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款的用途(老三特意給大姐打了個電話...)(1 / 2)

老三特意給大姐打了個電話, 讓大姐星期天一起回父母家。

劉鳳女笑,“我知道爸媽星期天領拆遷款,爸媽許你什麼願了?”

“能許我什麼願啊。爸是說什麼都應, 媽是說什麼都不應。大姐,你說爸媽是不是商量好的,一個唱白臉一個□□臉。”

“爸媽誰都不是這樣的人。還是你們先傷媽的心,以前媽有什麼不先想著你。成天念叨,我們三兒如何如何,媽最疼你了。”

“媽現在移情彆戀啦, 現在最疼小特。”老三笑,“姐,小碩快放假沒?”

“星期六考完最後一科。”

“你帶著姐夫小碩一起過來,我聽爸說了,上回你跟姐夫不是想給小碩買房沒買成麼。聽爸的意思, 是想幫你們一把。”

“真的?”

“這還能有假,不信你打電話問問爸。你說彆家都是重男輕女,就咱家反過來的。”

“你少說這酸話,爸媽都是最看重大哥, 最偏疼你。”

“大姐,說好了啊, 星期天一起過來,我也有時間沒見姐夫, 咱們聚聚。”

“好。”

劉鳳女掛斷電話, 接著就給父親打了過去,父女倆有說有笑半日。

老三在跟大姐掛電話後, 過了三分鐘撥父親電話,聽筒裡傳出正在通話中的提示, 老三笑了笑,合上手機,哼著小調洗澡去了。

這是栗子溝村村民最為難忘的一個星期天。天還未亮,許多人家就亮起了燈。

其中也包括劉家。

等林晚照秦特起床時,劉愛國已經羽絨服大圍巾一臉莊重的坐沙發上了,餐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早點,催祖孫倆,“快吃吧。我一大早出去買的。”

林晚照擦完護膚霜,問劉愛國,“你吃沒?”

“我跟中意一起在攤子上吃的。”劉愛國神經質的看一眼牆上的時鐘,才六點一刻。

是的,才六點一刻。

外頭天色蒙蒙,發拆遷款的時間是上午十點鐘,還有三小時四十五分鐘。

上輩子,唯一一次劉愛國主動買早點回家,就是這一天。

發拆遷款的這一天。

秦特說,“姥爺你起的可真早。”劉愛國心不焉的答應一聲,又看一眼牆上時鐘。

林晚照心說,你姥爺倒不是起的早,是根本一宿沒睡。

昨晚林晚照就是叫劉愛國嘟囔的沒法子,乾脆跟秦特一屋睡了。

早飯也格外豪華,非但有林晚照秦特常吃的煎餅豆腐腦,還有大餅、火燒、驢肉、豬頭肉。秦特很驚訝,“姥爺你是坐公交買的早點啊。”她們這裡是新搬的安置點,雖然周圍公交之類的交通設施都齊備,但還是有點冷清的,邊兒上沒有賣火燒的早點鋪。

“嗯。沒事兒,喜歡咱們每天都去買。”劉愛國大方的擺著手,一幅很豪邁的樣子。

秦特見姥爺一個勁兒的看時間,很體貼的說,“姥爺,得十點才領拆遷款哪。你彆著急啊。”

“我急什麼,我一點兒不急。”劉愛國口是心非的站起來,掃一眼掛鐘,遛達著往外走,“我去中意那兒看看。”

“去吧去吧。”到中意家一起看鐘去吧。

劉愛國出門後,林晚照喝口豆腐腦,跟秦特說,“小特,你猜今天最早到的是哪個?”

秦特想想,“三舅三舅媽。”

“我猜也是。”

老大老大媳婦凡事愛端個架子,就是心裡再急,表麵兒也要泰然自若的。老二夫妻是無利不早起,按理會很早出門,但劉飛正在愛睡懶覺的年紀,會拖慢老二夫妻的行程。閨女倒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女婿很穩重,知道這日子不能奪大小舅子們的風頭,肯定不會最早。再有就是老三夫妻了,倆人都精明伶俐,陽陽年紀小愛早起,肯定他們最早到。

“你知道你三舅一來會說什麼?”

這個就猜不到了。秦特搖頭,“會說記掛著家裡,早早就出門了吧?”

