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父子五人在銀行附近餐廳吃的飯, 劉愛國原本覺著,去這麼好的餐廳做什麼,路邊什麼小攤小店的吃碗拉麵就好, 不過想到還有孩子們,也就沒發表反對意見,跟孩子們一起去了。
劉愛國的情緒是微微興奮的,他把錢都分了,就按他想的,給老大補了七十萬, 老二補了二十萬,剩下一百一十多萬,十萬加尾數他留下養老,一百萬給四個子女平分,所以算下來:
老大:95萬。
鳳女:25萬。
老二:45萬。
老三:25萬。
哼, 老婆子還不許他分!
他就是分了!
怎麼著!
劉愛國愜意的眯著雙眸,不停給孩子們夾菜,“吃,多吃。”自己拿勺子舀菜湯拌飯, 劉鳳女立刻攔了老爸,“爸, 這滿桌的菜,隻怕吃不完, 您拌什麼菜湯啊。吃菜!”
“是啊。”老三給爸夾個油燜蝦, “爸您嘗嘗這油燜大蝦,蝦頭都是酥的。”
劉愛國以前真不會吃這個, 他是過年時剛學會的,林晚照買了一箱對蝦, 時常在家做著吃。劉愛國嘗一個,點頭,“就是比你媽做的味兒好。”
這一提起老媽,幾個孩子心裡更沉重了。
尤其老大,默默的給爸夾個炸丸子,整個午餐都在照顧老爸,自己沒怎麼動筷子。劉愛國對他的孩子們稱得上心細如發,安慰長子,“彆擔心,等我回去給你媽買上二斤五花肉,她就好了。你媽就是這脾氣,發作出來就沒事了。”
整張桌,除了劉愛國,沒人敢這樣樂觀。
吃過午飯,大家給老爸打輛出租,提前付了車錢,讓出租車送老爸回家。
望著出租車走遠,劉鳳女問,“大哥,怎麼說?咱們什麼時候過去,把錢還給媽。這事兒不能讓爸知道,不然爸這脾氣,又得叨叨。”
“不用了。媽說,她不要。”老大道。
劉鳳女與老二都驚訝極了,老二問,“那這事兒算過去了,還是沒過去啊?”
“媽說,咱們分了爸的老底,以後得好好給爸養老。”
“這是當然了。”老二、劉鳳女想都沒想應下了。這沒得說啊,把老家兒都分乾淨了,能不給老家兒養老麼?劉鳳女跟兄弟們表個態,“我先說下,我擎了家裡的產業,以後爸媽養老,我跟你們一樣,也占一份兒。”
老三眼珠轉轉,沒吭氣。
既然媽不要他們這錢,老三下午還要上班,劉鳳女、老二也要各回自家鋪子忙生意,大家便各自散去。
老三回辦公室愁的不輕,媽那話是開玩笑,還是當真呢?
要不要把分到的25萬還給媽呢?
老三當然是不想還的,25萬哪,他五六年工資啊!
可是……
老三有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這話他都不能說出口,因為說出口就不算個人了。那啥,老媽那兒不分了一半家產麼。當然,就是媽一分錢沒有,他也一樣孝順媽。可這握手一半家產的媽跟一無所有的媽明顯也是不一樣的。
尤其媽現在變有這麼厲害!
碳素筆在指間轉的飛快,終於啪的一聲落在辦公桌上,老三神色嚴肅,目光堅定:好,就這麼定了!
林晚照正在收拾買回來的東西,就聽到有人咣咣敲門,出門一看,劉愛國拎著一兜子肉蔬,臉上帶著討好的笑,語氣熟絡極了,“可算是回來了。乾什麼去了,不見個人。”看到林晚照燙的卷發,呦嗬一聲,“怎麼燙的跟電視上的老太太似的,怪模怪樣的。以前那樣就挺好,聽說這燙頭可貴了,得花好幾百吧。可沒這樣過的。”
說話間就要往屋裡去,林晚照錯一步擋他麵前,臉色沉了下來,“有事?”
“買了點兒五花肉。”劉愛國提起來給林晚照看,“你不愛吃燉肉麼,我特意挑的,上好的五花肉,足買了二斤。還有西紅柿,你也愛吃西紅柿炒蛋,對不對?一起買了。晚上咱們就這麼做吧。”
林晚照盯著劉愛國,不說話。
劉愛國以為林晚照是因為剛他說燙頭的事不高興了,忙改了口,“挺好看挺好看,燙吧燙吧,下回接著燙。”
林晚照要斷他的嬉皮笑臉,“你知道離婚是什麼意思麼?就是從此之後各過各的!”
“咱們這些年了,什麼各過各的。”劉愛國還想混過去,林晚照冷冷道,“劉愛國,你是想撕破臉麼!”
