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們在說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
“葉雯，她不是……”
“白先生他……”
眼看著這一幕，周圍有更大的騷動。
白毅銘卻呆住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幕。
更沒有想到，葉雯已暗中找到了這麼多人。
“我……葉雯……我不能。”
而葉雯似乎已想好了一切，她主動踏前，扭過頭背對眾人，她舉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她的聲音響徹在這個避難所裡：“我今天必須澄清一個事實。
“血皇帝並非不想參戰。
“隻是他的能力沒有那麼簡單，他的能力想要使用需要付出巨大代價。
“即需要他的同族自願為他獻上生命，每一條生命都將成為他無以倫比的戰力的一部分。
“他不願意彆人為他而死。
“所以他一直不肯出手。
“他保護了大家，怎麼好意思要大家為他去死啊——
“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讓彆人為自己去死呢？這樣的話，誰也說不出口吧？說出口，又有幾個人能答應呢？
“可這不是他不想參戰，不想貢獻一份力量。
“他一個建立了如此龐大幸存者基地，明明自己早就可以走現在卻還在等待大家的人，怎麼可能會不想去貢獻一份力量呢？
“隻是他太善良了，善良地愚蠢。
“外麵的卡列人視他為魔神，臨近的聯邦軍方幸存者基地認為不近人情，但我們難道不知道嗎？他太近人情了，他太尊重生命了……
“但現在，我們都看見了。
“我們的文明需要我們的力量。
“今日若敗，從大興城以南，將再無一個人類可以生存。勝利的頂級文明將橫掃天下。
“我們承蒙血皇帝的恩惠，才活到了今天，否則，我們之中很多很多人，不早就應該死在卡列人的手下了嗎？
“現在，是時候站出來了。
“是時候推我們‘聖母’的血皇帝一把了。
“剛剛，我已聚集了一百餘人，我們將先獻出生命。
“但我不知道這些人夠不夠，那些異族文明太強大了，它們的強大，我無法想象，所以我才要說這些話。
“如果我們之死，仍不夠，我希望你們能站出來。
“以血為橋，幫我們的文明越過深淵。”
葉雯的這番話說完。
現場落針可聞。
葉雯轉過臉來，她仰著頭看向血皇帝。
白毅銘的背後是滿天的崇光。先知文明進化者與黑羊文明進化者似乎已經打到了白熱化截斷，整片天空的鉛灰色雲層都被照亮了。昏暗的大興城正明亮起來。
白毅銘的身影因此顯得輝煌高大，熠熠生輝。
葉雯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熠熠生輝的。
把當時困殺她和她朋友的卡列人一下子就殺光了。
他在血泊裡拉起她。
他和她說：要不要一起建立幸存者基地，建立一個沒有人會死去的末日之城？
每一個字，甚至語氣，她現在都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那時候她想。
這可真是一個聖母。
這時候竟然想著這些東西。
但也許正是從那一天開始，她有些喜歡這個人了。
於是她一直站在他的身邊。
哪怕很多人不理解他這一戰的選擇，也是如此。
可她也有自責。
她早該想到的。
那樣超乎常理的力量，怎麼可能不需要付出代價呢？
能換取那樣力量的代價。
就是生命本身。
她從懷裡掏出匕首，她抬起頭來問道：“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白毅銘的嘴唇在微微發顫，他快步上前，想要攔住葉雯。
但已經晚了。
在死一般寂靜的場中。
葉雯揚起手中的匕首。
對準自己的心臟。
鮮血湧出。
白毅銘到她麵前的時候，她已開始向後跌倒。
她眼睛裡的光芒正在消散。
她說：“去吧——去呀——我的血皇帝、大興城的傳奇，殺光它們……殺光它們……做你想做的事。
“想要贏得戰爭的勝利，一定要狠啊……
