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阿福十分機靈,忙答道:“有!屠師傅特地讓人買了不少。”

阮妤點點頭,和問話的男人說,“既然有,回頭我讓人做幾份,不過這蟹煲得熱的時候才好吃,回頭還是帶家人過來吃比較好。”

男人濃眉大眼,長得十分魁梧,這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這不是我家夫人不信我說的,我就想著先帶回去讓她嘗嘗看。”他說著又歎了口氣,“她現在剛有身子,胃口差得很,吃什麼都吐,人都瘦了一圈,我最近每天出門,就是來看看有什麼好吃的給她帶一些。”

阮妤見他長得一臉凶相,說起妻子的時候卻眉眼含笑,連語氣都柔和了不少,心裡也不禁有些軟,笑著說了一句“恭喜”又和人說,“貴夫人懷孕的話還是彆吃蟹了,這東西比較寒,回頭我給你做一道酸湯魚,你帶回去讓夫人嘗嘗看?”

“好啊,要是我家夫人肯吃,阮老板就是我們家的活菩薩,以後我日日叫人來光顧!”

阮妤笑笑,未說彆的,讓阿福好好招待就去了後廚。

後廚人不少,除了屠榮、鄭鬆,張平之外,還有三四個年紀不等的廚師,看到她進來,除了屠榮和張平,紛紛喊她,“東家。”

昨天阮妤那一手讓金香樓賺了不少,也讓他們徹底心服口服。

尤其是鄭鬆,他昨天被阮妤親自教導做橘子茶,也不怕她了,這會笑著和她說話,“東家可來了,今天都有好幾撥人來問咱們的蟹煲了。”

阮妤笑著點點頭,“我剛瞧見了。”

她說著從一旁扯來一塊乾淨的布,一邊圍在腰上,一邊和鄭鬆說,“幫我去洗一盆蟹。”本來是想找屠師傅先說酒樓的事,但如今有人點菜,自然還是客人比較重要。

屠榮見她要做菜,吩咐其餘人,“你們都出去。”

除了還在洗大閘蟹的鄭鬆,其餘人都沒有異議往外走,就連張平也沒反對,阮妤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倒也明白是個什麼情況了,現在的廚師分不少流派,除去對磕過頭敬過茶的徒弟,其餘人那邊那邊都是藏著私的,生怕旁人偷了自己的家學去。

就跟她們成親嫁人一樣,有時候陪嫁幾個菜譜單子都跟寶貝似的藏在壓箱底。

金香樓這邊的廚師也是各有分工,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拿手的菜,客人點單的時候,他們也都會按照擅長的做。

昨天她和張平雖說是當眾比賽,但控製的量和火候都是有講究的,而且對金香樓的人而言,蟹煲這道菜就是她的獨創,她若不開口,就算有人瞧見了會做也不敢做。

不過對阮妤而言,卻沒那麼多講究。

她和老頭也沒拜師也沒敬茶,老頭照樣傾囊相授,而且阮妤一直覺得就算是一樣的菜,不同的廚師做出來也是不一樣的,要不然前世為什麼他們會被一席家常菜吸引?再說金香樓是她家的酒樓,誰做不都一

樣?她自己雖說管著酒樓,但不可能什麼菜都自己做,要真這樣,她還不累死?

她看著眾人出去,忙喊住人,“不用出去。”

眾人止步看向她,目露疑惑,走在最後的屠榮皺著眉看著她。

阮妤看著他們笑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教你們做菜,要不然店裡人一多,全都由我來做,我哪裡忙得過來?”

屠榮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

他沉吟一瞬,最後還是轉頭衝那些人說,“想留下的過去給東家磕頭敬茶。”

這就是要讓他們認阮妤做師父了,廚師這一行看似流派多,人也散,但歸根究底,無論什麼行業都講究一個誠信,認了師父,若是回頭做出欺師的事情,那可不止是逐出師門那麼簡單!

鄭鬆剛洗完大閘蟹回來,一聽這話,眼睛一亮,可想到屠榮,不禁又打起鼓,“師父,那我……”

屠榮看他一眼,沒說話,隻是把目光放在其餘人身上,見他們麵露躊躇,尤其是張平更是擰著眉,他輕哼一聲,“不想學就出去。”

他自己說完率先走過去倒茶,頭發花白的老人走起路來四平八穩,倒完茶就朝阮妤走,鄭鬆一驚,師父居然也要學?那他……?

屠榮路過鄭鬆邊上的時候還繃著臉,冷哼道:“還不去倒茶!”

鄭鬆聞言,頓時喜上眉梢,忙把手裡的籮筐一放,仔仔細細擦乾淨手,然後也跟屠榮一樣倒了一盞茶朝阮妤走去。

其餘人見他們師徒都倒了茶,心裡的那些猶豫也都散了。

就像有些人看到一些大家的墨寶移不動步子,他們看到新鮮的菜式自然也想學,生怕耽擱了學不到,紛紛跑過去倒茶,最後留下的張平咬著牙,目光微閃,似乎還在猶豫。

阮妤被他們這個陣仗嚇了一跳。

看著眼前這群除了鄭鬆之外普遍要比她大一輪,還有這位能當她爺爺的屠師傅,要他們給她磕頭,她哪裡受得起?而且她也不興這套。

不等屠榮等人下跪,她連忙阻攔,“不用!”

屠榮端著茶,皺眉看她,其餘人也都看著她,目露不解。

阮妤躲過這一拜,鬆了口氣,說,“我不講究這個,你們想學就留下,不用給我磕頭敬茶。”見屠榮皺眉,她又放溫語調,“你們都是金香樓的老人了,這些年金香樓盈利少,你們都沒走,我心中感激你們,又豈會不信你們?”

