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課程挺緊的,休息天也會留很多功課。我很想去,表哥怕耽誤我的功課,不讓我去。”
褚律師點點頭,問,“證人你有多高?”
“一六八。”
“體重多少?”
“今年還沒體檢。”“沒關係,我帶秤來了。”
褚律師現場拿出個簡易體重計,秦光深覺侮辱,還是站了上去。褚律師驚呼,“體重也是一六八。哇!厲害,身高隻比我當事人高三公分,體重是我當事人兩倍有餘!”
秦光被羞辱的臉都要青了,褚律師問,“你跟你姐姐關係好嗎?”
“我覺著挺好的,可能姐姐不這樣認為。”
褚律師沒有再繼續問秦光,而是轉而問秦特,“你與許子嫣關係怎麼樣?”
“一般。”
“舉例說明。”
“很少說話。一般他過去的時候我都是在乾活。”
“你與秦光關係怎麼樣?”
“以前他總欺負我,誣陷我。以前我隻覺著他是淘氣,現在我明白,有些惡毒是天生的。”
“你認為,秦光與許子嫣關係怎麼樣?”
“不好。”
“舉例說明。”
“去年許子嫣踢球,是市高中生的足球比賽,許子嫣的學校挺進四強。星期六要踢四進二,許子嫣的媽媽是我繼母的姐姐,所以他們約好一起去給許子嫣加油。頭一天秦光還說要去,第二天臨去前就說肚子疼,動不了了。非但他沒去,我爸爸擔心他,也沒去,就是繼母跟陳阿姨一起去的。其實,他都是裝的。爸爸都知道,也沒責怪他,中午叫我燉紅燒肉給他吃。”
秦耀祖為兒子辯白,“男孩子小時候都淘氣,你弟弟隻是年紀小。”
“你大概隻覺著是秦光不喜歡許子嫣,許子嫣也不喜歡他。前年寒假非讓許子嫣給秦光補習,一道反比例函數講三遍都聽不會,許子嫣讓他專心,他罵許子嫣,許子嫣把他打了一頓,打的他嗷嗷叫,沒骨氣的跟許子嫣認錯。許子嫣把他拽到洗手間,因為他罵了許子嫣,許子嫣讓他吃了三公分的牙膏,讓他把嘴漱乾淨!要不他怎麼那天鬨肚子鬨半宿,就是吃牙膏吃的!後來許子嫣每天過來,根本不理睬他,人家都是自己做題,裝個樣子。”
秦耀祖乍聽此事,氣的不輕,想罵秦特想到這是在法庭,斥罵是再不能出口的。轉而去看兒子,秦光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正瞪著秦特,他沒想到秦特竟然都知道!這賤人不是都在廚房乾活兒麼!
秦光硬著頭皮否認,“沒有的事,都是你自己編的!”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說完之後,秦特才發現把這讓她幸災樂禍的事說出來有多爽。
褚律師學著剛剛呂律師的口吻,“看來,你們中必有一人說謊無疑了。”意味深長的看了呂律師一眼。
秦光被請下去休息,呂律師要求許子嫣出庭!
褚律師的眼神更加謹慎,她沒想到許子嫣真的會替秦家出庭作證。
天氣回暖,許子嫣白色套頭衫配米色長褲,底下是雙淺色運動鞋。
乾淨清爽、瘦削清秀的少年。
呂律師問,“大年三十下午,你與你的母親一起去二姨家做客,其間,你在表弟秦光的房間看書。被起訴人有沒有進入?”
“有。”許子嫣回答。
“被起訴人有沒有不妥的舉動?”
“不妥,您指什麼?”
“抗議!被起訴人律師有與證人具有強烈暗示串供的可能!”褚律師打斷許子嫣的話。
審判長撩起重褶眼皮,看呂律師一眼,“被起訴人律師注意提問方式。”
呂律師表示明白,繼續問,“說一說被起訴人進入房間後的舉動。”
“沒什麼舉動。他正在看書,秦特進去後問我有沒有看到秦光的變形金剛,我說沒看到。她就出去了。”
呂律師心下一沉,秦耀祖不都說十拿九穩都安排好了嗎?
呂律師再問一遍,“就這樣?”
“是。”許子嫣仿佛對秦耀祖陳茜投來的視線一無所覺,他坦然的回答。
呂律師沉住氣,轉而換個問題,“你與你的表弟秦光關係怎麼樣?”
許子嫣唇角一翹,發出個諷刺的氣音,“你問我怎麼樣?我早聽說秦特離家出走是因為二姨夫打她打的太狠,而二姨父為什麼打她,是秦光跟二姨夫說秦特與我在他房間如何如何。關係好的表弟會這樣造表哥的謠嗎?我們關係很差!”
一般像許子嫣這樣年紀的少年,很容易順從長輩的意願。尤其事關自家親戚官司成敗,哪怕不願意做偽證,可以不出庭,但也沒人會如許子嫣這樣直接站到對頭那邊去吧。
這不吃裡爬外,自絕於親族麼?
莫說已經被許子嫣打的大亂陣腳的呂律師,便是做好詢問準備的褚律師都詫異的瞪圓了眼睛,秦特是震驚的不知做何反應。許子嫣的親媽陳冰更是驚悚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整個法庭,最欣慰的就是劉愛國了,世上還是有好孩子的。
許子嫣卻比呂律師想像的更絕,接下來,許子嫣對自己的證詞做了佐證,“我從小到大,校三好年年都能拿到,市三好拿的不多,初中一次,高中一次。也有女同學送我情書,我從來沒看過,都是直接扔垃圾桶。我去二姨家的時候並不多,除了前年寒假給秦光補習,平常很少去,跟秦特也不熟。我真懷疑秦光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說出這樣無中生有的惡毒話。”
許子嫣還想再多說兩句,陳茜忽就一聲嘶吼,“子嫣!你可是我親外甥!”
