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樓新一代雙傑雙秀來了三位,正是為了追擊采花賊“蝴蝶仙”,又稱“(采)花蝴蝶”。花蝴、花蝶兄弟二人在荊湖、江南四路為禍多年,近半年在江陵一帶禍害女子,無人能拿住他們。
諸葛樓主派出弟子來除害,也是為了揚雲天樓新一代弟子的名聲,不過這一次又被柳三絕的弟子分了功勞。
諸葛樓主收到兒子諸葛寄川的信後,心頭堵著一股氣,來回跺步,最後招來女兒諸葛瀾漪。
諸葛瀾漪拜過父親,問道:“可是哥哥他們有消息了?”
諸葛樓主深呼吸一口氣,道:“他們快要回來了,還有兩個小客人到訪。你下去好好準備,好好會一會柳墨卿的弟子。”
“柳墨卿,柳三絕?他的弟子來乾什麼?他的弟子的輕功不夫那麼強吧?”
諸葛樓主頓了頓:“隻怕他們的輕功都不低。都過去十年了,咱們若還是用一樣的難題考他的弟子,未免讓他小瞧了。況且,要是他的弟子也通過水澤八卦樁,傳出江湖,咱們雲天樓的水澤八卦陣要輪為笑柄。”
諸葛瀾漪頓了頓才問:“那父親想要出什麼難題?”
諸葛樓主道:“柳三絕名門子弟,認識的道士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他深通易理,所以咱們不能考他的弟子八卦易理之類的題。你想一道非文非武的題,隻要難住了他們,咱們也算找回當年的場子!”
諸葛瀾漪自小聰明伶俐,諸葛樓主愛若掌珠,是以雖然早已定給了荊湖南路的鎮南侯府次子劉錦瀟,他卻非要留女兒到十八歲再嫁。
書穎、書林留了馬匹在雲天樓在洞庭湖沿岸的小分舵裡,乘上他們派裡的船會晃晃悠悠開往總壇大島。
書穎、書林立於船首,水麵氤氳,江風列列吹起他們半束的墨發和一襲她設計的男裝白衣,那發帶和腰帶上繡著柳葉。
書穎觀洞庭浩闊,“詩興大發”,便訟道:“鼓發嘉魚千百雪,亂帆和雨向湖開。何妨南北東西客,一聽湘妃瑤瑟來。”
忽聽船上箏聲響起,湖水蕩漾,琴聲悠悠,讓人的心平靜了下來。
正是黃悅薇在輕撫著一把箏,她一雙蔥白手在琴弦上輕攏慢撚,書穎便回到船甲板上的座椅上,倚在椅上一邊聽琴一邊吃著鹵鴨掌。
書林坐在她旁邊咳了一聲,書穎遞了一個鴨掌給他。書林搖了搖頭,他本是想提醒一下她,現在有外人在場,他們都看著她,並不是想要吃。
“你自己吃吧。”
黃悅薇也不欲多彈了,罷了手,笑道:“久聞柳前輩,輕功、暗器、音律三絕,不知道葉公子和葉姑娘得柳前輩幾分真傳?”
書林謙道:“小可不才,學不到家師三成本事,不敢稱真傳。”
書穎笑道:“你們荊楚的鹵鴨掌、鹵鴨脖真是人間美味!魚也很不錯!我在京中、南陽都吃不到這個味兒!”
黃悅薇垂下眼眸,一個絕世美人吃鴨掌的姿態,總之難以像個大家閨秀。
“葉姑娘性子倒真是……豪爽……”
“過譽了,過譽了。黃姑娘也是文武雙全,長得又好看!”書穎啃完一個鴨掌,放下骨頭,接過書林手中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
黃悅薇心下難以討厭這樣一個女孩子,隻道:“若論閉月羞花之貌,我想世間難有人及得上葉姑娘吧。”
書穎道:“在家時,我爹最煩我了;我在師門時,師父也對我很凶,對我哥還溫柔一些。可見我不太討人喜歡,不然他們不會這麼對我。”
書林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暗想:你也不算一算你闖了什麼禍惹著爹和師父。
黃悅薇道:“愛之深,責之切。”
書穎想了想,微笑道:“原來是這樣呀!姐姐,你們雲天樓的廚子手藝怎麼樣?”