這話剛落,屋中的氣氛就好似變了。

屠榮原本緊蹙的眉也鬆開一些,他看了一眼阮妤,見她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又看了一眼身邊,鄭鬆等人都目露動容,就連落在後頭的張平臉上也掛著錯愕,慢慢地,他的眼中也帶了一些複雜的情緒,最後一步步走了過來。

短暫的沉默後,屠榮收回目光,再度看向阮妤的時候,眼中也泛起一些無人察覺的柔意,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刻板。

“既然東家都這樣說了,你們就過來學吧,東家信你們才這樣照顧你們,但要是讓我知道誰吃裡扒外,學會東西就往外頭傳……”他冷哼一聲,沒說完,但也表達了他的態度。

屠榮在金香樓聲譽高自然不僅僅是因為他年歲大,待得時間長,還有一個原因——他是如今阮家禦八寶的唯一傳人。

禦八寶帶了一個禦字,自然是皇家的東西。

這是當年阮家先祖得聖祖爺恩賜傳下來的,也是金香樓的招牌菜,旁人對他自然是又敬又慕。

……

阮妤把步驟教完,自己先做了一遍,讓鄭鬆把這道菜給剛才那位大漢送過去,而後又親自監督他們做蟹煲。不管是恃才傲物的張平還是一向嚴肅刻板的屠榮,這會都做得十分認真……阮妤讓他們上菜前都先自己嘗一遍,覺得可以了再上。

等店裡到了飯點,忙碌起來,阮妤就沒再做這道菜,而是估量著時間又給先前那位大漢做了一道酸湯魚。

她做這道菜的時候也沒藏私,和給她打下手的鄭鬆說,“先把黑魚切片,等鍋熱了之後倒油,再把薑片蒜瓣這些配料扔下去,差不多了就放魚片下去,倒溫水,放酸菜,有酸蘿卜的話就再放點酸蘿卜。”

阮妤早在昨天就發現鄭鬆這孩子挺聰明的,一直不出師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屠師傅太嚴肅了,所以她在教他的時候特彆耐心,若是發覺他擰著眉便會主動問他哪裡不清楚,這樣做了一遍,讓他上手的時候居然一點差錯都沒有,等兩鍋魚湯做出來,她笑著讓人先用陶鍋打包了一份給外頭那位大漢送出去。

鄭鬆小心翼翼給人送出去。

等他回來後,阮妤又朝他招了招手。

“東家,怎麼了?”鄭鬆今天第一次上手做主菜,興奮的不行,這會眼睛都閃著光,聽阮妤壓低聲音吩咐一句卻立刻變了臉,忙蒼白著一張臉,擺手,“不,不行。”

“什麼不行?”屠榮走過來,見他這副做派又皺眉訓斥,“站沒站相!”

鄭鬆見到他,臉色霎時就變了,剛剛還挺活躍的人,現在連話都不敢說了,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阮妤看著搖頭,轉過頭和屠榮說,“屠爺爺嘗嘗這兩鍋魚湯。”

這是剛才她特地剩下來的。

屠榮點點頭,沒說話,拿起筷子嘗了下。

“屠爺爺覺得哪一鍋好吃?”阮妤笑著問。

她說話的時候,鄭鬆偷偷抬起頭看著屠榮,兩側的手緊握成拳,嘴唇緊抿,一臉緊張,屠榮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放下筷子,看著阮妤,言簡意賅,“都不錯。”

阮妤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鄭鬆,見他似不敢置信,眼睛都紅了一圈,便繼續轉過頭,指著那兩鍋魚湯和屠榮笑說,“這一鍋是我做的,這一鍋是鄭鬆做的,剛剛我讓鄭鬆打包了他這一鍋。”

屠榮本來還以為都是阮妤做的,聽到這話不由怔了下,看了一眼鄭鬆,見他眼圈微紅,不由又皺起眉,想說什麼,卻聽阮妤說,“這會不忙,屠爺爺和我上去一趟?”

這就是要說酒樓的事了,屠榮自然不會反對。

兩人剛要出去,阿福匆匆跑了進來,看著阮妤說,“東家,剛剛鄭鬆拿出去的魚湯被人瞧見了,其他客人也要。”

阮妤點點頭,看了眼鄭鬆,溫聲問他,“我有事,你掌廚,可以嗎?”

鄭鬆一怔,呆呆地看著阮妤,而後又把目光看向屠榮,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

屠榮不喜歡他這小心翼翼的樣子,擰著眉,斥道:“看我做什麼?你會做就做。”見他還是一臉呆傻的樣子,又沉聲,“會不會做!”

他聲音洪亮,嚇得鄭鬆立刻站直了身子,結巴道:“會,會做。”

屠榮喝道:“大點聲!”

鄭鬆到底還年輕,此時也被激出了血性,咬牙吼道:“會!”

阮妤笑看著他

們師徒,大約覺得挺有意思,站在一旁沒插話。

倒是鄭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剛居然吼了自己的師父了,忙要說話,卻見屠榮已經轉頭往外走,伴隨著沉重踏實的腳步聲,是屠榮一貫的冷聲,“把臉擦乾淨,多大的人了還哭,丟人。”

阮妤笑著拍了拍鄭鬆的肩膀,也跟了過去。

他們走後。

鄭鬆呆站了好一會,而後抹了一把臉,忙去做菜了。

不遠處,張平的徒弟看著阮妤離開的方向,小聲說,“東家真好啊。”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不藏私的東家呢。

張平抿著唇沒說話,目光卻也放在阮妤離開的身影上,好一會,他才收回目光,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