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就是想試一下。”袁香兒衝著他做了個鬼臉,“小南,這樣太方便了,以後我們可以說悄悄話,他們都聽不見。哈哈。”
寒冬時節,朔風漸起,天空中紛紛揚揚下起雪來。
山腳下轉出一個村落,嫋嫋炊煙從各家各戶煙囪中升起。這片區域土地貧瘠,丘壑叢生,不利於農業生產,所以當地的居民顯然生活得並不富足。遠遠望去,村道兩側的房屋多為破舊的茅房土牆,山道上遇到的幾位樵夫獵戶也都少有齊整的禦寒冬衣。
“阿青姐姐好像就出生在這一帶呢。”三郎掀起車簾,趴在窗口看外麵的景色,頂著一雙尖尖的耳朵。
在前方半山腰的位置,露出了一座破破爛爛的山神廟的屋頂。
“哦,是麼?阿青以前就住在這裡嗎?”袁香兒想起了阿青提到過,當地人曾經給渡朔建過山神廟,於是問道,“三郎,你認識渡朔嗎?”
“我從-->>
前沒見過,但有聽說過這位大人的名字,聽說是一位強大又溫柔的大人,就連人類都給他設了廟宇,時常供奉呢。”
“真的嗎?他是不是做過什麼特彆過分的事?為什麼國師要用鐵鏈鎖著他?”
袁香兒知道有些事從不同人的角度聽起來完全不一樣,妖魔口中的好人,當然葉可能對人類來說是為惡人間的恐怖存在,就連南河都還抓到過一隻潛伏在城鎮裡專吃人心的妖魔呢。
“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嘛。”三郎尖尖的耳朵從窗口消失,化為一位春華正好的少女,從馬車上跳下來。
她攔住了一位砍柴下山的年輕樵夫,施禮道,“敢問這位大哥,這山上的廟宇供奉的是哪位神靈。我家大官人最是虔誠,向來是縫廟必拜的,正打算著前去祭拜一番。”
那位生在在鄉村裡的樵夫哪裡和這樣斯文秀氣的姑娘說過話,頓時漲紅了麵皮,知無不言地說了起來,
“那不是什麼山神廟,幾十年前是被一個妖精占據著的。我聽村裡的老人說,那妖精壞得很,不僅天天吃童男童女,禍害鄉裡,更是變成神靈欺騙大家。幸虧路過了一位得道的仙師,在這裡同妖精鬥了三天三夜,將妖精打回原形,牽著在村裡走了一圈,大家這才認出他的真麵目。至此這間廟宇也就荒廢了。姑娘你們就浪費時間上去了。”
告彆的樵夫,車行轉過山道,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間小小的廟宇,屋頂崩塌了一角,牌匾也不見了,牆壁上爬滿蔓藤,台階上蓋著雪,一副破敗荒涼的景象。
然而廟宇內似乎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在跪在地上焚香禱告。
袁香兒一時好奇,止住馬車,順著山道走了上去。這是一間很小的廟宇,通共隻有一間殿堂,佛龕上神像的頭部崩裂了一角,屋頂還破了一個大洞,一束天光從洞中打下來,正照在那位老者匍匐的後背上。
供桌上擺了一碟花生,一碟米糕,一碟橘子,焚了三支香,老人合掌禱告,“山神大人,好久沒來看您了,希望您一切都好,順順利利的。”
老者禱告完畢,顫顫巍巍站起身收拾碗碟,才看見廟宇的門口站著幾位年輕人,其中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倚著門框,正昂頭看著崩壞了麵目的神靈。
“請教老丈,我聽聞這隻是一個為禍鄉裡的妖魔,為何您還來祭拜他呢?”袁香兒交叉雙手持晚輩禮,低眉詢問。
“妖魔又如何,這位大人不知道幫過我們多少次。從前不論是乾旱,蟲災,獸潮。隻要來山神廟拜拜,一切都很快就會好轉。大家隻是心裡懼怕妖魔,所以一聽說大人是妖怪,就忘了他曾經對我們的幫助。那些沒心沒肝的家夥,竟然還拿石頭砸他。”老者口中恨恨地說著,慢慢將桌上的碗碟收入帶來的提藍中,“如今的年輕人,更是連大人的模樣都沒見過,以訛傳訛,說什麼大**害鄉裡,吃童男童女,都是些混賬話。”
“您又怎麼能知道這些不是真的呢?”