黃悅薇一臉“什麼鬼”的表情,頓了頓才說:“有些廚子手藝好,有些不好吧。”
書穎靦腆一笑:“能挑手藝好的廚子給我做飯嗎?”
諸葛寄川輕輕歎了口氣:“葉姑娘放心,我們雲天樓還懂這點待客之道。”
書林連忙描補:“諸葛兄,舍妹自小淘氣又貪吃,讓你見笑了。”
諸葛寄川道:“還愛錢。”
書林表情一滯:“這個……舍妹還小,不善作偽。但她心地善良,愛錢也取之有道。”(良心不痛嗎?)
皇甫元均想到她對付采花賊時心狠手辣的模樣,與“善良”二字相差有點遠,不禁勾了勾嘴角。
書穎打了一個哈欠,問道:“還有多久才到雲天樓?”
黃悅微道:“今兒在外中專大島休息一夜,明天再乘船,中午就能到了。”
“這麼遠?我都能從南陽趕到洛京了。”書穎更覺得發困了,“我還是回艙裡睡覺了,吃飯時叫我。”
在船上消磨了一天半,他們終於到了雲天樓的大島。書穎、書林本來打起精神要破他們雲天樓的八卦樁,沒有想到他悄悄從島後門一繞,乘小舟從島壁上的一個小洞而入。
雲天樓本島的大碼頭在島外的一個衛星小島上,但本島四周都建了城牆堡壘、堡壘上又常有機會,易守難攻,留下淺灘一麵的八卦樁入口和深水區山壁的入口。
小舟進了山洞,隻見前方洞口大亮,不一時出洞,就見是一個內部的小船碼頭。
書穎不禁感慨:“古時人們能築長城、都江堰、鑿開運河,這島四邊連水要建成這樣,可比古時人了。”
諸葛寄川不禁暗有些得意:“葉姑娘過譽了。”
書穎笑道:“諸葛兄不要謙虛,前灘有陣、陣內又有島門守衛,大船不可靠近。若有敵人派水軍來隻能派娃人,但是你們在木樁上設著陷井,敵人死幾千人也破不了前門。這後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諸葛寄川奇道:“難不成葉姑娘還想攻破我們雲天樓?”
書穎搖頭笑道:“非也,非也!我這是在恭維雲天樓。一門一派的抗打性高,代表著一種實力。雲天樓實力強,家師是諸葛樓主的朋友,我們才覺得更有麵子!”
諸葛寄川、皇甫元均、黃悅薇都心頭甚悅,不一時就到了內碼頭,棄舟上岸,岸邊已經有些外門弟子接待,引了雲天樓雙傑一秀和葉氏兄妹去見樓主。
但見島上芳草淒美、花木繁茂,屋宇房舍、停台樓閣在島上高低錯落。葉氏兄妹隨著他們三人左轉又繞,過了一盞茶功夫,就見山腳下有一座三層樓屋,屋簷高挑,白牆青瓦,樸素雅致。
拾青石台階而上,進了大堂,就見一位四五十歲的紫袍革帶的中年男子端坐上首,他身邊還佇立一個青衣美貌少女。
兩旁還有四個座位,其中兩個座位空著,左邊上首和右邊下首的座位上卻坐著中年的一男一女,下頭又站著大約二十位弟子。
雲天樓門下除了諸葛樓主之外,屬天、地、風、雷、四位堂主地位輩份最高。這四位堂主一位是諸葛樓主的師弟、一位是他的師妹、一位是他妹婿、還有一位是他的義弟。
餘下新一代中樓主兒女和皇甫、黃二位武藝出眾,是下一代的骨乾力量,而女子也可以外嫁聯姻。
在場男女老少在看到葉書林、葉書穎兄妹倆時,眼睛都忘記了眨。原來他們知道今天是見正主的日子,都正經梳妝打扮了。
書林梳著美男可梳醜男不可試的龍須發型,書穎則采用江湖少女的發帶編發,頭上簪著一支珠花,帶著一對珍珠耳環。
“屬下參見樓主!”