林晚照臉上可是沒有半點玩笑半點通融的意思,劉愛國終於訕訕,他籌謀已久,早想好退路,“我是說,這些天都在吃你做的飯,這算是還你的。”
“不必。也告訴你一聲,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小特給你送飯,你也不要下來拿!離婚,就是從此之後,各不相乾!”林晚照“砰”的一聲關上門。
劉愛國的內心終於生出一絲惶恐,他終於意識到,這一次的吵架,絕不是他用二斤五花肉便能將林晚照哄好的事。
他垂頭聳腦的拎著菜回了樓上,一時埋怨林晚照不通情理,他也是為孩子們著想,孩子們的確是生活有困難嘛。一時又有些擔心,不知道林晚照什麼時候才能消氣。
看著手裡的五花肉和西紅柿,天氣暖了,肉不能久放,劉愛國到廚房,拉開冰箱門才想起來,他一個人過日子,冰箱已經很久不用了。
重新給冰箱插上電,劉愛國把五花肉放到冷凍層,想等著兒女們過來時,燉給兒女們吃。
空蕩蕩的冰箱就放二斤五花肉,每天還不知道要費多少電。一起住多好,還省電呢。劉愛國又腹誹一回,冰箱門關好,在客廳轉悠兩圈,家裡空蕩的讓人不自在,乾脆找老友中意說話去了。
中意家氣氛不太好,劉愛國跟著中意進了客廳,見茶幾上擺著一嘟嚕葡萄,“喲,誰給送的葡萄,這葡萄瞧著可不錯,挺新鮮的。”
“五千塊錢買的,能不新鮮。”仙兒冷著臉拿起葡萄,“我給咱們洗洗去。”
劉愛國覷一下仙兒的臉,見仙兒去了廚房,低聲問中意,“怎麼了?跟仙兒鬨彆扭了。”
“我跟她有什麼彆扭。”中意歎氣,從茶幾底下拿出倆燙著梅花的透明玻璃杯,從茶葉罐裡抓兩搓茶葉放進去,拎起暖壺泡兩杯茶。他跟劉愛國幾十年的交情,也沒什麼瞞著的,“誌建拿過來的,說是孩子上學,學費有點不湊手。”劉愛國並不傻,一琢磨也琢磨出味兒來,“誌建不也拆了幾十萬麼。”
“誰還嫌錢多啊。”中意苦笑。
仙兒把洗出來的葡萄放在半透明的塑料小盆兒裡,給他倆放茶幾上,“你們說話,我瞧瞧嫂子去。”
中意,“一會兒記得回來做飯。”
仙兒沒理她,出門去了。
中意問劉愛國,“你跟你們內當家怎麼樣了?”
“哎,彆提了,現在還賭著氣呢。”
“不是去法院調解了麼。”
“氣我把錢給孩子們分了。”劉愛國抱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摳門兒,我多給孩子一分她都不樂意。”說著長長歎了口氣。
中意也跟著歎氣,“你家幾個小子,比我這倆狗東西強的多,給點兒就給點兒唄。”
“誌偉誌建也不是不孝順的孩子。”
仙兒過去時林晚照剛對鏡塗完口紅,嘴巴紅紅的。
林晚照有些不好意思,用紙巾擦掉一些,再抿一抿,覺著自然點兒了。
百般憂愁的仙兒都忍不住笑了,“嫂子,挺好看的。”
“你試試。”林晚照把口紅遞給仙兒,仙兒連連擺手推卻,“我不行。嫂子你洋氣,打扮起來也好看。”
“洋氣什麼呀。”林晚照去廚房拿水果,洗了一盤子桃杏,有些奇怪,問仙兒,“你怎麼這會兒有空過來。”都要做晚飯的時候了。
仙兒長長歎口氣,“真是快憋死我了。”
仙兒跟林晚照念叨起來,“這不年下我們閨女幫著,才搶下十五萬。這些天就沒個消停,一會兒誌偉手頭兒緊,一會兒誌建不湊手,各種理由來打秋風。我能看不出來麼。中意那狗東西就裝傻充愣的,來了就給來了就給,我看是剩不下什麼了。”
林晚照問,“那可不是中意一個人的錢,你是乾什麼的?你就不給!看他們能怎麼著,還敢硬搶不成!”
“我怎麼攔的住啊。我就攔了一回,兒媳婦就話兒話兒的。”仙兒是說一句就歎一口氣。
“你要是怕話兒話兒的,那你是攔不住。”林晚照拿個小孩兒拳頭大的紅杏兒,買的時候有點兒硬,放好幾天就軟了,咬一口是那種柔軟的甜香。
仙兒說,“你說我可怎麼辦啊。”
“拉下臉。要留住錢就不能怕得罪人。”
仙兒努力想了想,試了試,搖頭,“不行,我這人天生麵,硬不起來。”
“那就沒法子了。你就是把錢買成房,彆人還能立逼著你把房賣了呢。”林晚照遞個紅杏給她,“嘗嘗,好吃的。”
仙兒愁眉苦臉的接著,好在她愁眉苦臉慣了,咬口甜杏,一時也就忘記了煩惱,打聽起林晚照劉愛國的事,林晚照說,“離了。家產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