林晚照擺擺手指,“肯定會說,陽陽一早就醒了,鬨著找爺爺奶奶,他們就趕緊出門了。”

果然,太陽剛露個頭兒,老三夫妻就到了。秦特在廚房洗碗,聽到敲門聲,秦特就要去開門,姥姥擺擺手,親自去了。

還沒見到三舅的影兒,就先聽到三舅含笑的聲音,“一大早的,陽陽就念叨爺爺奶奶,我們可不是早飯就過來了。”

秦特險些摔了手裡的碗,三舅媽的聲音清脆熱情依舊,“有這麼個小家夥兒,一丁點懶覺都睡不了,不知道怎麼這樣勤快,每天跟定鬨鐘似的,六點準醒。”

“陽陽像咱爸媽,天生勤快。”老三給兒子擼掉頭上的連體帽。

秦特在廚房探個頭跟舅舅舅媽打招呼,三舅媽笑,“總覺著才幾天沒見,小特又顯高了。”

“這孩子個子好看,像咱媽。”

這話簡直不挨邊兒,林晚照剛不到一米六的個子,她剛要反駁,就聽老三說,“咱媽是沒趕上好年代,以前日子苦,營養沒跟上,耽擱了。不然肯定不隻現在的個頭兒,你看大舅小舅他們多高,我們兄弟個子也高。”

林晚照翻個白眼,“我是像你姥姥,天生不高。”

不過,孩子們在個頭兒上的確更像舅舅們,都一八零的高個子。

老三笑,“那小特就是像我們,朵朵個子也好看。”

秦特收拾好廚房,洗了水果端上來。林晚照問,“哪兒來的水果?”她跟秦特昨天就把水果吃光了。

“廚房袋子裡的,應該是姥爺買的。水果店沒這麼早,肯定是在菜市場買的。袋子裡還有一大塊五花肉。”

“爸知道我們要來,這是要燉肉吃。”老三樂嗬嗬的。被裹成毛團兒的陽陽脫了外頭的小熊貓外套,立刻就坐不住了,拿著自己的玩具槍滿屋跑。老三媳婦看孩子看得精細,跟在陽陽後麵,生怕孩子摔了撞了的。

做媽的人都這樣,哪個孩子都是當眼珠子一般的。

何況現在隻準生一個。

聽說老爸去了中意叔家,老三打電話給老爸,劉愛國嗖的就回家來了。

父子二人特有共同語言,老三一向奸,隻要說一說有錢後的幸福生活,就能讓劉愛國合不攏嘴了。

待一時老大一家老二一家閨女一家過來,客廳坐的滿當當,秦特還特意出去借了幾個塑料凳,這才坐下了。

一到九點半,劉愛國就站起來,“咱們得去排隊了。”

“急什麼,咱們晚些去難道還能不發咱們了?大冷的天兒,彆凍著。”林晚照不急,大家都在一個小區,現在村委就在小區裡。

“你看人家都去了。”劉愛國隔窗瞧一眼,樓下很多人如彙流的溪水,都往村委走去。

“剛我們來時,村委那邊兒條幅都掛上了,銀行的人也都來了。”老二說,“我看還有人往下卸米卸麵,肯定是送的年貨。”

“免費送的麼?”劉愛國問。

“肯定免費,是銀行送的。”老三在銀行工作,雖然不是同一家銀行,對業內的事兒也了解的清清楚楚,“這一發拆遷款,爸媽你們都是銀行大客戶,以後還會有銀行經理跟你們聯係。”

聽到有免費年貨,劉愛國更坐不住了,搓搓手,“咱們這就下去吧。”

老二說,“媽,外頭冷,要不你把身份證給我,我代你領。”

“你去不頂用,發這種錢你拿身份證就能領,除非我寫委托書。”林晚照去房間拿羽絨服穿上了,脖兒裡圍著跟趙嫂子一起去大商場買的圍巾。

人老就愛鮮豔,這圍巾也頗為亮眼。而且,人家這圍巾好,摸起來薄薄軟軟,展開來好大一塊,既可以做圍巾又能做披肩。

劉鳳女給媽理理圍巾,“媽,您這圍巾不錯。”

“你趙大娘帶我去買的,我跟你爸,一人一塊。”林晚照朝劉愛國抬抬下巴。

朵朵就很懂行,過來說,“奶奶,你這是大品牌啊,得上千一條吧?”

劉鳳女嚇一跳,“這麼貴!”

劉愛國登時覺著脖子裡的不是圍巾是電熱毯,燒的他坐立難安,他瞪眼問林晚照,“一千一條!”