“晚輩葉書林/葉二娘見過諸葛樓主!”書穎、書林朝諸葛樓主抱拳。
諸葛樓主回過神來,點點頭:“不必多禮!寄川、元均、薇兒,你們先退在一旁。”
“是,樓主!”
諸葛樓主打量著葉家兄妹,忽而笑道:“我也有多年未見柳墨卿了,沒有想到他也收了兩個徒弟!不知你們特來我雲天樓,所為何事?”
書林從懷中取出請帖,落落大方道:“家師浪跡江湖近三十年,在武學上也有些個人見解。家師擬在今年十月初九,開宗立派,誠邀昔年武林至交好友不吝賞光,參加本派開宗大典!”
諸葛樓主和在場的一男一女中年人都吃了一驚,諸葛寄川接過請帖轉呈給了諸葛樓主。
“確實是柳墨卿親筆。沒有想到他還有此誌!”
書穎微笑道:“家師原本還沒有此誌,隻不過近年收了我等為徒,來日晚輩們免不得與武林同道往來。所以不如開宗立派,借此機會讓晚輩等人多認識一些武林名宿,免得將來我等做了井底之蛙。樓主、兩位前輩和各位哥哥姐姐要是有空,記得賞光去南陽玩玩!”
像她這樣美麗的小姑娘,此時擺出溫柔可愛的麵孔,連同為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喜歡,諸葛瀾漪就忍不住好奇地看著她。
“小妹妹倒是會說話!”諸葛瀾漪輕輕一笑,“我從哥哥的信中看到,你們合力除掉了那……采花賊。小妹妹不怕嗎?”
皇甫元均目光怪異,暗想:應該是采花賊怕她吧?可憐的采花賊,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也就受了多麼慘無人道的懲罰。
書穎脆生生道:“有哥哥在,我不怕。”
諸葛樓主撫著胡須,淡淡道:“瀾漪,他們既然是柳三絕的高徒,手底的本事自不會弱了,隻你們幾個一直在荊湖一帶,當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諸葛瀾漪低頭道:“樓主教訓的是!弟子等確實是井底之蛙,平日沒有什麼機會見彆派少年高手,今天卻湊巧了。樓主不如幫弟子等請葉公子和葉姑娘給我等露一手,讓我等長長見識。”
諸葛樓主道:“他們剛剛遠道而來,你就心癢癢想人家露一手,這豈是待客之道?彆讓兩位小友和柳三絕笑話我們雲天樓不懂禮數!”
書穎、書林不約而且想著:來了,來了,秀兒來了!
“呃,樓主此言在理!”諸葛瀾漪星眸閃閃,“那不如我給葉公子和葉姑娘出個有趣的題目消遣,保證不會累著他們。”
諸葛樓主道:“你想給人家出題,人家就願答嗎?”
書穎知道這是一個軟的下馬威,要是不回答,雖然不至於受傷丟性命,但是他們就丟了還未開宗立派的柳葉派的麵子了。往後雲天樓怠慢他們柳葉派幾分,柳葉派也得受著。
“玩遊戲好呀!姐姐出一道題給我們,我們也出一道題給姐姐,怎麼樣?”
諸葛樓主和諸葛瀾漪一怔,對看一眼,諸葛瀾漪點頭笑道:“好呀!”
這下在場的人都提起神來,看她怎麼出題難到葉家兄妹。
諸葛瀾漪走了下來,請兩位弟子搬來一張桌子,上麵放著筆墨紙硯。書林笑道:“咱們武林中人,難不成要比吟詩做對?”
諸葛瀾漪微笑道:“柳前輩文武全才,二位又是世家名門子弟,吟詩做對想來你們做得多了。”
書穎點了點頭:“玩點新鮮的,那就好極了!”
但見諸葛瀾漪提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了9個點才擱筆,拿起那張紙示意眾人,最後看著兄妹倆:“請問如何用4條線把這9個點連在一起?”
書穎不禁啊了一聲:“這個……”
諸葛瀾漪放下了紙張,擺了擺手:“請吧。”
在場的人都不禁思考起來,諸葛瀾漪便允堂上的弟子過來:“你們也走近來看看柳前輩門下高徒的急智。”
顯然,諸葛瀾漪就是讓大家圍觀柳三絕的弟子們被他們雲天樓的傳人難住,這就找回了當年的場子了。
書穎不確定書林能不能畫,就先一步提起了筆,問道:“在場諸位有沒有誰先來試一試?”
