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少(劉愛國回家就出去溜達了。...)(1 / 2)

劉愛國回家就出去溜達了。

沒片刻功夫, 劉家就在栗子溝村兒出了名兒。彆看劉愛國不懂什麼是按揭,完全不耽誤他吹牛臭顯擺。林晚照跟劉愛國過了一輩子也沒發現劉愛國有這臭顯擺的毛病,不過仔細想想, 倆人一輩子除了孩子念書上能顯擺一下,彆的想顯擺也顯擺不起來。

林晚照在家歇著,給趙嫂子打了個電話,說起買房的事,趙嫂子笑,“你動作真快。”

“不是我動作快, 我家老三拆遷款還沒下來,就把房看好了。那樓盤我在嫂子你那裡看過,想著肯定不錯。嫂子,這回給我們辦手續的銷售員不錯,我把那小夥子電話給你。我跟他說了, 他是乾這行的,要是有民居出售,也隻管跟我聯係,到時有消息我跟你說。”林晚照從來不是單純沾彆人光的性格, 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也得努力。

“好啊。”趙嫂子打趣, “沒把好房子全都買走吧?”

“沒有。我看現在樓市不算很火爆,還有挺多房子的。”

“那你買這麼多?”

“咱們又不是做短生意, 房子放著也壞不了。老大當年公租房買產權, 才三萬。老三第一套房買的偏,五萬。現在放眼市裡瞧瞧, 哪兒還有五萬的樓。就是咱們縣,拆遷前, 也得十來萬一套房子。嫂子,咱們都是從房上發起來的,我就信房!”

聽筒裡傳出趙嫂子含笑的聲音,“等過了正月十五,咱們一起去看樓。”

“成!”

秦特聽著姥姥跟趙姥姥打電話,決心也要像姥姥一樣,好好交朋友。

秦特給自己和姥姥泡壺茶,從房間拿本,挨著姥姥看起書來。

當天下午,妯娌陳桃花兒就過來一回,跟林晚照打聽是不是一下午就買了七套房。林晚照承認,“弟妹你要不要買,下回咱一起去。”

“嫂子,您還要買啊。您多少房啦,怎麼住啊!”

“收租唄。你看我跟你二哥還有旁的本事?”

“唉喲,我的天哪。二嫂你是真人不露相,您真是大氣派!二哥說你一下子買七套房,把我嚇著了。二嫂,你買哪兒的房啊?”

陳桃花兒比林晚照有見識,林晚照一說老三看的那小區,陳桃花兒就知道,“是個好小區,學區好,以後不管是出租還是給孩子上學,都方便。”

“你也買兩套唄。不然,那些錢留著做什麼?”

“我是也打算在城裡買幾套。上回我家買房,是全款付的,二嫂你跟我說說按揭的事兒。”

林晚照事無巨細,把怎樣找律師,怎樣擬協議防範風險,都跟陳桃花兒說了。陳桃花直笑,“咱自己孩子,還能不放心?”

“弟妹,現在市裡的房,等閒三五十萬。孩子們好的時候好,若是哪天一犯渾,他就是不認了,就是自己拿著了。你有什麼辦法?生氣就能把自己個兒氣死,何不把事情做前頭。”

陳桃花兒悄聲問,“你家老三媳婦精豆兒似的,能願意簽那合約?”

要是以往,林晚照肯定就順著抱怨幾句兒媳婦的不是。這幾乎是婆婆的本能。但這次,林晚照忍住了,她實事求是,“老三媳婦挺明事理的。”“有你這一出手七套房的婆婆,哪個媳婦不明理啊。”

“彆這麼說,咱們家的媳婦都還成,沒那種特彆不講理的。”

“這也是。”

妯娌倆說會兒話,主要陳桃花兒把擬協議的律師電話要走。她倒不是舍不得把房給兒孫,兒孫都是親的,陳桃花兒主要是看這協議能保護自身財產,再說句私心話,兒子媳婦關係好,這財產就是他們的。一旦離婚,財產還是自家的,不會蒙受損失。

陳桃花兒走後,天色漸漸暗下來,林晚照開始準備晚飯,秦特給姥姥幫忙打下手,就見姥爺哼著小調回來了,順帶跟祖孫倆說了個餿主意:

“大哥說了,如今這拆遷款下來。兒子輩的都老大的人了,自己掙飯刨食兒不管他們,孫子輩得意思意思。我想著,大哥說的也有理。”劉愛國捏粒炸花生米,擱嘴裡嚼了。

秦特手裡擇著芹菜,不明白姥爺的意思,“姥爺,不是給舅舅和媽媽很多東西了嗎?”

“這以後不都是你們的。”劉愛國轉悠半圈,跟林晚照商量,“老婆子,你說怎麼樣?”

“你大哥什麼主意啊?”都是燒的呀,劉愛黨那餿主意就是這時候出爐的吧。林晚照不動聲色的問。

劉愛國眉飛色舞地,“大哥說,孫子一人給五萬,長孫給十萬!”

