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1 / 2)

妖王的報恩 龔心文 11348 字 7個月前

第107章

袁香兒立在扁舟內,頭上銀河流光,腳下魚行鏡中天,一時讓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水麵還是水底。

在她的眼前,是一棟用玉石和貝殼堆砌出來宮殿,這裡的光線很暗,也沒有守衛之人,袁香兒借著瑩石微暉,悄悄貼著牆角摸了進去。

空靈的歌聲清晰地從這棟建築的內部傳來,詭色殊音在這樣寂靜昏暗的地方,更為動人心肺,撼動得人心思搖蕩。

這個地方看似毫無守衛,其實已經暗藏了極為厲害的攻擊。

袁香兒不得不在一個角落盤腿坐下,默默念誦了兩遍靜心咒,穩住自己一直被歌聲影響的心神。

“阿香,你在何處?”渡朔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袁香兒一下睜開了眼睛。

想不到大家這麼快就趕過來了啊。

因為情況比想象中的複雜,她被卷進來之前,在腦海中聯係過大家,請他們過來幫忙。

從闕丘到兩河鎮,坐牛車的話固然要個把時辰,但如果是渡塑展翅飛翔,短短時間內便能達到。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乾擾你的神魂,阿香,我察覺到我的法器一直在發燙。”這是胡青的聲音,她送給袁香兒的吊墜,具有安定神魂的作用,此刻一直在起效果。

“阿香,我很快就能找到你,到時候把那條臭魚燉湯喝了,給你解氣。”烏圓說的話讓袁香兒都笑了。

胡三郎:“阿香,你彆怕,大家都來了。連虺螣也這裡。”

正巧來家裡做客的虺螣看見大家突然撒腿跑得飛快,也就一道跟來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又沒有幾步路。她這樣說。

大家這樣熱熱鬨鬨在她腦海中說話,那種詭異的聲音也就逐漸不再能夠影響袁香兒的行動,

“我好像在水底,又像在水麵,這裡有一座宮殿,用玉石和貝殼砌的牆壁。裡麵有人一直在唱著歌。”袁香兒一邊說著自己所見的情形,一邊悄悄沿著牆壁往裡摸。

拐過一個厚重的大門之後,眼前的視線驟然開朗。

那是一間極儘奢華的大廳,四麵銀燭流光,明珠璀璨。在那些晃眼的光輝中,世間一切能夠想到的享受幾乎都被堆砌在了這裡。長毛地毯上隨意地散落著各色奇珍異寶,玉石製的長桌上擺放著精心烹飪地美味佳肴。更有俊美的健仆端著美酒和點心穿梭服侍。妖豔的舞娘載歌載舞……

數十個人類的生魂或坐或臥地滯留在這個大廳之內。

有些人被空中連綿不絕的樂曲所惑,茫然而呆滯地坐著,無法生出逃脫的念頭。也有一些索性沉迷於聲色犬馬,左擁右抱,大快朵頤,生活得十分奢靡。

那些服侍的下人個個容貌俊美異常,但若是細細看去,他們的表情十分詭異而不協調,下頜兩側偶爾會現出一道不斷開合魚鰓,肌膚上忽隱忽現著怪異的鱗片。他們不是人類,隻是一些還不能完美變形的小魚妖。

袁香兒混雜在人

群中,一點點慢慢挪動,儘量不引人注目。有一位小妖轉過眼珠來,和袁香兒的視線對上了,袁香兒繃緊身軀,僵立不動。那隻小妖眨眨眼,很快就看向彆處去了。他甚至區分不出袁香兒和那些隻有靈體的生魂。

袁香兒在人群中,看見了冬兒的母親林氏,林氏靜默地坐在靠窗的一張軟椅上,低垂蝤蠐,糊著銀紗的窗格襯托著她弧度優美的脖頸,悲傷又寂寞。

袁香兒摸到林氏的身邊,悄悄說:“大嫂,我來接你回去。”

林氏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她看著袁香兒露出詫異的神色,“阿香,你怎麼進來的?”