“對敵人狠、對自己狠、對自己的人也要狠。
“沒有戰爭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看見綺麗與夢幻的一幕。
她看見自己的血從胸膛中升起，違背物理規律地升起，流向天空，流向她眼睛裡那個人的眼睛。
那個在她眼中閃光的人正變得越來越明亮。
那是她追逐，向往的人。
那一刻，場中鴉雀無聲。
白毅銘半跪於地，抱著懷裡的葉雯抬起頭來。
他的眼睛裡倒映出一片衝天的血光。
“我好想去購物啊……”
這是葉雯說的最後一句話。
白毅銘看著她，無限與無限地沉默著。
他見過這樣的畫麵。
體育場之戰，他的崛起之戰。
他和那個負責人說了他的能力也許可以破局。
於是那個負責人花了半天的時間，找來了那麼多人，幾百人……
他都快忘了那個時候發生過什麼了。
隻記得是血。
滿體育場的血。
那些血於他而言太可怕了。
那些人是他殺的，那些人因他而死。
而現在是一樣的血。
那是人類的血。
可他現在突然明白過來了。
他的糾結毫無意義。
那些人不是他殺的，也不是因他而死的。
是這場戰爭，是該死的異族文明。
如果沒有戰爭，沒有異族文明的屠殺，沒有人會死。
而什麼能終結戰爭呢？
隻有死亡能終結戰爭。
他的眼睛於是也成為了和鮮血一樣的顏色。
他將從鮮血與死亡中獲得力量。
鮮血的瞳孔深處。
大興城的血皇帝，即將“複蘇”。
……
與此同時。
大興城核心戰場。
先知文明的戰艦已經升到了高處。
它們的艦隊重新成型，仍是整個大興城之中最強悍的戰爭力量。
它們的艦隊已全麵開火，半個城區都籠罩在滔天的炮火之中。
而在近處戰場。
銳嘯在最後一刻響起。
卡通鷹身女郎羽翼卷動風暴，瞬間就撲到了擎奇的身上，卷住了它的上半身。
擎奇的這一刀直接落在了卡通鷹身女郎的身上，伴隨著拉扯，將卡通鷹身女郎一分為二。
但這給了楚幼薇機會。
她反手給了擎奇一刀，從它的腳下掙脫了出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血從衣服裡止不住地向外流淌，可她的眼睛依舊凶狠，隻後退了不到三米，拉開距離就重新作出迎戰姿態。
但擎奇卻沒有追擊。
它看了一眼楚幼薇在它腿上留下的淺淺地口子，瞄了一眼地麵上分成兩半卻沒有一點嚇人、甚至還在自動愈合的卡通鷹身女郎，突然開始後退了。
在楚幼薇身後。
林群和天驅的戰鬥正短暫地分出結果。
天驅被他擊退了。
在剛剛的第一輪戰鬥之中，天驅就已經受傷，哪怕現在全力出手，仍不能阻擋林群太長時間。
畢竟現在林群不光手段很多，實力也大大提升。
可就在這一輪交手後，天驅也後退了。
它使用了某種空間位移能力，和更後方位置的空間瞬息間交換了位置，呈現出了一種類似於瞬移一樣的效果，前一秒鐘還在林群的麵前，下一秒鐘它就已經出現在了三百多米之外的一棟殘破建築之上。
不僅僅是擎奇和天驅突然停手，此刻此刻，先知文明的艦隊也突然停止了開火。
剛剛的亂戰隻持續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奇異地倉促結束了。
林群意識到了什麼閃電般回頭。
天空中。
黑沉沉的雲層徹底分開了。
雲層向兩側分離。
露出高天上不可一世的偉岸身影。
黑羊文明進化者與先知文明進化者勝負已分。
交手隻進行了半分鐘。
“是先知文明的進化者贏了。黑羊文明進化者戰敗，它剛剛似乎使用了某種手段，一下子就突然消失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它沒有死，它已經脫離了戰場！現在地區排行榜上，隻剩下先知文明的進化者了！”
大興指揮中心的情報信息第一時間傳遞到了林群的耳畔。
但在信息到來之前，林群就已經開始移動了。
排行榜已伴隨著進化者的到來發生了變化。先知文明的進化者位列全球總排名第二。但戰場的節奏太過緊湊，林群根本沒有時間去看什麼排行榜。
戰鬥分出勝負的刹那，他就知道完了。
天驅成功了。
它在過去的半分鐘裡，成功地阻攔了自己提前使用超人變身卡。
而如果現在使用，絕對會被複位。
