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師兄幫我看住朱升(2 / 2)

劉基曾經向大儒鄭複初學經。不過季仁壽是繼承鄭複初衣缽的弟子,劉基隻是向鄭複初求學的眾多弟子之一,而鄭複初也不是劉基唯一的老師。所以劉基和季仁壽關係原本不是特彆親近。

鄭複初為元朝進士,元末大儒,被構陷離職,抑鬱病逝。

在鄭複初病逝之後,季仁壽十分感傷,很快就辭官隱居。

劉基當時年輕氣盛,一心想要在朝中做出些成就。但他的遭遇和鄭複初幾乎一模一樣,區彆隻在於元朝準備免了劉基的官的時候,劉基自己掛冠離去。

劉基:不是你元朝炒了我,是我炒了你元朝!

季仁壽得知最氣盛的師弟遭遇了和老師相同的挫折,寫信安慰劉基。

一來二往,他們倆在劉基也歸隱那幾年才熟悉起來,現在算是真的有幾分師兄弟情。

季仁壽仍舊消極避世,沒打算輔佐任何一方勢力。

劉基原本準備尊重師兄的選擇,但現在……

師兄,你知道有個隱世大儒叫朱升嗎?就是隻修朱子儒學的那個。

這家夥趁著我不在應天,要教壞我的忘年之交,應天小學的小先生陳標。你幫我去照顧一下陳標,彆讓陳標被騙了。

季仁壽拿到師弟的信的時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問自己夫人。季仁壽的夫人笑道:“伯溫就是這個性子,做事不合常理。看來他確實非常喜愛那個叫陳標的孩子,把那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你是他師兄,他跟隨朱元璋在前線作戰,你幫忙去照顧一些也沒什麼。他不說了嗎,不是讓出山,隻是走親訪友。”

季仁壽仔細一想,倒也確實沒什麼。

隱世的人隻是不出仕,不是不出門。他們經常走親訪友,還會四處遊學。

朱元璋和應天的名聲,季仁壽從交好的文人那裡聽聞過,他的友人對朱元璋的評價十分極端,要麼深恨,要麼十分欣賞,幾乎沒有中間態度的人。

季仁壽不願出仕,所以不想撞見朱元璋。趁著朱元璋不在應天,他去應天親眼看一看,滿足一下好奇心也不錯。

季仁壽的夫人又道:“你師兄施子安邀你去平江你去了,師弟邀你去應天你也應該去,彆厚此薄彼。我想伯溫說不準也有這個意思,替你堵子安的嘴呢。”

季仁壽的師兄施子安,便是施耳,號耐庵,也就是後世著名的施耐庵。

施耳和劉基不僅是同榜進士,還同在鄭複初門下學過經。所以施耳也是劉基的師兄,隻是兩人性格有些相似,所以合不來,關係很差。

現在施耳和劉基各輔佐一方主公,關係就更不可能好了。

季仁壽聽到夫人提起施耳,不由歎氣:“也罷,我去一趟應天吧。”

他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施耳在張士誠那裡過得並不好。若應天不錯,他雖自己不出仕,或許能勸勸施耳。

不過季仁壽其實不抱希望。

施耳是一個性子很執拗的人,而且施耳的年紀也已經大了。他或許會離開張士誠,但不會再投他人。

總有些文人會把“忠君”看得很重。

施耳背棄元朝選擇張士誠是為了結束亂世。他擇了一次主,將所有雄心壯誌都寄托在這一任主公身上。當他離開這個主公的時候,就代表丟棄了所有雄心壯誌。

季仁壽頂多勸施耳早些離開張士誠,彆和張士誠共沉淪,和他一同隱居做伴也不錯。

季仁壽收拾行囊踏上去應天的馬車時,季仁壽的夫人燒掉了劉基給她寫的信。

這亂世之中,哪有什麼可以安全隱居的地方?