老者不滿地看了袁香兒一眼,哼了一聲,
“數十年前,村裡有一個男孩的母親去世了。他的家人忙著辦喪事,無暇顧及悲傷又驚懼的孩子……”
那個男孩跑進了山裡,躲在山神廟中,想起母親的慈愛,頓時哭得肝腸寸斷,暈厥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黑透了,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山林深處隱隱傳來各種野獸的聲音。男孩這才感到了害怕,就在他抱著身體縮在供桌下瑟瑟發抖的時候。一位年輕的男子掀開了供桌的桌幔。這個人打扮得十分奇怪,一頭及地的長直發也不梳起,就那樣放任披散著,他赤著雙腳,細長的眉眼微微帶著笑,向男孩伸出手,“小孩,出來,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孩也就忘記了害怕,乖乖地在他的笑容中牽住了他的手,被那個男人抱了起來。那天的雨下得異常的大,山道濕滑,但那個男人似乎毫不介意,輕鬆自如地走在雨中。奇怪的是他們的身上一點都沒有淋濕,驚懼了一天的小男孩靠在那個溫暖寬大的胸膛前,不知不覺的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安安穩穩地躺在了自己家的床榻上。而慌忙找了一天的家人,無一人知道他是怎麼突然回到家中的。
“沒錯,那個男孩就是老夫我。”老者頓著手中的拐棍,“若是山神大人吃童男童女,我又怎麼可能還活到如今這般年紀。”
他說完這個故事,憤憤不平地冒著雪走下山去。
袁香兒站在破敗的神廟門前,看著崩壞了的神像。細細的雪花從屋頂的破洞飄落。那石像殘留的半張麵目,依舊可以看出細長的眉毛,狹長的眼睛,依稀是渡朔的模樣。
龜裂的石縫裂在臉上,使那張本來微笑著的容顏看上去像是在哭泣一般。
因為下著雪,一行人乾脆在這間小小的破廟打尖歇腳。
南河在山林裡轉了一圈,帶回了足夠所有人飽餐一頓的野味。
自有周家的仆人們宰殺獵物,埋鍋做飯。
“仔細點,烤得嫩嫩的,沒準一會貓大爺高興了,還會有賞。”
相處了這些日子,仆人們也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這幾位大仙看起恐怖,實際上不難伺候,隻要夥食做得好吃,時常都有賞賜。可惜的是,這賞賜的內容不太穩定,有時候隨手拋出來的是一顆令人欣喜的金珠子,有時候卻隻是一條小魚乾。
他們也逐漸摸到了規律,大部分時候,如果夥食準備得太好,貓大爺過於開心,打賞反而變成了他自己喜歡的小魚乾。所以,要怎麼把握好中間這個恰到好處的度,一直讓幾位立誌在沿途發家致富的仆役十分為難。
仇嶽明坐在篝火邊,看向神廟的角落,在那裡,袁香兒歪著身體,舒舒服服地靠在一隻巨大的銀色狼妖的身上,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一隻金黃色的小狐狸,而麵孔正朝著蹲在她麵前的一隻小山貓,仿佛正在同那隻小貓說話交流一般。
“原來妖魔也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凶惡恐怖,也是可以這般好好相處的。”仇嶽明說道。
“啊,您,您是和我說話嗎?”坐在他附近的周德運受寵諾驚,他一直很怕這位將軍,而這一路這位頂著他娘子麵貌的將軍也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
“我在軍中,一直接受的思想是妖魔即是我們人類的死敵,他們罪大惡極,見之必誅。如今看來,妖中也有善類,人中亦存暴徒。我對從前的行為有些動搖,不知道一味斬妖除魔是否還是正義。”
周德運縮著脖子往篝火裡添柴,“正義不正義我是說不好,不過在下覺得,妖魔存在於這個世間,本來就先於我們人類。存在又不是他們的原罪,我們人類剿滅妖魔就剿滅妖魔,倒不必給自己扣什麼正義的帽子。”
仇嶽明抬起眼睛看他,“想不到周兄還有這般見地,倒是小覷了你。”
周德運笑著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我不過是因為打小生活安逸,妖魔之類對我來說就像是書中故事,沒有什麼切膚之痛。身在局外,才能這般說話罷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