不等第二輪使用的機會，他就將被捏死。
他相信自己絕不會比滑行者撐更長時間。
林群在後退，他手心中的超人變身卡在發光，而他正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抽出另外的一張卡牌，與此同時，他也在發出聲音：“楚幼薇，你帶著人走——馬上走——”
楚幼薇半身是血，她的雙眼淒厲血紅，手裡緊握著武器，一動不動。
然後先知文明的進化者從空垂落。
那像是一道光從天際線刺穿了。
地麵震顫了。
它就落在距離林群不遠處，大概有三十米遠，距離楚幼薇等人更近。
楚幼薇、夏晴……
他們像是被狂風擊中，像是紙片一樣輕飄飄地被吹飛了出去。
風浪一路衝到林群的麵前。
但有一個人沒有被吹飛。
黃岐崢。
他緊握拳頭，站在了林群的麵前：“嘿，我在這，我來了，林群——我該怎麼幫你？”
魁梧壯碩的男人眼睛裡倒映著遠處的光芒。
先知文明的進化者，全球第二。
出手之後，連敗兩個頂級文明的進化者。
先知文明的戰艦已經全麵停火。
矽基文明正在全麵後退。
擎奇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遠處，大興城外，黑羊文明的艦隊已和人類打得不可開交了，它們想要抽身也抽不了了，人類正不惜一切代價試圖貢獻其旗艦。真正地殺紅了眼，這邊勝負已分，也顧不上了。
而在天際線的儘頭，憑空浮現出了另外兩支先知文明的艦隊，這兩支艦隊的規模都很龐大，與此前暴露在明處的先知文明艦隊的規模幾乎一致。
——先知文明已將主力全數派出。這一戰是它們推動的，從一開始就勢在必得。華夏乃至亞洲大區，它們必將拿下。
而這裡的戰場上，勝負似乎已經分出了。
誰家的進化者勝了，戰鬥就結束了。
但這裡還有人類。
在黃岐崢的背後，林群高高舉起手中的超人變身卡。
卡牌發光，正在他的手心中化光消失，而他手心裡藏著的另一張卡。
也在發光。
他的目光移動。
看見了奄奄一息，但還沒有死去的卡通鷹身女郎。
他手中的另一張卡，正是剛剛獲得的卡通手提箱。
條件已經滿足。
他需要一點時間。
如果卡通手提箱能夠發動成功，形成連鎖，那麼就能夠將這個先知文明的z進化者踢回它們的世界去，就算它能在短時間內回來，但那個時間也絕對會很長，長到它的複位能力也沒法阻止林群啟動超人變身卡。
林群不相信。
那麼長的時間，它還能複位！
時空能力歸屬四維，那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
隻要能變身超人之軀成功，他就有一戰之力。
但……
林群的動作忽然僵硬。
因為他突然發現，他的動作又恢複到了剛剛的狀態。
舉起的雙手回到了身側。
剛剛消失的、僅剩最後一次變身機會的超人變身卡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手心之中。
後手的卡通手提箱仍是未發動的狀態。
而且這一刻，他隻覺得身軀僵硬，似乎被無形的力量鎖住了。
遠處。
先知文明的進化者正一步步向他走來，它沐浴在光芒裡，那些光芒似乎也是某種空間碎片，和天驅的有些類似，隻是更為精尖與細密，層疊於它的身軀周圍，折射來自於空間之中的每一道光芒。
那就像是它的鎧甲。
但它沒有立下殺手，它似乎隻鎖死了周圍的空間，鎖死了林群，它的聲音在空間裡的每個角落裡響起，也在每個人場中人的心中響起，戲謔中帶著嘲諷，嘲諷的背後又是強大與驕傲。
“你真以為莪們忌憚你的後手？
“你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我們的對手。
“你和你的文明，都是如此。
“因為無論你的後手強大與弱小，我們永遠不會給你釋放出來的機會的。
“這就是戰爭。”
這時，呼嘯聲從遠方傳來。
那是人類發射的導彈，從距離大興城十幾公裡外的陣地發出，瞬間突破音速，眨眼就進入了大興城城區，鎖定向位於地麵上籠罩在光芒中央的先知文明進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