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角(1 / 2)

這琵琶女不是他人,正是那上京尋夫的秦香蓮。

所以,這唱的是哪出啊?

黎望一瞬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人了,畢竟當日破廟秦香蓮打扮襤褸,整個人灰撲撲的,他認錯也是情有可原,可沒有啊,陳世美的反應已經佐證了秦香蓮的身份。

“倒也不是動人,而是這琵琶彈得很像湖廣一帶的船歌,時下京城還流行這般的小調嗎?”

晏崇讓沒出過汴京,自然也沒聽過湖廣船歌,聽黎望這麼一說,倒也真起了幾分興致:“不曾流行,不過聽聞陳駙馬出身湖廣,或許是他準備的獨家曲目。”

黎望伸手指了指神色還依舊僵硬的陳世美,直白道:“晏兄覺得駙馬爺這副情狀,像是自己準備的嗎?”

“……或許是樂平公主呢?”晏崇讓自己說完,都忍不住笑了,公主何等尊貴,怎麼可能會給人準備歌女,便又替自己找補道,“許是底下管事的人自作主張。”

黎望心想這主張作得可太大了,估摸著等詩會後,這位管事的就可以回鄉種田了。

隻是秦香蓮出現在這裡,會不會是開封府衙的一次“釣魚執法”?還是說秦香蓮對陳世美依舊心存幻想,所以準備以最好的麵貌喚起其心中的良知?

“晏兄覺得這曲調如何?”

晏崇讓是風雅詩詞叢中長大的,慣來聽的是陽春白雪,這猛的一聽這般清新小調,倒也覺得耳目一新:“倒也不錯,不過這歌女似乎帶著愁緒,聽多了,難免覺得過於幽怨,與今日的詩會主題並不融洽,若是講秋日寂寥的詩會,倒是相得益彰。”

確實就是如此,在場都是讀書人,起先聽個新鮮,可聽著便有讀書人上前跟陳世美提意見,或是換個人唱詞,或是換首簡約柔美些的詞。

陳世美這時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忙使人將秦香蓮蠻力拉走,又隨便指了歌姬上船繼續唱,自己則借尿遁的理由,去見秦香蓮。

“咦?這陳駙馬這麼行色匆匆,去何處啊?往屆他可都是做主了準備,一場詩會下來,他可不會離開半步的。”

黎望就忍不住看人:“晏兄你這般關注陳駙馬的嗎?”

“哪是我關注他,而是滿京城不少讀書人都關注著他呢,這些都是陳駙馬在坊間的美談,黎兄自江南來,許是沒聽過。”

“確實未曾聽過。”

晏崇讓聞言卻忽然站了起來,甚至他伸手將黎望也拉了起來:“走走走,這歌姬還不如上一個唱得好,趁著陳駙馬不在的功夫,我與你介紹幾個人認識吧。”

於是接下來,黎望就認識了諸如禮部尚書家的三子,戶部員外郎家的大郎等等,可見樂平公主的麵子還是很大的,朝中不少官員家的兒子都來捧了場。

“早聞蜀中黎家詩書傳家,今日一見黎兄風采,果非常人,黎兄這次入京,可是入國子監讀書的?”

……抱歉,沒這打算。

黎望當然知道,以老頭子現在的官階,他可以直接蒙蔭進入國子監,國子監最為國家學院,結業者可以直接跳過舉人試參加會試,但他對做官沒太大的欲.望,當然他的身體也不允許做官這麼陰間的作息時間。

常人那麼乾都得“早生華發”,他一個吹個風都能傷風的病弱,可不敢早五晚十,那都不叫工作,直接可以叫玩命了。

但話不能說死,所以黎望隻道:“一切,自有父親定奪,李兄這般才華,明年可要下場一試?”

這位姓李的監生便揚了揚眉,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等這邊話題聊開,黎望就忙不迭地跑了。

因剛才支使南星取拿大氅,黎望便先往人少的地方走,卻沒想到越走越偏,需要社交客套的讀書人是沒了,卻見到了……陳世美和秦香蓮。

畢竟是為他生育過兩個孩子的女人,甚至從前也是情意綿綿,陳世美作為一個男人,當然心中是有憐惜之意的,可這份憐惜完全比不上京中的榮華富貴,所以他道:“香蓮,不是為夫不想認你,而是認了你,我們全家都要丟了性命!”

秦香蓮是秀才之女,隻是她識字不多,讀的書就更少了,很聽不懂這話論調:“為什麼?皇家管天管地,難道還管我們夫妻團圓嗎?”

陳世美見此,當即貼心解釋起來:“當初官家賜婚,我一個貧寒出身的進士哪能抗旨不遵啊,過後那宮裡來的太監聽說他已在家鄉娶妻,便隻能以此瞞天過海,否則讓皇家失了臉麵,我這多年寒窗苦讀豈非沒了意義!”

“香蓮,你也知道為父當年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路才到今天的這一步,你這般大喇喇地上開封府尋人,我哪敢認啊!我若是認下你,今日不僅是你我,還有冬哥春妹,都得丟了性命!”陳世美一番威逼軟語,成功讓秦香蓮臉上有了害怕。

她是個婦道人家,能走到京城已是不易,可她仔細一想又不對:“所以你覺得我不該出現?那我算什麼,我有夫君卻不能相認,你讓冬哥春妹怎麼辦?我孝順公婆,處理家事,還替你養育子女,陳世美,你不能對不起我!”

“香蓮,我沒有想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心裡是有你的,可是皇家尊貴無比,為父又有什麼辦法呢。”陳世美於是開始賣慘,說公主不好伺候啊,說自己當了駙馬後不受朝廷重視,又說冬哥看著十分伶俐,他可以出錢讓冬哥讀書,又說春妹也該讀點書,以後好找夫家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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