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撓了撓發麻的頭皮：“那個什麼……不小心就叨擾了這麼長時間，這也不早了, 我就先回去了？”
他來這兒的理由本來就是看看小少爺的。
“嗯。”明畏應了一聲, 隻是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看著青年精致的眉眼眉目如畫，他的神色就變得極度不自然, 像是過分糾結, 又像是承載著這世上濃鬱的悲傷一樣, 鬱結著化不開。
明畏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顏洛：“……不用您親自送了, 這個點兒……”
“明天是周末, 學院休息，所以今天宿舍會提前關門。你這個時間回去怕是進不了門了, 有什麼打算？”明畏直接問。
“……”顏洛想了想, 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宿舍周末雖然也收留外地的學生, 不關寢，但九點也關門了, 他已經回不去了。
現如今他卡上也沒剩幾個錢了, 出去住賓館顯然不切實際……
“那我隻能回家了。”顏洛垂頭喪氣地說。
他所說的回家自然就是回白家。
明明白家就在首都星上, 可他卻要住條件一般的宿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跟他那個白家並不是很和睦。
明畏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但他終究沒有過多地詢問關於白家的家事。
隻是顏洛說要走，他便叫來了自己的副官梁再渠, 令他親自將他送回白家。
“等等。”
臨走的時候顏洛又被明畏叫住, 元帥粗啞的聲音傳來, 叫他又不說話, 顏洛不得不頓住腳步，回頭問：“啊？”
明畏這回又沉默了許久。
他這人也是怪。
在外麵已經是殺伐果斷擁有大將之風、能獨當一麵的元帥了。
人後卻又這樣不乾脆，也不知道是在腦子裡天人交戰地想些什麼呢，還是乾脆就在發呆，但總歸是吞吞吐吐的，搞得顏洛無端有點煩躁。
……這要是在以前的他麵前，他非得改掉明畏的這些臭毛病不可。
但現在，重生歸來的萬古將軍也隻能在一邊兒等著。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明畏終於說：“思繆很喜歡你，你還會來看他嗎？”
顏洛：“……”
顏洛仔細揣摩元帥話裡的意思，一番思量揣摩後，選了一個比較中規中矩的答案。
他微笑而又禮貌地說：“如果小少爺想見我，那我當然願意來陪他玩兒。”
天生帶笑的眉眼都飛揚了起來，笑意自然由他一雙桃色嫣然的眼睛擴散至整張麵容，恰到好處地將青年本就姣好的五官烘托得更加立體精致。
但卻是內斂的，小心地覷著元帥臉色的，一個十八歲青年的生澀模樣。
有些畏懼，有些崇拜，又有些討好。
這副模樣就這樣撞進明畏的眼中，僅僅隻看了一眼，明畏就像被什麼東西刺到了一樣，忙暼開了目光。
“那元帥，我走了？”顏洛試探地問。
但打那以後明畏就再也沒有看過他。
“我真走了。”顏洛又說。
唇角上揚的弧度又擴大了一些，顏洛甚至放肆地用上了一些嬌軟的語氣。
可被再三確認的元帥也隻悶聲點了點頭，其他的保姆傭人包括副官在內的親衛們全部眼觀鼻、鼻觀心，望向元帥，不由都有點恨鐵不成鋼。
——合著元帥帶這麼一個小美人回來，就真是讓他來陪小少爺玩兒的？！
這果然是第三帝國時至今日最純的18K金鑽石王老五，他們元帥憑自己本事單的身，誰也比不了。
倒是唯一壓根兒就沒往那方向去想的顏洛見狀，就趕緊抬著屁.股走人了。
小美人彆看臨彆的時候有些哀怨，真走了以後那也是頭也不回。
不羈灑脫。要是旁人來了這元帥府，不說要跟元帥發展什麼友誼，但拍個照、簽個名什麼的總要有的吧？
想想上層圈子裡那些個傾慕元帥的小貴族們，每隔幾天就要來這裡遞拜帖求見元帥……這少年倒讓其他人更加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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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離開元帥府後，元帥就將自己關在了小會議室裡繼續處理公務了。
過了一會兒，副官梁又峰敲響了會議室的門。
“元帥，再渠說已經把白少爺順利送回白家了。”梁又峰恭敬地說。
“嗯。”
小會議室裡沒有開燈，3D大屏幕折射的光芒倒是將元帥附近照射得一片蒼白雪亮。
屋裡有很重的煙味，明畏的嘴邊，兩根修長削瘦的手指夾著香煙，正徐徐地冒著煙霧。
梁副官：“……元帥，您今天還沒吃藥。您的傷還沒痊愈……可少抽點煙吧。”
“嗯。”
明畏答應了一聲，但又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改為用手指操縱著眼前的3D影像，開始看起了星際雲圖。
“元帥，屬下有個問題想問。”梁又峰想了半天，覺得憋在心裡太難受了，便忍不住問了：“您覺得白少爺真的是、是將軍嗎？”
聽見這話的明畏終於有了反應，他手上動作一頓。
明畏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反問他：“你覺得呢？”
梁又峰大著膽子說：“屬下覺得不像……”
一邊說一邊望了眼坐在那裡肩膀寬闊但身形已經十分消瘦的元帥，梁又峰覺得如果這回真的找錯了人，元帥他……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撐住。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更何況這都快過去一年了，他們所有人都不信顏將軍還活著。
隻有元帥，唯有元帥……
還堅持著。
全當是打個預防針吧。
梁又峰硬著頭皮說：“目前為止白少爺都沒一點兒像顏將軍的痕跡。”
“顏洛是個聰明的人。”明畏直接截斷了他的話，很顯然這話元帥是不愛聽的，“有時候越是沒有痕跡就越可疑。”
“可是……屬下就想不明白了，要是將軍真的還在世，他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您、跟您說呢？”
明畏這回又不說話了。
他拿起桌上的複古打火機，“哢噠”、“哢噠”地反複把玩兒著，眉宇之間的皺褶卻隨著這聲音的逐漸加快而變得越來越深。
——這個問題，他又何嘗不有此一問。
“還有元帥您也是的……”梁又峰話鋒一轉，竟然膽大包天地數落起自家元帥來了：“他不說，您也可以主動去問啊……”
“如果您擔心暴露這種機密，那就不直白地問，哪怕隻是稍微試探一下也好，也總比您這麼糾結著要好……”
後麵梁又峰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與明畏擺弄火機的聲音共同銷聲匿跡。
最後一聲“哢噠”消失，整個會議室都陷入沉寂當中。
明畏這次沉默的時間變得更長了。
屏息靜默著等了半天，梁副官聽見元帥的一聲輕輕的歎息聲：“出去吧。”
“……是。”
梁又峰再不敢說什麼。
他早發現了，似乎隻要是涉及到了顏將軍的問題，哪怕僅僅隻是一些虛無縹緲、可能性極低的預設，元帥他都要思索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