秦特看姥爺一正好,再看看姥姥,姥姥在不緊不慢的切肉絲。

林晚照沒說話,劉愛國問她,“你覺著這主意怎麼樣,是該給孫子點兒吧。”

林晚照問秦特,“小特,你說你姥爺這主意如何?”

秦特說,“我就是有些不明白,姥爺,為什麼隻給孫子啊?朵朵也是姥爺的孫女,姥爺你隻給劉飛弟弟、陽陽弟弟,不給朵朵麼?”

“也不能這麼說。朵朵少給點,給一半,兩萬五。不,給三萬。”劉愛國特意跟秦特說,“小特也給你一萬。齊碩比你小,給他兩萬。”“那在姥爺你心裡,陽陽值五萬,朵朵值三萬,劉飛值十萬,我值一萬,小碩值兩萬。姥爺您這不是給我們定價麼?我覺著不大好,先不說我們小輩,長輩裡除了二舅高興,大舅三舅能高興?”然後,秦特極敏銳的補了一句,“就是舅舅們不說什麼,大舅媽三舅媽肯定過來跟姥爺您講理啊!”

劉愛國想到難纏的大兒媳三兒媳,終於從亢奮的狀態中微微冷靜下來,這事兒的確不能這麼乾。

林晚照把切好的肉絲放到碟子裡,換個菜板菜刀,接著切芹菜,“再跟你姥爺說說,你媽知道會怎麼著?”

秦特眼睛含笑,“我媽肯定立刻電話打過來的!我媽多火爆啊,她當然不是為了錢,就是不能咽下這口氣呀。我也覺著很寒心,看姥爺,自始至終就沒想到過我。前兒您不還說,外孫孫子外孫女孫女都一樣看待麼。外頭誰不說姥爺您開明,一碗水端平。您怎麼能讚同大姥爺這餿主意呀。大姥爺這主意,簡直是把人都得罪完了。姥爺您肯定不能讚同的,是不是?”

根本不用林晚照出馬,秦特就把姥爺給製服了。

劉愛國拍著腦門兒,“這話當我沒說過。你倆彆外頭傳去。”

秦特笑眯眯地,“姥爺您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聽到,我姥爺能讚成這樣的事麼,肯定不可能的。姥爺您多明白的人哪,跟大姥爺不一樣,你倆氣質就不一樣。”

劉愛國被秦特馬屁拍的有點兒美,還是正色提醒外孫女,“在外頭可不能這樣說,那也是你大姥爺。他心眼兒小,聽到這話肯定不高興。”

“我就跟姥爺你一個人說。姥爺,晚上喝幾杯吧。一會兒給您炒個蔥爆羊肉!”

林晚照說,“我可不炒。”

“我給姥爺炒!主要我姥爺這男女平等就讓人敬佩!”

秦特把姥爺哄的樂顛樂顛往客廳看電視去了,秦特伸長脖子看一眼,心裡嘀咕,姥爺真是一肚子的舊思想,合著在姥爺心裡,她才值一萬,約等於外孫的一半,孫女的三分之一,孫子的五分之一,長孫的十分之一。

姥爺不知道你真麵目是這樣的啊!

還是姥姥好!

晚飯的時候,劉愛國就接到二兒媳的電話,問公公是不是要給孫子分錢。林晚照秦特四隻眼睛齊刷刷盯著劉愛國,劉愛國義正辭嚴的問二兒媳,“你聽誰說的?”

“劉超媽,我大財嫂子啊。爸,不說咱們三家每個孫子給五萬,長孫給十萬麼。”二兒媳快言快語,劉超是劉愛國大哥劉愛黨的長孫,跟劉飛一樣,屬於高貴的十萬塊長孫級彆。

秦特給姥爺夾筷子蔥爆羊肉,劉愛國態度更加莊嚴了,對二兒媳道,“都什麼年代了,還分這些。老二媳婦,你比我年紀,你應該更進步才行啊。男女平等一百多年了,你怎麼還長孫長孫的。飛飛是我的大寶貝,可你說,難道隻疼飛飛,就不疼陽陽、朵朵了,還有咱們小特小碩,都是一樣的。沒這宗事兒,那是你大伯的糊塗主意,我是很不認同的。行了,就這麼著吧,掛了啊,我吃飯哪。”

“誒,爸――”

沒待二兒媳再多說兩句,劉愛國就掛了電話。秦特的馬屁立刻跟上,“姥爺您說的真是太好了!”給姥爺豎個大拇指,“暑假我們留了作文,我就寫一篇《我的姥爺》。”

“不用不用。你那作文不是經常被當範文在班裡念麼,不用寫,多不好意思啊。”

“主要像姥爺這個年紀的人,有幾個人有姥爺這樣的覺悟呢?”秦特順帶打聽,“姥爺,三姥爺家也這樣分麼?”

