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穎,你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麼東西!”王詠梅挺著大肚子招呼與丈夫一起進屋來的少女。
書穎雖然想遠離女主家,但是既然她不能站在道義的最高點遠離,她為了未來的人生不可能做出忘恩負義硬決裂之姿的。
所以書穎的麵上還是最溫和的笑意:“不是給七姨買的。聽說七姨有了寶寶,就買點吃了對孩子好的。”
書穎在補品店裡買了一盒孕婦吃的營養品,現在送正合適。中午遇上程東來時聽他提起王詠梅懷孕,書穎還吃了一驚。
在原主記憶中可沒有這一出,書穎分析下來,估計程南伊的現狀不是很好。程南伊要麼臉難以恢複,要麼從能力上看沒有什麼大出息了。
他們就算還愛女兒,會為她以後儘量保駕護航,可是為了家族血脈延續興盛,最好的選擇確實就是再生一個孩子。
飯還要一會兒才做好,程、王二人陪著書穎坐一坐。一年前在同一個地方,書穎跟著王桂花來這裡,因為不得不乞討而拘謹侷促,現在她雖然不想應酬倒是自在多了。
王詠梅問起奧數國家隊出征的事,書穎微笑道:“我覺得都挺順利的,國際大賽上的題目沒有比之前在北大集訓時做的題更難。”
王詠梅問道:“國家隊訓練很辛苦吧?”
書穎搖了搖頭:“那倒不會,每天全國幾位有名的教授給我們講一堂課,引導我們開拓思維,再做一兩道題。國家隊的選手高中數學知識都比較紮實了,不適合疲勞題海戰術了。”
程東來笑道:“積累都在前頭呢,到了國家隊裡,就不用像讀高中一樣鍛煉基礎知識點了。”
王詠梅附和:“也對。我居然把書穎當作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了。”
“我就是普通高中生。”書穎頓了頓,“其實沒有什麼特彆的。”
程東來搖頭:“世界冠軍還普通,那世上就沒有特彆的人了。”
王詠梅看程南伊還不下樓來,讓程東來去喊她。書穎本來還以為程南伊因為傷了臉已經變得非常偏激,不會聽家人的話,沒有想到過了一會兒,程東來就帶著程南伊下樓來了。
程南伊換了發型,額前剪著厚厚的劉海兒,剛好擋住她額頭的淡化的疤痕,鼻梁上架著一副大號黑框眼鏡,鏡麵是平麵的,但是這眼鏡可以適當減弱人們對她鼻梁和臉上的疤痕的關注度。
書穎上回來時,程南伊還帶著麵具,沒有看到她的傷,這回才看到她的情況。程南伊當初毀容程度不及原主,後來又得到了最好的治療,其實她現在不這樣打扮出去見人也沒有什麼。
她臉上的那些經過各種手段治療留的疤已經平整下去,畢竟她還年輕,恢複能力很強。要不是怕傷著皮膚,其實她如果用化妝技術,絕對看不出她曾毀容了。
唯一必須認識的現實是,她的臉絕不可能像從前一樣自然,如果不化妝,整體感觀不到從前的一半美貌,就算化了妝也沒有從前自然光潔。
原主當初要是有這個條件,何至於被逼瘋呢?書穎不禁感慨同人不同命,這就是靠譜的父母和不靠譜的父母的區彆。
書穎心頭百感交集,麵上卻站起來招呼:“表妹,你好。”
程南伊低聲叫了一下“表姐”,王詠梅笑道:“書穎,你站起來乾嘛,你表妹又不是什麼長輩,快坐、快坐下!”
程東來也拉著程南伊坐下,教育程南伊:“你看你表姐,取得這麼大的成就,還是這麼謙虛有禮、溫文爾雅,以後你多向她學習。”
程南伊哦了一聲,書穎見她這麼乖巧,反而有點奇怪,她還以為程南伊會因為傷臉的事性情大變瘋魔起來。
但是書穎忽然又想通了,程南伊現在乖一點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程南伊還是有嬌寵富家女的軟弱,她開始各種作,因為潛意識中有人為她的作埋單。
但是時日久了,她發現再作就沒有人替她埋單了,而她自己卻扛不起事兒,埋不了人生的賬單,更不想吃苦,所以就要乖一點。
對於沒有本事又吃不了苦的少女來說,沒有美貌又沒有家人依靠,那就是災難。王詠梅的再次懷孕肯定會讓程南伊有想法,她再作下去,父母沒有那麼多的精力來管她了,她得到的隻會更少。
她現在還需要吃用父母的,甚至需要父母持續給她支付後期治療、上學、就業、買房、結婚的錢,甚至結婚之後還是需要父母的支持。】
書穎這些思考也隻有腦海裡瞬間飄過,麵上並沒有露出對程南伊的看笑話和鄙視之態。
王詠梅道:“書穎,我們南伊去年出過意外,打算再讀一年高一。她的數學成績不好,你有什麼學習方法嗎?我和你姨夫都忘記當年怎麼學的了,再說時代不同了,還是你這個同齡人更清楚現在的高中生怎麼學好數學。”
書穎笑道:“公式、概念一定要背熟,做題練習,多做筆記、多思考、多動手。之前我還整理過自己的高一筆記,挑了一些好的給我同學們。表妹如果需要,下回我從縣城寄一份過來。”
程東來笑道:“那真是太感謝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
王詠梅又問:“你媽他們應該高興壞了吧?現在是苦儘甘來了。”
本來王詠梅也是正常的思維,每個父母麵對兒女成材肯定會高興。其實葉家人要是明白書穎的成就,肯定高興,因為表示他們可以大大的吸血了。
書穎一回到國內,接二連三被現實打擊,她拚命要擺脫原主那不靠譜的家庭,可是從北京到武漢,每個人都會這樣想。
書穎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說,程東來道:“不如我請個假,明兒開車送你回去吧,也就兩個半小時的車程。你行李多,坐汽車不方便。”
書穎這時才忙搖頭:“我不回家。”
王詠梅奇道:“為什麼?”
