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風病了,病得還很有些嚴重,當一個人沒有了精氣神之後,衰老是一件極快的事情。即便官家已經派了太醫給他診病,他也依舊病得起不來床。
內宮浮沉二十餘年,他做夢都想找到妻兒,卻沒想到臨門一腳,老天爺居然跟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他都做了什麼啊!
顧清風躺在病床上,眼淚無聲地濕潤了枕頭,雲飛怎麼就不是他的兒子呢?他怎麼可能會認錯呢?雲飛明明就是柳家的次子啊,怎麼就不是了?
直到現在,他依舊難以相信,可顧清風也相當明白,包拯就算要框他,也絕不敢當著官家的麵說謊,況且雲飛的生辰並非秘密,隻要調取當地的戶籍記錄就能知曉。
想到這裡,顧清風渾濁的眼裡流出了更多的淚。
而正是此時,外頭有小太監敲門,說是開封府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證明顧雲飛的身份,問他是否要到場旁聽。
“顧公公,可起得來?”
這就是起不來也得起來啊,顧清風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被小太監攙扶著出了內宮。出宮門的那一刻,他有所預感,恐怕此生他再也不能踏足這裡半步了。
“顧公公,小的隻能送您到這裡了。”
顧清風也不在意小太監的態度,艱難地揮了揮手,這才爬上馬車往開封府而去。
開封府距離皇城還是有一段路程的,顧清風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認親時包括認親後雲飛的表現,從前隻當雲飛從小生病,性子才有些左,現在一想,全是……一葉障目!
顧清風隻覺得心口劇痛無比,裡頭就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一樣。
“顧公公,請。”
進府衙的時候,顧清風被門檻絆了一下,衙差見他腿腳都走不利索了,索性將人扶進了公堂。
而此刻的公堂之上,柳雲龍和顧雲飛分彆跪在兩側,中間是當初給慧娘接生的婆子,還有柳家當地的裡正,他手裡正拿著柳家所有人的戶籍證明。
這是做不得假的,顧清風看到戶籍證明上兩人的生辰,終於最後一絲僥幸也失去了。
雲飛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邊跪著的雲龍才是他顧清風的親生孩子。
“柳雲飛,你既是早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孩子,為何一直不說!”顧清風不敢去看雲龍的臉色,一念之差,他差點兒將自己的親生孩子送進牢獄,怎麼會這樣啊。
他無顏見親子,這份沉鬱在見到柳雲飛之後,當即化作了仇恨,其實顧清風哪裡不明白,不過就是這小子貪圖富貴!
“當初我一開始明明否認了,是你認錯了人,非說我是你兒子,我又不知道我親爹是誰,自然也就信了你。”柳雲飛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根本沒錯處,又不是他讓顧清風錯認的,為何要將錯處推到他的頭上。
“那你知道之後,為何不告訴我!你明明可以說的!你這個卑劣的小人!”
顧清風氣勢洶洶地指責柳雲飛,柳雲飛卻不覺理虧,梗著頭道:“你認親後那麼開心,我說我不是你兒子,你會信嗎?”
……
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住了,顧清風佝僂著身子,忽然“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他指著柳雲飛道:“包大人,草民有罪。”
包公就等著顧清風承認呢,當即道:“你何罪之有?”
“草民隱瞞了實情,那塊寫著‘天聖禦賞’的玉佩,早在老朽錯認柳雲飛為親子時,就將玉佩轉送給了他。”
柳雲飛當即尖聲道:“你胡說!我根本沒見過那塊玉佩!”
這會兒顧清風倒是思路清晰,直言道:“草民府中的總管可以作證,當初隨玉佩一起賜下的,還有一柄玉如意,草民一並轉送給了柳雲飛,因禦賜之物珍貴無比,故而有清單為證。此物禦賜,斷沒有偽造清單證明的可能。”
包公一聽,當即命人去請顧府總管,隨後又道:“這玉佩轉送之時,可曾完好無損?”
“自然,聖上皇恩浩蕩,草民銘感五內,自然將禦賜之物妥帖保存,絕無碎裂之可能。”
平總管很快就到,他也帶來了清單列表,上麵“天聖禦賞”的玉佩赫然在列。
包公見此,當即拍著驚堂木道:“柳雲飛,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