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第15章紅燒肉和炒豆腐鬆

吃了紅燒魚後,一家子心裡都暖烘烘的,陳翠月念叨了一番,讓顧舜華以後彆這麼破費:“都是自己家裡,你買這個乾嘛,你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一時又說:“趕明兒你舅媽還說帶過來兩斤紅燒肉,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當時高興是一回事,可過後想想,也覺得不靠譜,她那弟妹摳著呢,哪是能給她送東西的人!

於是便道:“明天我問問秀雅,看看有賣剩下的點心渣子,我就要一點。”

合作社裡賣點心,酥皮的點心難免會掉渣,那點渣不多,但時候長了也能堆下不少,點心渣拿出去賣當然便宜,一毛錢能買一大包,不過這種一般都得消息靈通的,在喬秀雅那裡,有了點心渣子賣,她給人家通風報信,這就是天大的人情。

顧全福抱著滿滿,慢悠悠地說:“彆念叨你那點點心渣子了,你給我幾塊錢,明天我買點豬頭肉吧。”

顧全福現在在飲食公司搬菜,按說這裡麵也有些油水,可之前被貼大字報,家裡有些東西也都上繳了,他現在在單位小心翼翼的,從公家揩油的事從來不敢乾。

好在之前當廚子定級定檔高,哪怕現在搬菜了,工資依然在四十七塊錢的檔上,加上陳翠月一個月二十多塊錢,一家子的嚼裹才夠用,要不然養三個孩子,那得喝西北風去了。

陳翠月管得緊,他一個月四十七塊錢的工資是原原本本上交給了陳翠月,自己因為沒零花,連卷煙都戒了。

昨晚上睡前他就嘟噥著讓陳翠月給他幾塊錢,買點肉,陳翠月沒舍得,現在吃了顧舜華帶回來的胖頭魚,他正好再提提這事。

顧舜華洗著碗,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爸,彆浪費了,才吃了魚,趕明兒咱吃素就行。”

陳翠月也忙道:“大魚大肉吃多了膩歪,咱這魚還剩下一點,明天吃,過幾天再說買排骨的事。”

於是這個事自然就過去了。

收拾完了,陳翠月鋪床,順便念叨著顧舜華的事,犯愁這戶口,又問今天顧舜華都乾什麼了。

一時又提起來:“舜華,其實你喬姨給你介紹的那個區副食公司的經理,我看著應該不錯,聽說現在區副食公司要蓋房子,蓋的是樓房,到時候人家能分上樓房住,而且人家工資也高,待遇好,那不是咱們能比的!”

顧躍華旁邊一撇嘴,嚷嚷道:“媽,這種事,你得先問問,那經理腦袋上還有幾根毛,沒準成電燈泡了呢!”

陳翠月便呸了聲:“要你小子多嘴!”

顧舜華聽這話,根本沒吭聲。

要知道,哪怕一直守在父母跟兒前,也未必能和父母交心,更何況遠走內蒙八年,又頓悟了那麼多事。

父母和子女是一場修行,一場緣分,能有多少緣分也都是注定的,她的父母不會賣女,也不會坑害她,這就足夠了。

她哄著兩個孩子,過去了外屋睡覺。

前屋有爐子燒著,很暖和,走到後屋,就不那麼暖和了,再從後屋走到外屋,那就更冷了,燒爐子的暖和勁兒幾乎沒了。

多多一進外屋,便打了一個哆嗦。

顧舜華看在眼裡,笑著說:“冷是嗎,我們用熱水洗洗腳。”

伺候兩個孩子洗腳,又躺在床上後,終於歇下來了。

單薄的磚牆外,是呼嘯的北風。

她就在那北風中,想起來許多事,想著今天媽媽提起蘇建平的事,自己戶口落下來,家裡估計要給自己介紹對象了。

不過比起對象,她卻更關心爐子,如果能有一個自己的煤球爐子該多好,再能有一些煤票。

可惜這裡不是內蒙,內蒙礦上煤從來不缺的。

想起內蒙礦井,她便想起任競年,想起五原火車站她領著兩個孩子進站時,他望著自己的樣子。

這幾天,自己帶著孩子過來首都,他守在內蒙礦井上,估計也是擔心。

明天自己去一趟知青辦,如果事情能辦好,就順道過去郵電局給他打一個電話,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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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時雪已經停了,大雜院裡人都勤快,這麼多年處下來也都成了規矩,大家各掃各的,年紀大的老人家門前就大家夥幫著掃,年輕人用鐵鏟子,小孩子興致勃勃地推著雪球,老人家用掃帚在後麵掃,隨著沙沙的聲響,暗色的濕潤地麵便露出來,上麵隻殘留了掃帚掃過的殘雪痕跡。