書穎不想麵對,可是現實步步進逼,她若不想被現實押解著去被那三個人吸血,她隻能說出來。
“我年前就被我哥打出內傷了,我回家如果不能給他們錢,又要被打,我不想被他們打死。其實,我爸媽從來沒有想過供我讀高中,是因為街坊說讓我讀了高中將來可以賺很多錢給他們,他們才要想辦法。
他們存了十幾萬,全是給我哥準備著娶媳婦的,就是不肯拿出1000塊給我交學費。然後還把心思動到七姨頭上,七姨資助了我錢,其實夠交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他們就想交了第一學期的學費後,把錢又扣下,第二年又來要錢。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我把卡藏了起來,他們就打我罵我,我就是不交出去,當時給他們話,從那以後不花他們一分錢。
我去學校後就沒有回過家,我去鄭州完成冬令營,年前不得不回家,結果他們還惦記著七姨給的那些錢。我哥逼我交錢時我不肯,一言不和就暴打我,我當時打不過他,肋下被他踢出內傷。
我不想被他們逼死打死,所以就到了派出所求助,找來了校長和老師幫忙,才達成和解。我再也不會回那個家,到父母60歲以後,我會依法支付贍養費。”
王詠梅和程東來震驚地看著她,王詠梅憤慨地說:“二姐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年輕的時候很溫和的。”
“我媽沒有動手,她隻是不甘心我拿著七姨給的錢,把這事告訴我爸和我哥。然後由我爸出麵打罵,我爸一般打不到我,他年紀大了,我跑得快。但是對著我哥,我當時就跑不掉了。”
程東來罵道:“這簡直是混賬事!其他人家還巴不得女兒有你一半,哪怕十分之一,那也開開心心供她讀書。他們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書穎苦笑:“將來法律上該儘的贍養義務,我一分錢也不會少他們。我不恨他們,我最怕的是現在人人都逼我愛他們,我做不到。
我不需要家庭調解的中間人。沒有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人卻站在道德製高點教育我做人,這種人有毒,我不跟他們做朋友。
現實是我離開他們,不用挨罵、不用挨打,不用受他們重男輕女、男尊女卑的思想荼毒,可以安心、專心學習。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不想再回那個泥潭中去。”
王詠梅和程東來也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他們都是聰明人,為了葉家三人達成攀著書穎吸血的目的而徹底得罪書穎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王詠梅長歎一口氣:“那些都過去了,你有無儘的精彩未來。”
書穎點點頭:“我明白,所以我不會這了這點事悲春傷秋,或者缺愛要死要活的。我會活得更好,不是讓誰去後悔,隻是要好好愛自己。”
程南伊聽了一耳朵,卻無法嘲笑書穎從前的不幸,因為書穎自己已經足夠強大。程南伊隻有更深的思考,原來這世上的父母並不是都像她的父母一樣的,如果她易地而處,她可能初中畢業就要去打工了。
程南伊的學習中等偏上,在那個環境下估計考不上高中,早點去賺錢,賺了錢後還要被他們拿走。
“鄉下都這麼重男輕女嗎?”
書穎看了她一眼,淡笑:“父母張羅給兒子娶媳婦是傳統,但是像我爸媽一樣不想為我出一分錢讀高中,這種程度是少的。所以表妹一直很幸福,七姨和姨父一直在為你鋪路,像我的話,腳下沒有路,全要自己淌過去。”
程東來看看女兒,說:“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依靠父母一輩子,父母肯定會老、會死,怎麼過好下半生,還得看自己。你表姐現在就靠自己了,將來你也總有一天得靠自己。
你沒有表姐的天賦和吃苦耐勞,你靠自己能得到什麼水平的生活其實是可以計算的。如果你算出這個結果不好,現在還可以靠努力改變。可是等過了高考,靠努力就能實現的事隻會越來越少。”
程南伊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心中悲苦,如果她沒有毀容,或許她還能借著美貌得到一切,現在卻隻能靠父母和自己的努力、天賦了。
……
李朔陪他外公外婆一家吃了晚飯後回房看電郵,林灝卻跑到他屋裡來乾擾。
李朔被林灝看得頭皮發麻,他蹙起俊眉:“你神經兮兮的乾什麼?”
林灝嗬嗬:“原來你借我的新車去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