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乾綱獨斷暴君雛形(2 / 2)

朱元璋頓了頓,繼續道:“我就想,盛世都是這個樣子,我想做得更好。”

如果他和漢高祖一樣,代表著底層老百姓抗爭千年的“天命”,如果隻是做到史書中盛世那種地步,他不甘心。

何況他還有個神仙兒子。

他必須、也應該能做得更好。

“當然,我也知道,光靠殺,肯定是殺不出一個盛世。”朱元璋摸了摸腦袋,得意笑道,“但我有個厲害的兒子。我先幫他把這天下打下來,把韃子都趕出去,再把貪官汙吏都殺怕。之後兒子再治國,肯定會容易很多。”

宋濂和葉錚:“大帥,你兒子多少歲?”

朱元璋豎起大拇指,露出並不太白的八顆牙齒:“五歲了!”

宋濂和葉錚:“……”

你現在就指望才五歲的兒子,你很……

兩位大文人把心中罵人的話生生咽下,仿佛咽下了一口老血,有點內傷。

朱元璋還在那裡憨笑:“宋先生,葉先生,你們是不是不走了?”

宋濂和葉錚同時歎氣。

“嗯,不走。”

“一開始就沒打算走。”

“但大帥,你的性子還是改改吧。至少偽裝一下。”

“是啊大帥。我知道你心係老百姓,但治理國家還是得讀書人來。你若在他們中名聲太差,就算你打下了許多城池,誰來幫你治理?”

“至少裝裝樣子。史書中有許多例子,大帥,我可以為你講解。”

“雖一些讀書人迂腐,但總有能用到他們的地方。物儘其用,大帥你應該懂得。”……

宋濂和葉錚你一言我一語,苦口婆心勸說。

朱元璋啊啊哦哦地敷衍,看上去虛心聽教,但宋濂和葉錚都知道,這人絕對把他們的話當耳邊風。

朱大帥還不是皇帝,就已經頗具暴君乾綱獨斷的雛形。

兩個大文人相對歎氣。

“那你走嗎?”

“不走。你呢?”

“濂修儒也修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嗬。”……

朱元璋乾咳一聲:“他們打起來了?”

親兵:“也不算打,就是互相踹了對方幾腳。”

朱元璋失笑:“沒想到這兩個文人私下性格挺……挺有意思。”

親兵心道,再有意思,應該也不會發展到李先生那樣,揮舞著拳頭追著武將揍的地步。

應該。

朱元璋揮揮手,讓親兵退下。

他穿過徐達的院子,搶了正在庭院中吃夜宵的徐達的烤雞,一邊啃雞腿,一邊回“陳國瑞”的宅子。

祭祀後不能吃肉食懂不懂!烤雞沒收!

徐達看著朱元璋的背影,悄悄對朱元璋比了兩個中指。

朱元璋回到“陳國瑞”的宅子,啃完雞後,洗澡換衣服,穿著一身文人的寬鬆袍子,點起油燈,盤腿坐在榻上,從枕頭下取出《馬氏哲學》繼續看。

這本《馬氏哲學》的目錄十分混亂,朱元璋懷疑陳標是想到哪就寫到哪。

胡亂寫了一些顛三倒四讓人看不懂的內容後,陳標終於開始寫“總綱”。

第一部分是辯證唯物主義。

朱元璋已經很努力看了,但那什麼物質意識唯物唯心,字他都能看懂,連在一起完全不懂什麼意思。

朱元璋愁眉苦臉。不愧是天書,念著和佛經的催眠程度差不多了。

算著時間,就算李貞再怎麼拖延,明日陳標應該也到了。

朱元璋把看不懂的部分翻過去,不再死磕,看向下一部分。

曆史唯物主義。

……

“阿嚏。”陳標揉了揉鼻子,“什麼味道?”

李貞嗅了嗅,道:“像是香燭紙錢的味道。”

陳標捂住鼻子:“這也太濃了。”

李貞道:“聽說大帥昨日在揚州城立碑祭奠揚州城死難的百姓,所以味道才這麼濃。”

陳標嘀咕:“他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堆上嗎?等他以後屠城的時候,他還怎麼狡辯?”

李貞疑惑:“大帥為什麼要屠城?他沒做過屠城的事。”

雖紅巾軍不是從一開始軍紀就那麼好,做過入城後搶劫的事。但若說專門屠城,至少朱元璋的部下們還沒有做過。

陳標道:“那個被李叔暴揍的常遇春不就喜歡屠城嗎?”