陳茜臉色鐵青,打斷許子嫣的陳述,雙眸中迸出滔天怒意,想來若不是在法庭,都能撲過去撕了許子嫣的嘴。
秦耀祖的臉色也差到極點。
許子嫣沒有半點懼色,他冷冷的回答陳茜,“二姨也記得我是您親外甥,您可真是我親二姨!無中生有的事也要我承認,一趟一趟往我家跑!你知不知道偽證罪會是什麼樣的汙點!彆說什麼出事你替我擔著的鬼話,那話騙騙我媽還罷了!我出事,你能替我擔著?你有那本事麼?你就是有,我憑什麼要為秦光冒這種風險!他要有半點把我當成表哥,就不會造這樣的謠言!”
“二姨,秦光不在乎自己親姐姐的名聲,我還愛惜自己名聲呢!我親表弟嘴裡說出來我跟他姐姐在他房間如何如何,街坊鄰裡聽到會怎麼想!我辟謠還來不及,你叫我在法庭上承認!你為什麼不讓自己兒子承認是他造的謠!我也沒想你待我像您親兒子一樣,但您三番兩次要我犧牲名譽成全您自己的兒子,您可真是大公無私。”
彆說什麼隻是秦特向他告白的蠢話,這種消息會傳的多快,不說街坊鄰居會傳到什麼程度!他若是當庭認了,就是一輩子認了!
還有秦光,這狗東西,當初真該讓他吃一管牙膏,看他還敢不敢嘴欠!
許子嫣還很年輕很年輕,但顯然,他比大多數都成年人更在乎名譽,也更知道名譽的重要性。
陳茜氣的渾身發抖,秦耀祖握住妻子的手,溫聲安慰,“我也知道子嫣一直不喜歡秦光,秦光其實也隻是在你麵前裝出喜歡子嫣的樣子。我擔心你,就一直沒同你說。”
然後,秦耀祖轉頭對許子嫣溫聲勸道,“子嫣,犯不著啊。你不喜歡你表弟,也犯不著這麼說。你這樣說,不說你小孩子氣性大什麼都敢說,旁人不知內情聽到豈不是誤會你二姨。”
許子嫣突然反水,這個時候唯一的最好應對,就是力證許子嫣因為表兄弟不和而言語偏頗。降低許子嫣證言的可信度。
秦耀祖立刻暗示了妻子。
陳茜也聽懂了丈夫的暗示,染著大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惡狠狠的指著許子嫣,“你有什麼證據就這樣汙蔑我!這樣汙蔑你表弟!你這樣懂法,知道汙蔑罪是什麼罪名嗎?”
許子嫣可不是秦特,更不是秦光,他身量不比秦耀祖矮,除了依舊是少年人的瘦削單薄,他的強勢精明已初顯崢嶸。許子嫣似早有所料,先糾正,“我懂的法律也有限,不過比二姨還是懂一些。世上沒有汙蔑罪,您說的應該是侮辱誹謗罪。”
“二姨夫,你也不用話裡藏刀。這話我敢說,就有證據!”
許子嫣從長褲口袋取出一隻移動U盤,“我的確沒有二姨直接教我怎麼認怎麼說的證據,但是,這裡麵是二姨到我家如何教我媽教我怎麼認怎麼說的拍攝視頻!”
陳茜陳冰姐妹都是一幅末日降臨的表情,呂律師反對,“偷拍視頻不可做為證據!”
“這位律師,您可真會說笑。我拍的是自己家,我在自己家,願意怎麼拍就怎麼拍!”許子嫣一句話噎的呂律師無言。
褚律師當即請法庭對新證據進行鑒定!
陳冰已經覺著無顏見自己姐妹,許子嫣依舊冷漠淡定的站在證人席,褚律師原本準備的一大堆詢問許子嫣的策略技巧都用不上了,原本以為許子嫣不會出庭,因為褚律師同秦特了解過許子嫣,又親自見了許子嫣,這個少年高傲冷淡,不像會攪入渾水的樣子。
但許子嫣出現在呂律師的證人名單,褚律師以為他是來做偽證的,好在提前準備了相應的策略。原以為許子嫣會是塊難啃的骨頭,沒想到直接是顆隱藏在敵營殺傷力驚人的炮彈。
儘管許子嫣還未成年,但端看許子嫣一旦被招惹便六親不認的架式,便知此少年日後必是一名狠角色!
都不需要再讓秦光與許子嫣當庭對質,許子嫣拿出的證據直接就能把陳茜秦光母子捶死了!
突然間,陳冰氣的哆嗦著嘴唇在聽證席上說一句,“你還沒成年,我是你媽媽,你沒經過我允許,胡亂拍東西就是不行。”
許子嫣頭都未回就給了親媽致命一擊,“媽您彆忘了,咱家的房產證上,產權人的名字是我,可不是您!”
陳冰被噎的眼圈兒一紅,哭了。
法庭響起陳冰哽咽低泣的聲音,許子嫣麵容冷淡,沒有一絲動容:這世間,在法庭上都不跟自己親生兒子站在一起的母親,大概就是他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