“哪兒一千啊。”劉愛國就知道,老婆子定舍不得買這麼貴的,他自作聰明的摸了摸脖兒裡的那條,就聽跟自己過了一輩子的老婆子說,“我這條一千,你那條一千二。”

當著兒媳婦們的麵兒,為了做公公的穩重大度,劉愛國強忍著沒跳腳,拉開圍巾,心疼的嘟囔一句,“你乾脆勒死我算了。買這麼貴的東西做什麼?”

“咱們乾了一輩子,就不配圍條好圍巾了?”林晚照問,“叫孩子們說說,配不配?”

“配!爸媽你們再不配,那誰配!”老三打頭兒,紛紛勸老爸想開些,都這把年紀了,該享受享受了。

聽兒女都這樣勸,儘管劉愛國仍覺著一千多買條圍巾簡直造孽,心裡到底舒服很多。朵朵說,“爺爺,你這圍巾多好啊。我覺著爺爺圍這圍巾好看。”

秦特也說,“特彆有氣質。”

劉飛點頭,“嗯嗯!”

連孫子輩都誇他圍著好,劉愛國心裡美的很,笑的見牙不見眼,“湊合著圍唄。”

“爸,這圍巾可不能湊合。我看咱們全村兒的老爺子們加起來,也不如爸您洋氣。”老二笑著再拍記馬屁,重新把老爸的圍巾給他係好,心下咋舌,老頭兒老太太可真是忒舍得了。

林晚照劉愛國走在前,三個人高馬大的大兒子保鏢似的跟後頭,劉鳳女叫著齊誌軍一起跟著去湊熱鬨,之後才是老二媳婦、劉飛、朵朵、秦特這些小輩,老大媳婦不去,她回婆家的時候少,跟這邊兒的人也不認識。再說,不是一路人,見麵兒也沒共同話題。

她也不想朵朵去,覺著外頭又冷又臟,不過朵朵明顯跟秦持、劉飛很聊得來,仨人有說有笑就一起去了。朵朵還特興奮,很鄉巴佬的說一句,“我還是頭一回看發拆遷款哪!”

“我也是頭一回。”

“誰不是,肯定都是頭一回見。”

老三媳婦也想去,外頭太冷,她一走陽陽也要跟,她留下看陽陽。

其實,人家陽陽也想去,小孩子最喜歡熱鬨,他見一屋人都走掉了,急的就要追。還是媽媽哄他好一會兒,這才好了。

妯娌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大嫂,朵朵留學的事怎麼樣了?”

“陽陽幼兒園明年就升中班了吧?”

跟這位大嫂說話,老三媳婦真覺著還不如給陽陽穿大衣裳出去看分錢哪!

分錢其實沒什麼可看,主要是那種氣氛,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飄忽的至今猶不可確信的喜悅,像是中了頭等大獎,真正站在領獎台時,猶覺不真實。

彼此嘴裡說著過年的喜慶話,可其實誰都沒聽進去,時不時抬手看看表,或是拿出手機看時間:

十點鐘!

十點鐘!!

十點鐘!!!

銀行擺好發錢的桌子,用石灰劃了一條白線,到到誰誰上前,其他人在線後等待叫到自己的時候。村書記劉愛軍沒任何長篇大論,直接一句話:大家排好隊,分錢啦!

嘩啦一下,人群在瞬間的靜寂後嗡的爆炸似的熱鬨起來。

除了錢,每位拆遷人還能分一份兒米麵糧油,這是銀行送的。

林晚照下樓時遇著趙嫂子跟閨女一起下樓,兩人也湊熱鬨看一回發的東西,趙嫂子雙手抄在一個雪白的貂皮手籠裡,籠著手,“這麼多哪兒吃的完。”跟林晚照說,“我那份兒送你吧。”

“這油挺好的。米也是東北大米,這大米香哪。”林晚照看得仔細,她在這方麵是行家。

“我一個人能吃多少。今兒我就去閨女那兒了,過了年才回來。”

見趙嫂子誠心要給,林晚照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客氣啥。”

“照姨,您千萬彆客氣,咱們可不是外人。”趙嫂子的閨女是個很俐落的孩子,穿戴跟趙嫂子的華美風不是一個風範,這孩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乾練倆字,也會說話,“照姨您氣色真好。”

“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早過來的。原想昨兒過來,臨時有點事,就耽擱了。”

趙嫂子的兒媳婦楊靜穿著身黑色的羽絨服走來,跟婆婆小姑子打招呼,林晚照就先走開了。

拆遷款是按簽協議的順序發的,劉家排前頭,其實就是一人一張卡,薄薄的一張卡,接在手裡又是沉重的。栗子村人一輩子的家業,都凝聚在這張卡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