李貞哭笑不得:“標兒,你從哪聽來的謠言?常遇春今年才剛獨自領兵,仗還沒打幾場,或許他的部下也有殺良冒功的壞習慣,但屠城絕對沒做過。”

這個時代,無論誰的軍隊都免不了破城後搶劫,更免不了殺良冒功。所以在世人眼中,這算不上汙點。

陳標道:“現在沒有?那可能是以後吧。啊,可能是我記錯了。哎呀,鼻子好難受,阿嚏,阿嚏,阿嚏!”

陳標捂著鼻子連連打噴嚏,打得雙目通紅淚眼汪汪。

李貞趕緊裁了一截防蚊的薄紗,裹在陳標的口鼻處,替陳標遮掩住過濃的香灰味。

陳文正試圖嘲笑陳標太嬌弱,但在陳標舉起小拳頭時,他果斷閉上嘴。

當陳標要用小拳頭揍人時,就證明陳標真的生氣了。

雖然陳標那肉乎乎的小拳頭誰也揍不疼,但陳標真的生氣,就代表他在陳標消氣前彆想吃到好東西。

其實陳文正不是特彆貪那口吃的,無奈全家人都在吃好吃的,他一個人被孤立,那滋味不好受啊。

當李貞的車隊進入揚州地界之後,就有朱元璋的親兵親自來接,引領他們直接去“陳國瑞”處,以免露餡。

每當朱元璋攻占了一處城池,陳記商行的人立刻就會來幫忙重建城中經濟秩序。

李貞等人的到來,並未引起其他紅巾軍將領的注意。

他們順利駛入陳國瑞暫時居住的府邸。李貞下馬,把趴在吊床上裝死的陳標抱下來。

徐達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當他看著蔫噠噠的陳標,擔憂極了:“標兒怎麼了?”

李貞道:“被香灰味熏的。”

徐達失笑,從李貞手中接過陳標,拍了拍陳標肉乎乎的小屁股:“怎麼這麼脆弱?”

陳標扯掉臉上薄紗,拽住徐達衣襟擦鼻涕,一邊擦一邊道:“我就是這麼脆弱。我爹呢?我爹還好吧?沒抽風吧?”

李貞帶著陳文正和李保兒去收拾從應天帶來的物資,徐達抱著拿他新換的綢緞衣服瘋狂揩鼻涕的陳標往裡走:“老大能抽什麼瘋?標兒你說什麼胡話?老大就在裡麵,我帶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徐達腳步一頓。

“我悟了!!我悟了!!!”

徐達腦門上開始冒汗。

聽著屋內的鬼哭狼嚎,陳標呆愣了一瞬,然後使勁扯著剛洗完頭的徐達垂在胸前的長發:“快!!快進去!!”

徐達抱著陳標往裡衝。

進門後,朱元璋一手拿著“天書”,一手握拳,雙手向上伸直,跪在地上仰望蒼天,涕泗橫流。

徐達趕緊放下陳標,跑向前:“老大,老大!你怎麼了?”

陳標大喊:“快搶走他手中的書!”

陳標高吼時,徐達當機立斷,迅速抽走了正心神激蕩的朱元璋手中的書本。

朱元璋一愣,然後怒吼道:“還給我!”

“怎麼了怎麼了?誰在嚎?遇到刺客了?”陳文正和李保兒聽見吼聲,急匆匆跑進來。

徐達趕緊把書丟向陳標,然後被朱元璋一拳頭捶倒在地。

朱元璋:“我的書!”

倒在地上的徐達一個猛撲,抱住朱元璋的腿:“快跑!”

陳標撿起書揣懷裡,小胖指頭一指:“快按住我爹!”

被朱元璋發瘋的姿態嚇得呆若木雞的兩義兄弟終於回過神,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胳膊上腿上掛了三個人,還能一步一步往陳標那裡挪動。

他語帶哀求,通紅的眼睛布滿血絲,居然落下了淚珠:“標兒,天書給我,讓我看一眼,再看一眼……”

掛在朱元璋身上的三個人:“!!!”

我家大帥/義父看天書走火入魔了?!

朱元璋:“標兒!”

陳標一步一步往後退:“爹,爹,你冷靜,彆嚇我,哎喲!”

陳標的小短腿被身後門檻一絆,往後栽倒,咕嚕咕嚕滾下台階。

“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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