朱元璋戰勝陳友諒之後,與張士誠必定有一場大戰。到時候整個江浙都會燃起戰火。

季仁壽年老體弱,哪能和流民一起四處逃命?恐怕戰亂一起,他很快就沒命了。

“入主中原者必定是基之主公。應天會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請嫂子定要勸服師兄!”

季仁壽的夫人把燒掉的書信的灰燼埋入花盆中,幽幽一歎。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丈夫要隱居,她就隨著丈夫隱居。

但隱居也可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應天啊……季仁壽的夫人從書架底部拿出一個話本,話本封麵上畫著一握著旗幟的戴甲女子,旗幟上是話本的名字——《秀英夫人》。

……

劉基寫信給季仁壽時,就讓朱元璋派出一隊精兵幫他護送師兄去應天。

劉基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道:“我不是請師兄出仕,隻是請師兄去應天幫我照看小友,師兄定會同意。”

至於給嫂嫂寫信,讓嫂嫂吹枕邊風的小陰謀詭計,劉基就不好為外人道了。

朱元璋開心道:“好啊!”

不來幫他沒關係,他有李善長一個頂很多個。這個大讀書人肯去見標兒就行!

季仁壽很快遇到了劉基派來的朱家軍,一路上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季仁壽十分擔心。他師弟怎麼能說動朱家軍來當護衛?難道他一去應天就會被綁到朱元璋麵前,不投靠就去死?

他師弟不會這麼坑他吧?

季仁壽的夫人笑罵道:“你想什麼?朱元璋又不在應天,要綁你也不是綁你去應天。你怎麼不往好的地方想?伯溫在朱元璋麾下很得重用,朱元璋願意給伯溫這個臉麵。且朱元璋知道你是個大讀書人,就算不招攬你,也要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這不才是符合常理的行為?”

季仁壽擔憂道:“若是施子安,我就信這是符合常理的行為。但劉伯溫,我真的信不過啊。你不知道那小子肚子裡多少壞水?”

季仁壽的夫人不滿了:“我看伯溫才是個敦厚好人。你可彆胡說!”

季仁壽閉上嘴。

他夫人都說劉伯溫是個敦厚好人了,他還能說什麼?

季仁壽在忐忑不安中,被朱家軍護送進了應天城。

等到了地方,季仁壽疑惑道:“這不是陳府嗎?我不該去伯溫府上嗎?我記得他家眷都在應天。”

親兵道:“伯溫先生說,朱先生也住陳府,所以讓季先生住陳府,幫他照顧好標兒。”

季仁壽哭笑不得。他一路上擔心了許久,害怕劉基真的翻臉不認人,直接把他送朱元璋手中,逼迫他向朱元璋效力。

結果劉基搞這麼大的陣仗,還真的是讓他幫忙帶孩子啊。

親兵眼睛一亮,指向前方:“那就是標兒。標少爺!”

陳標努力蹬動著小短腿跑來:“來了來了!對不起啊季先生,沒能在城門口等你。我……陳棡!”

陳棡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了屋,朝著季仁壽撲了過來。

季仁壽條件反射接住那個搖搖晃晃卻跑得飛快的小孩。陳棡立刻順著季仁壽衣袍往上爬,邊爬邊喊:“快走,走!彆被哥哥抓住!”

季仁壽麵無表情把陳棡遞到了陳標手中。

陳標一巴掌拍陳棡腦門上。

陳棡眨了眨眼睛,撲通跪下。

陳標:“……”

季仁壽:“……”

陳棡仰著頭,一字一頓道:“我已經自己罰跪,不準罰、點心和讀故事!”

陳標深呼吸,深呼吸。

這是你弟弟,親弟弟,不能丟!

季仁壽忍俊不禁:“你是陳標?”

陳標苦著包子臉道:“是的。”他試圖把陳棡從地上拉起來:“起來,彆跪在這。”

陳棡梗著脖子道:“我、不!認罰!”