“應該吧。你三姥爺也稍微有一點點那啥,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不大妥。”

劉愛國從內心深處一直是認為兒女不一樣的,孫子孫女也是不一樣的,兒子輩最倚重的是長子,孫輩最看重的人還就是劉飛,劉飛是長孫。在劉愛國的老思想裡,東西多給孫子也正常,畢竟孫子是正根正苗。

可現在隱隱又知道,即便在心裡有偏有向,但事情不能這麼辦的。一來兒媳婦不好得罪,二來閨女脾氣也不小。算了算了,還是一律不給,省錢,省事。

就是給,也私下給,不能叫人知道。

劉愛國捏著小酒盅,暗暗攢個主意。

秦特一眼就看出姥爺口不對心,她出於善心提醒姥爺,“姥爺,您要是私下給劉飛給陽陽東西,你可一定得機密的不得了。不然叫大舅媽知道,肯定來跟姥爺抗議!”

劉愛國險沒叫酒嗆著。

林晚照忍笑,“小特都能看出來,你就歇了吧。”

劉愛國堅決不承認,“我可沒那意思。說一樣看待就是一樣看待。咱們得把錢花學習上,不花彆處。”趕緊把剛攢的主意散了。

老二媳婦又給劉超媽大財嫂子打電話,最後氣的不輕,因為確定愛黨大伯家就是按長孫第一發錢的,愛軍三叔家,也要給孫輩發錢,就是她家,一文不出!

第二天,翠丹媽帶著翠丹就上門了。翠丹媽是哭著來的,翠丹也是滿臉氣憤,秦特忙給翠丹媽遞紙巾,倒茶給她喝。

林晚照忙問,“侄媳婦,這是怎麼了?”

翠丹媽直捶胸口,“二嬸啊,我要不找個明白人來說說,就氣死了!”

翠丹一向快言快語,“二叔婆,你不知道,可氣人了。昨天我們家開會,我爺爺說拆遷款下來了,給我們孫輩一人五萬塊錢!”

“這不好事麼?”

“是好事兒。可我爺爺說了,隻給孫子,孫女沒份兒!還有劉超哥,他是長孫,長孫一個頂倆,拿雙份兒,給他十萬!”翠丹小臉兒氣的鼓鼓的,“我倒不是眼饞我爺爺的錢,就是氣不過!合著眼裡就隻有孫子,虧我爺爺成天跟我‘丹丹長、丹丹短’的,原來這麼瞧不起人!”

翠丹哼一聲,“沒見過樣兒的老古董,我聽小特姐說了。二叔婆拿鳳女姑跟傑子舅他們都是一樣的,有傑子舅的,就有鳳女姑的。家裡更是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一個樣兒!連學校都說男女平等,現在誰還像我爺爺似的,搞重男輕女這一套!”

翠丹特意對坐在一旁的劉愛國說,“同樣是兄弟,怎麼二叔爺就這樣開明,我爺爺偏一肚子的舊思想呢!”

劉愛國輕咳一聲,“你爺爺年紀大了。”

“不是年紀大小的事,三叔爺家就是孫子孫女一視同仁,都是一樣!就我家,非但孫子孫女有貴有賤,孫子間也不一樣,長孫特值錢!”

秦特昨晚就知道這事了,她很同情翠丹,義憤填膺的說,“難怪翠丹你這樣生氣,要是我,我也一樣生氣!”

說出“生氣”倆字時,秦特心中閃過一絲震驚,她以為自己隻是不滿,原來自己是在生氣麼?雖然心理診所的傅阿姨說男女是平等的,姥姥對媽媽和舅舅也都一樣,律師褚阿姨、法官阿姨都是很厲害的人,但是,她內心深處仍是很自卑的。她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會因為聽到重男輕女的事而生氣。

這種震驚也隻是極短的一瞬,秦特並沒有多想,因為她急著安慰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翠丹:

“你也不用太生氣,像我姥姥、姥爺這麼好的人不多的。”

劉愛國:……這孩子實誠的……

翠丹鼓著嘴巴,“我都快氣死了,你看我媽,都氣哭了!”

秦特很有正義感,拉著好朋友的手說,“翠丹,我們是不該要長輩的東西,因為我們做晚輩的應該孝敬長輩。但是大爺爺這樣也是不對的,難道看晚輩不該看人品,就隻看性彆?孫子就好,孫女就不好了。那是非常狹隘的!你得跟大爺爺說,他這樣不對,叫他改正過來。”

翠丹說,“我爺爺說也沒用,我昨天就跟他抗議了。你不知道那我爺爺那口氣,說我丫頭片子,叫我少嘰歪!”

“這得想個辦法。像你媽媽一樣,光哭也沒用啊。”秦特很認真的想法子,姥姥做事就很有謀略,所以她也得開動腦筋,幫翠丹想個好辦法。“書上說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姥姥和趙姥姥都說,遇事得提前做功課。”

秦特先說,“翠丹,三姥爺家具體是怎麼分的,你先細說說,咱們好想法子。”

“三叔爺家是孫子孫女每人五萬,外孫外孫女每人三萬。”

“這怎麼還不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了。我爺爺叔爺這輩人,都是把家業傳給兒子的,對女兒都隻是嘴上親熱,實際好處都給兒子。”

劉愛國表白自己,“也不全這樣。要我說,閨女兒子就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