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穎乘鳳輦隨著禦輦到了紫宸殿外,殿內外兩旁文武百官分開兩旁,跟在趙瑋身後進入大殿,背後是帝後隨侍太監。
趙瑋在龍椅上入座,書穎得到目光才在下首臨時擺放的椅子上入座,百武才大禮參拜,高呼萬歲。
平身後,趙瑋又宣西北功臣將士代表入殿覲見。張棟、往利丹木、幾位歸附的較大部族酋長依次入殿,馬五郎、白承奕也在其中。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進殿之人大禮跪拜叩首。
趙瑋溫淡大方地說:“諸卿平身吧。”
“謝皇上!”
白承奕當初多想娶書穎,他一直好奇皇帝長什麼模樣,這時站起來就抬頭看去。這個時代還沒有明清那麼變態,死盯著皇帝看當然會犯了君王威嚴獲罪,但是臣子們好奇看看皇帝長什麼樣子,總是人之常情。
皇帝雖然身體不好,不去跟書林這個天人之貌的男子比美,他還是長得很俊美的。但見他穿著通天冠服,龍眉鳳眼,皮膚光滑白皙,沒有虛胖油膩,渾身還有一股清貴之氣。
皇後從在皇帝左則的一張軟椅上,穿著皇後大禮服,頭佩服鳳冠,妝容細致,長眉朱唇,額前頰側都貼著珍珠妝。
趙瑋又禮部尚書宣讀封官、封賞的多道聖旨,聖旨上依照蘇沅、王甫、裴延慶等人的奏報寫明他們參與的戰事和功勞,這作為封官依據。
裴延慶七戰七捷,與裴家軍、徑原軍、神機營配合收複失地,還連克兩軍西朝軍司,封為“寧遠伯”。
裴延慶不是裴家長子,平西侯爵位落不到他頭上。裴延慶是駙馬,但是本朝公主的兒子襲爵高低要看駙馬的功勳。如果駙馬是草包,就算是公主的兒子也隻能當一個低階散官。
往利氏部族作為西朝大族,率先起義歸附,又接連立功,封瓦拉為團練使(官位,正三品,因為是蕃軍,能世襲),駐守原籍,賜黃金千兩,恩封往利丹木為威州通判(正六品,這是另外加恩)。
張棟帶兵起義,連打數仗,累功加封為“懷化大將軍”(官位,正三品),遷為“保定軍都鈐轄”(差遣,正三品),賞黃金五百兩,轄下原將校各有升遷,恩典仍然其帳下聽調,一月後赴皆赴保定軍上任,防衛北疆。
馬五郎和白承奕雖然是江湖人,手下也沒有兵,但是因為幾次大功勞而加封正七品校尉,暫時在侍衛親軍聽調。
柳非青以下的侍衛親軍的武將都官升一級,柳非青自己指揮炮兵打西朝800“鐵鷂子”,從而連升幾級,當上了正六品昭武校尉。
未回京的皇甫元均,隨裴延慶七戰七捷,升為從四品明威將軍,其下武官都官升兩級,士兵多領一年俸祿。
在實戰中,炮兵的降維打擊太明顯了,火炮殺傷力強,射程遠,一上去就能打亂敵陣。之後的騎兵營、步兵營、弓駑營隻要打順風仗就好了。
另一方麵,炮兵的戰後保養和輜重比一般兵馬更麻煩,依功勞和苦勞,他們得到的封賞也多一些。其它部隊雖然酸,可也不能說不公平。
這回打仗,將士們的功勞都沒有被文官的截流,人人都覺滿意,對皇帝、皇後都心存感激。
本朝也有這樣的前例:將士拚儘血打了勝仗,文官去談判出結果,然後文官回京就把功勞都攬到自己的談判上麵而忽略了將士用命,似乎武人不用力,文官兩片唇就能定邊一樣。
文臣蘇沅、王甫、呂化等也皆有升賞,蘇沅加封太師,王甫升任參知政事,呂化領兵部尚書銜,餘下文臣監軍官升一到兩級。
文武高呼萬歲謝恩,而趙瑋忽說:“皇後賢惠,一諫與民休養生息,二諫節儉財政開支,減輕百姓負擔。所以朕就決定了,真宗爺時期定下給北朝歲供,朕就不給了。”
書穎坐到了前朝來聽政,又見自己提拔的人都有實權,本來還挺滿意的。
這時忽聽皇帝輕飄飄來這一句,不由得轉過頭:“皇上,你做軍政大事的決定,關臣妾什麼事?”