陳標再次深呼吸。

是你弟弟,真的是你親弟弟,不能丟,也不能送給彆人養。

我把他送到前線去找爹娘養行不行啊?!為什麼我好好的一個二弟,突然長了腿腳長了嘴,會跑會跳還會說話了?還我那個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的乖二弟!

季仁壽忍著笑道:“知錯認罰,是個好孩子。”

陳標的包子臉快成速凍包子臉了:“不,他認罰,不知錯,下次還敢。”

季仁壽忍不住了,仰頭大笑。

季仁壽的夫人用帕子捂著嘴,肩膀也抖得離開。

陳標認出護送季仁壽的是陳家家丁,也是他爹陳國瑞的賬下的親兵,名字他都記得。他立刻點了兩個人的名字,讓人一左一右把跪在地上的小秤砣提起來。

被陳標點了名的兩位朱家軍護衛,臉上都笑開了花。其他人的表情則都有些酸。

季仁壽察覺到了這些人對陳標的態度,十分好奇。

看來這位陳家的標兒,人緣十分的好啊。

想想自家那位陰陽怪氣的師弟,都稱陳標為小友,恐怕這個孩子很有些本事。

不過……

季仁壽打量了一下陳標,問道:“你多少歲了?”

陳標本想說五歲,話開口前想起現在要報虛歲,就挺起胸脯道:“六歲了!”

季仁壽:“……”

師弟你這個忘年交小友也太小了!你和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季仁壽滿腹吐槽的時候,朱升背著手出來遛彎,順帶看每日陳標追著弟弟跑的樂子。結果他看到一個認識的人。

朱升疑惑:“季山甫,你怎麼在這?你也要投奔大帥……不對,你投奔大帥,到標兒這來乾什麼?”

都是大文人,四處遊學的時候都見過麵,朱升當然認識季仁壽,雖然不熟。

陳標替季仁壽回答:“允升先生,伯溫先生說最近江浙比較亂,他邀請季先生來應天小住。碰巧允升先生在我家,季先生就也住我家,你們可以一起聊天。”

朱升眼眸閃了閃,哼笑道:“這個劉伯溫啊。山甫,你這個師弟,哼。來吧,我隔壁的院子不是空著嗎?你去休息,我來安頓他。”

朱升反客為主,陳標卻沒有聽朱升的話。

他先讓護衛把蔫噠噠的陳棡丟給坐著輪椅趕來的陳英,然後一同幫季仁壽安頓。

季仁壽站在小院子門口,見陳標指揮著陳家下人,和自家夫人一起商量,很快就將行李整理妥當。

商量著商量著,他的老妻已經把陳標抱在懷裡,“標兒長”“標兒短”地叫開了。

“好好好,明日咱們就一同出去選料子。”季仁壽的夫人看似瘦弱,居然能單手抱起陳標,手都不抖一下。

陳標經常被長輩抱過來抱過去,已經很習慣。

他乖巧道:“我已經讓人燒好了熱水。嬸嬸先休息一下,我做晚飯去。嬸嬸可有什麼忌口。”

季仁壽的夫人笑眯眯道:“有吃的就成,能有什麼忌口?怎麼是你做晚飯?你年紀這麼小。”

陳標道:“我隻是指揮廚子們做晚飯,不是親手做,嬸嬸不用擔心。”

季仁壽站在朱升身旁,無語道:“我老妻完全把我忘記了。”

朱升麵無表情道:“我老妻見到標兒時也這樣。老妻已經說今年帶著二子來應天過年,正好和你夫人作伴。”

季仁壽聽朱升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了。

師弟讓他來“看著朱升”,朱升明知師弟的心思,居然對自己這麼友好。

師弟啊,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二日,季仁壽起床,被朱異堵了門,為朱異解答了一整日的學術問題。

第三日,第四日……

季仁壽發覺不對了:“這些問題,你爹回答不了你??”

朱異苦笑。

我爹讓我儘可能的把你堵在院子裡,我也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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