自居。

他更多地是想與容璟並肩而立,也能隨他喚一聲“師父”。

隻是,終未能如願。

得到了謝崇的準話,夏長生與天元宗的其他同門也不再猶豫,直接運轉起靈力,將那最為純粹的願力,一點一點地融入到眼前的帝王體內。

靈魂都被觸及到的感覺並不好。但謝崇想著他的懷玉複生之後,就等著這一股願力重塑肉身,又覺得沒什麼可怕的。

輕輕歎了口氣,謝崇在最後的最後,對著夏長生等人說道:“麻煩夏掌門再幫我將這份記憶也封存起來。”

能夠重塑肉身的願力,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窺伺。謝崇向來謹慎,此時也是直接讓夏長生將所有知情此事的人,包括自己的記憶也一起封存了起來。

待到轉世與容璟相遇之後,這份記憶才會重新浮現出來。

隻是中途或許隔了太長的時光,謝玄輕與容璟相遇之時,這份記憶並未出現,反倒是在這個時候,被廖培明的術法激發了出來。

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歎氣。

這些願力是當年的謝崇從萬千百姓身上所收集到的最為虔誠的信念,除卻能複活肉身之外……也未必沒有彆的作用。

而隨著封印自動解開,那些被封存著的願力也散發出了自己的特殊氣息。

容璟幾乎是瞬間就注意到他身上氣息的變化。

此時他與元修之間的對峙幾乎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容璟將元修逼得折斷了本命法器陰魂幡,元修也步步緊逼,逼得容璟吐出了心頭血引動無邊業火。

漫卷而起的怨煞血氣與業火相互交纏傾碾,在某一瞬間,似乎也影響到了島上的氣場。

謝玄輕隻覺得眼前一花,再抬起頭來時,他便是看到了他之前從未見過的、令人心底發沉的景象。

之前他隻見到了沉甸甸的烏雲,此時再抬眸看去,就看見了那些夾雜在烏雲之中的,尋常人不可能看見的冤孽血氣。

它們糾纏著,猶如擁有著意識一般,在一縷靈光的引導之下,攀附在即將崩落的天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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