這裡是紫宸大殿,不是西北,書穎並不亂說話讓皇帝和百官對她產生大的意見,她沒有想過現在來當焦點。
趙瑋覺得無法離開書穎,無法太過防衛外戚,那就在一幫書穎親近的能臣麵前加強自己的存在感,顯示自己也一樣有主意,一樣恩怨賞罰分明,一樣不軟弱。
趁葉家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心,他得加強自己的人設。書穎親近的相關文武能臣,就不會反對他,反而能一定程度的製衡葉家和書穎。因為論起搶占道義和政治的製高點,他才是最有優勢的。
隻要他來占住製高點,下麵的能將能臣會想:皇上也能賞識我,也能給我舞台,我效忠皇上不是更加天經地義嗎?
趙瑋道:“反正朕決定與民生息,不會送錢給北朝,他們若不滿而有所行動,諸卿有何對策?”
樞密使韓平道:“皇上,這必得加強北疆邊塞防禦,增兵北疆,提前準備糧餉。”
趙瑋輕輕嗯了一聲:“其他人還有什麼對策?”
書林出列:“啟稟皇上,微臣願去戍邊。如有必要,可以和北朝打一場可控範圍內的仗,隻要勝了,就不用給錢。如果想要向北朝討回從前的……借款,就再打一場勝仗。”
趙瑋聽到書林的話,不由得歪了歪身子,一手支在龍椅左側,鳳目閃著精芒,笑道:“借款?嗬嗬,有意思。”
書林進一步道:“皇上,從前的歲供,都是我朝百姓所出民脂民膏,真宗爺和先帝爺時期,朝廷憐北朝苦寒,這才恩典借款。希望他們有借款可以度過難關,免得窮山惡水出刁民來騷擾我朝。”
柳非青站著武官靠近門口的位置,他素知道大師兄和大師姐的“死不虧錢”的性子,出列附和:“啟稟皇上,所謂江湖救急不救窮。我朝都借錢給他們這麼多年了,北朝還是不太有錢的樣子,我朝總不能再投錢給這無底洞了。
皇上既然要休養生息,第一步當然是不再借款,第二步是討回借款。從真宗爺開始到現在,已借款了62年,共借出銀700萬兩(其中幾年前有增供,這個時期的銀極貴),絹1240萬匹。討回借款,我朝財政有所盈餘,可讓天下減稅,與民休養生息。”
趙瑋輕輕一笑:“柳師弟的算數是越來越好了,可是讓他們還錢哪有那麼容易?”
趙瑋也曾拜入柳葉派,這如今在江湖上還是個傳奇,朝中大臣也都知道。趙瑋是後柳非青入門的,原來是小師弟,但是他隨書穎居長也行,柳非青絕不會有意見。
柳非青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等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上是英明仁君,既有與民休養生息之念,我等自當拚死效力!”
與柳非青相熟的西北來的剛受封賞的官員附和道:“臣等願拚死效力!”
趙瑋點頭道:“好!王甫,你是狀元之才,就為朕草擬一份給國書,就說朕要與民生息,朝廷也沒有餘糧,以後就不借款給他們了。從前借他們的錢,看看他們今年能不能給本朝還上一點。”
王甫:“……微臣遵旨。”
趙瑋看看柳非青:“柳師弟,這大半年來,軍械廠還造出了一些武器,你既然升任昭果校尉,帳下武官都有晉升,相應擴編,在禁軍中挑選人手,加強培訓和拉練。”
柳非青叩首:“微臣遵旨!”
趙瑋又道:“明日中秋宮宴,西征功臣也一同來吧。退朝。”
太監高呼:“退朝!”
文武百官齊整退到兩旁作揖,讓開甬道。
趙瑋、書穎相繼起身,趙瑋朝她伸出手,兩人攜手下了高階,出了紫宸大殿。白承奕遠遠看著兩人,此刻終於明白他和書穎不可能,她和皇帝更相配。
趙瑋和書穎回了離得近的帝王寢宮福寧宮更衣,換上常服。書穎就像是很開心一樣蹦到趙瑋麵前:“皇上,我都差點忘了,這西北的功臣人人都有封賞,為何我什麼都沒有?”
趙瑋倒不怪她貪,反而挺喜歡她這樣的,相對她離京之前已經悶壞了,這會兒他覺得有點小彆勝新婚的感覺。
“你已是皇後,你還要怎麼賞?”