她很快低下頭,雙手捂住了麵孔,調有悲音,“謝謝你這樣冒險前來救我,但我不想回去了,那樣地獄一般的日子,我真的沒有力氣再過下去。”

袁香兒想了想,“每個人當然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你要是確定不想回去,我自然不勉強你。”

“但是,你可真的想好了?”袁香兒看著那個柔弱的女子,“我來的時候,冬兒還在哭呢。”

“冬兒。”林氏慌亂的眼神幾乎無處安放,她擦了把淚水,最終還是站起身來,向著袁香兒行了個禮,“是我一時糊塗了,冬兒還等著我呢,再難也不能將她一個人丟下。還請您帶我回去。”

這裡正悄悄說著話。

糊著窗的銀紗透出了一條巨大的剪影,窗外似有什麼東西遊動而過,長長的黑色剪影搖擺身軀出現在窗紗上。而屋內的人視而不見,似乎沒有注意到這樣的怪物就在自己的窗外遊過,又從正門處搖擺著尾巴懸空遊了進來。

那是一隻懸浮在空中的大魚。

袁香兒隨手扯了一件華袍頂在頭上,伏低了身軀。黑魚慢悠悠遊過所有人的頭頂,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下來。袁香兒將身邊的林氏輕輕拉了拉,黑魚蒼白的手就掠過林氏的頭頂,一把抓住了一個男子迅速向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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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在片刻的寂靜之後,再度恢複了喧嘩熱鬨,繼續那種紙醉金迷的享樂,

袁香兒頂著披在頭上的華服,看著那條魚消失的方向,遠遠跟了上去。

那條魚向著一處高台去了。

袁香兒跟在後麵,上了數層蜿蜒旋轉的白玉台階,台階的最頂處是一個堆瓊砌玉的露台,露台上有人,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妖魔的聽力都十分敏銳,袁香兒不敢再靠近。她躲在露台下的一根柱子後,脫下了手上戴著的戒指,微微施法,將

戒子變大,戒圈內現出了露台上的情形。

露台之上,一位身著白袍的中年男子,被法陣壓製,身在法陣中動彈不得,

黑色的大魚搖曳到他的麵前,把那個人類的生魂丟在他的麵前,

“吃下去。”妖魔獨特的嗓音響起。

被限製了行動的白衣男子苦笑一聲:“丹邏,我是人類,即便你有辦法通過吞食自己同類的生魂延續修為,我也絕不可能這樣做。你怎麼還是搞不明白呢?”

袁香兒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個中年男子她越看越眼熟,此刻才發覺他就是河伯素白中年時候的模樣。隻是自己剛剛才和河伯分彆沒多久,他的模樣怎麼就從垂垂老矣變得年輕了這許多呢?

那隻黑魚繞著柱子在空中轉了一圈,突然化為人形,一身黑衣,眉染窄紅。

他並不想多話,一手抓住素白的衣領,一手亮起法決,就要不管不顧地煉化那可憐的人類生魂,將他硬塞給他的朋友。

“阿邏!”素白喝住他,

“素白,即便是你,也不能太過分。”黑夜丹邏凝起雙眉,眉心窄紅如針,渾身魔氣蒸騰,“我族的天賦能力,能煉生魂為己用。多少人類的修士想要以此突破瓶頸,提升修為。苦苦求到我的麵前,我都懶得搭理。如今,你竟然拒絕我!”

“阿邏,我們是朋友。”素白盯著眼前的妖魔,緩慢而堅定地說,“這麼多年了,你至少應該明白什麼是朋友。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彼此尊重。”

丹邏雙眉倒豎,妖氣衝天,迸發出來的洶湧氣勢鼓動得長發飄搖,衣襟獵獵。

他對麵那個脆弱的人類平靜而堅定地看著他,竟一點都不顯弱勢。

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丹邏放手鬆開了手中的生魂。

“這些年,人間靈氣漸消,信仰之力也逐漸稀少,你因此無法突破修為,以至壽元耗儘,落到這般境地。早知如此,不應聽你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多發幾次水患,兩河鎮的那些人或許還會將你高高捧在神壇。”

他初時憤憤,越說越寂寞,露出了一臉落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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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邏,生命的可貴之處,正是在於它的短暫。我的資質有限,修為停滯,壽數止步於此本是天命,但我被奉為河神,享人間煙火,借此多活了那麼些年頭,已是偷天地之運數,你應當替我高興才對。”

“高興?我不明白。”以人類的模樣在人世遊蕩多年的丹邏,依舊覺得自己無法理解人類的悲歡,“你悲傷我不能明白,你高興我也無法理解。明明可以長長久久活在這個世間,逍遙快樂,為什麼拒絕?”

他的臉色冰冷下來,一甩衣袖,化為一條黑魚,從高台上縱身遊曳而下,

冰冰涼涼的語調回蕩在空氣中,

“你既執意如此,那就隨你。”

……--

不過一個人類,我這一生見過的妖魔和人類有如過江之鯽,他們總是要

死的,死了也無甚稀罕。

魔魚遊動在光怪陸離的水晶宮中,在半空中慢悠悠地翻了個身,

這麼多年,這個遊戲也玩膩了,等他死了,我終於不必再守著這莫名的約定,可以敞開肚皮好好大吃一頓。

是的,根本沒必要這般煩躁和緊張。

把那些辛苦抓來的魂魄都自己吃了擺,再隨便發一場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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