大家在自己掌心試著畫,可總是不成,均搖了搖頭。
黃悅薇笑道:“師姐出的題好生偏門!”
“師姐果然不是一般人!”
“師姐,這題會不會難了一點?”便有弟子問道,“這9個點連一起怎麼也得5條線吧?”
弟子們議論紛紛,忽聽諸葛樓主道:“瀾漪,說了玩遊戲,要是他們畫不出來,你出一道簡單一些的吧。遊戲怡情,不要怠慢客人。”
諸葛瀾漪正要答是,書穎笑道:“這題很簡單呀。我與兄長在此為客,不好宣賓奪主。要是旁人畫得出來,我們合該禮讓他來畫。既然大家都如此謙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著提筆在紙上將左邊三點連成,直線延伸出去,斜上第二筆將底排中間的點和右排一點連成,延伸出去至第一排平行,由從右往左連通第一排三點,最後斜出中線連通中間的點和最後一點。
她一氣嗬成擱筆:“好啦!”
諸葛瀾漪和在場的弟子們都不禁驚呆了,諸葛瀾漪道:“你怎麼想到的?”
書穎道:“這不難呀。”
諸葛樓主聽到她們的對話,就知道葉家姑娘解出了難題,暗想:柳墨卿那樣的人收徒弟果然不是隨隨便便的,這姑娘年紀這麼小,也這麼聰明。
書穎微笑道:“這下輪到我出題了!”
諸葛瀾漪現在不敢小瞧他們,但是這時候不能退縮,擺了擺手:“請!”
書穎再提筆道:“姐姐出畫圖的小題考我,那我也出畫圖的小題吧。”
說著,她在另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個圓形,然後又在其內畫了一個方形。
她放下筆,拿起那張紙示意大家:“前頭和雲天樓的幾位朋友合力除害賺了一些錢,我喜歡賺錢!所以就借銅錢的樣子出個題!請問怎麼一筆畫出一個圓和一個方形?”
所有人都看著那張紙,上麵的明明是兩筆不相連的,這怎麼一筆畫成?
諸葛瀾漪也不由得苦思,諸葛樓主見女兒沒有想出來,便說:“旁人要是有主意,也可以畫。”
書穎將紙放下了,暗想:你們出的題不難,我也不好出太難的。你們要是有人想出來了,那就雙方都不失顏麵,要是想不出也不怪我。是你們要秀兒的。
諸葛瀾漪想到連累父親和雲天樓再丟臉,不禁紅了耳紅,又覺得島內上上下下都說她聰明,這時被難住了,往後大家豈不是要看她笑話?她不由得臉色又白了白。
書穎看她這個表情才生出幾分憐香惜玉之心,便笑道:“那個……這個題目有點偷機取巧,你們雲天樓都是雅正之人,不擅偷機取巧是正常的。我素來貪玩,與師門旁的師弟師妹們不同,我偷機取巧的東西也有涉獵,諸位不要笑話才好。”
書穎說著朝諸葛瀾漪拱了拱手,諸葛樓主和諸葛漪瀾的臉色好了一些。諸葛漪瀾緩了緩,終於提起勇氣,揖手道:“瀾漪願賭服輸,倒想向葉姑娘請教。”
“沒有賭和輸,姐妹之間玩玩而已。那我就再畫一下吧。”
書穎提筆先畫了一個方形,同時將紙折上來粘著方形的底線,然後將線畫在折紙上,一道弧線一繞再畫到稿紙上。同時攤開紙,順著筆鋒畫了一個外圓。
在場的人恍然大悟:“還真的一筆畫成。”
諸葛瀾漪暗想:我怎麼沒有想到?
書穎擱筆:“偷機取巧,見笑了!”
諸葛樓主心道:柳墨卿的徒弟果然跟他一樣難纏!
“葉賢侄和葉賢侄女遠道而來辛苦。瀾漪,請帶他們先去上房休息,晚上備宴款待!”
書穎、書林揖手下拜:“多謝諸葛師伯!”既然他口稱賢侄和賢侄女,兩人也就隨竿往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