書穎吐嘈:“這是想賴賬?你一個皇帝,好意思嗎?”
趙瑋笑道:“你不是很有錢,都看不上皇後的份例嗎?”
書穎道:“我有錢是我有錢,你送我禮物是你的心意。你不會是有什麼誤會吧,我告訴你我很有錢,不是讓你不要送我東西,是告訴你以我的身價,你得多送。”
趙瑋更覺有趣,拉著她的手笑:“是這樣嗎?可朕記得朕說將自己的份例給你,你都不要。”
書穎擊掌,歎道:“大哥,你懂不懂官場送禮噠?這官場走關係送禮,第一回次見時官員們都要表現出讀書人的清高不愛財推辭的。
不僅是頭一回,或許第二回還給推了,第三回對方精心準備、謙遜懇切,那才收了。讀書人收禮很講究‘吃相’,像我也文章錦繡,又是皇後,‘吃相’要比他們好看才對。”
趙瑋龍心大悅,哈哈笑起來,道:“若論官場送禮給上官,不應該你送朕的嗎?”
書穎道:“我不是你下屬,我是你內人。皇上,我不求‘烽火戲諸侯’、‘一騎紅塵妃子笑’,反正我不是妃,但是你不能這麼無視我。我是你妻子,彆說有功得賞了,就算沒有功,‘三節兩日’都要送禮。”
趙瑋:“什麼‘三節兩日’?”
書穎道:“‘月上柳稍頭,人約黃昏後’的上元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七夕乞巧女兒節、‘但願人長久,千裡共禪娟’的中秋節。
加上我的生日和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合稱‘三節兩日’。如果我生了寶寶,我生寶寶‘辛苦受難日’。一個讓萬千少女迷戀的優質男人,必須時刻牢記‘三節兩日’和‘受難日’。
我以前是沒有做到枕邊教夫,就想著宮裡很無聊了,但是我在外頭這麼久,想著我們的日子還要過下去。你不會的,我得教你,你虛心學怎麼做一個好男人。“
趙瑋說:“朕不是做主以後貢品多由你處置嗎?”
書穎搖了搖頭,歎道:“剛剛還覺得你上朝的時候還挺威風,有點帥的,真是帥不過三秒。”
“威風?帥?”趙瑋想了想,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朕是皇帝,你之前從來沒有覺得朕威風嗎,隻有在朕上朝時覺得朕威風?”
書穎點了點頭:“對呀,最多你就是從前意氣風發時有點威風,其它時候,我沒有感覺。”
趙瑋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拉著她問:“朕怎麼威風了,你告訴朕,朕就答應你‘三節兩日’都送禮。”
書穎想了想才說:“我以為你上朝時,下頭官員都無意義的黨爭吵架,原來他們還挺服你的。你還有點邪魅狂霸拽的。”
“什麼邪魅狂霸拽?”
“和‘邪魅狂狷’差不多,多是形容武林盟主、魔教教主、戰神、霸道總裁呀這種角色的。女人大多喜歡邪魅狂霸拽的男人的。
“你是誇朕不拘一格、積極進取又潔身自好嗎?”
“狂狷”的古意就是這樣,出自《論語·子路》:【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趙瑋飽讀經史,自然一聽就想到了。
書穎撓撓頭說:“其實我在江湖上也邪魅狂霸拽的,我要是男子,不知多少少女一見我就終身誤呢!就是進了宮後,規矩多又無聊。
趙瑋出神了一會兒,說:“朕怎麼現在才想到呢,當初你也說過你喜歡的幾種男子,不都是不拘一格、積極進取又潔身自好的類型嗎。不過,‘狂狷’又為何和‘邪魅’聯係在一起?”
“邪魅”古意是作祟的鬼怪,跟“狂狷”完全不搭界。
書穎解釋:“這是引申形容一個人智多近妖、手段如鬼、心思似淵,讓人摸不準、猜不透、破不了而敬畏。如果加上‘狂狷’,就是說他雖然是這樣的人,但他的本質是正的。”
趙瑋精神大震:“好,朕就‘邪魅狂狷’吧。朕答應‘三節兩日’送禮給你就是了。”
趙瑋得她一句誇獎,得她一個眼神,感覺身體被激起一種奇妙的生命力,而不似她不在時那種枯井一樣的生活。
男人也是需要愛情滋潤的,哪怕他擁有帝王的猜疑。能激起男人的生命力的就是權力和愛情,這讓他潛意識裡熱愛著生活,少憂慮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