顧舜華也和大家夥一起掃雪,掃完雪,小時候一起玩的,年紀差不多的大概得有十幾個湊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倒是熱火朝天的。

大家便問起來顧舜華落戶口的事。

顧舜華其實心裡已經有底了,不過事情還沒成,當然不會亂說,隻說今天再去一趟知青辦問問。

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恰好喬秀雅出門倒夜壺,看到顧舜華,便有了意味不明的打量,邊打量邊笑著,那樣子,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知道,她看透了,但是顧舜華還蒙在鼓裡。

顧舜華心裡納悶,衝喬秀雅打了個招呼出門了。

她走出去後,聽到大雜院裡喬秀雅和人嘀咕:“她這事要是辦成了,我腦袋給她當夜壺使,我就說,成不了了!”

最後一個“了”字拉長了調子,很是胸有成竹。

顧舜華更納悶,心想她怎麼這麼篤定,蘇建平使壞,沒告訴她?

還是說她隻知道蘇建平使壞了,但是沒使成反而被自己拿來利用了的事,她不知道?

一路胡思亂想著,顧舜華到了知青辦,知青辦外的牆上依然圍著一群人,都是病退的知青,要回城。

顧舜華擠進去,恰好孫主任就在,孫主任看到顧舜華,心領神會,象征性地問了她幾個問題,便讓她填表登記,給她辦落戶證明。

當大紅章“啪“地往那裡一戳,顧舜華的心才算徹底落定了。

這下子好了,她能落戶了,她孩子也能落戶了。

再窮,再苦,她可以帶著孩子留在首都,隻要熬過這幾年就是勝利!

從知青辦出來,儘管天很冷,她心裡卻很鬆快,順路過去郵電局撥了一個電話,給內蒙礦井上。

先填了一張電話單,寫了城市和電話號碼,交了押金,然後就開始等。打電話都是要電話員接線的,先從北京市轉到內蒙,從內蒙轉到市裡,再從市裡轉接到五原縣,五原縣轉接礦井。

這個過程需要多久要看當時電話線的占用情況,哪一步電話線忙著,轉不過去,那就是等,可能等二十分鐘,也可能等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接通了,那邊守電話的未必是要找的那個人,或者那邊接通了,這邊卻線路問題斷了,那就白折騰了。

打電話是一件麻煩事,有人為了打電話得專門騰出半天時間。

不過顧舜華這次運氣倒是好,才二十分鐘就聽到郵局工作人員叫她名字,說是接通了,告訴她一個號碼,讓她去九號小電話間。

小電話間是很小的格子間,進去拿起電話,那邊說一聲確認下,就是接通了。

哪怕接通了,礦井上能守著電話的未必是任競年,她都沒指望第一次撥通就是他,以為要再打第二次才可以,可誰知道,電話那頭恰好就是任競年的聲音。

“舜華?”熟悉的聲音清朗地響起。

顧舜華一聽,便明白了,他這幾天一直擔心著,所以儘量守在電話機旁邊,就等著自己的電話。

顧舜華鼻子有些發酸,她想,無論將來兩個人是否依然分道揚鑣,但至少這一刻,兩個人的利益是共同體,這個世上,隻有他和自己一樣那麼強烈地盼著給孩子落戶口。

她抿唇笑了下:“已經拿到了落戶證明,我下午就過去街道辦落戶口。”

那頭的任競年一聽,顯然也是激動:“終於落下了。”

顧舜華:“嗯,挺順利的,自己也沒花什麼錢。”

唯一的一雙靴子,還是訛了蘇建平的。

任競年:“彆不舍得花錢,這個月我才發了工資,你給我地址,我再給你彙過去。”

顧舜華:“不用,帶過來的錢都沒怎麼花,你自己也留一點。”

任競年便詳細地問起來她和兩個孩子住下的情況,當聽說住外屋,沉默了一會:“首都冷嗎?”

顧舜華:“冷,我和孩子得蓋三層被子,我打算回頭想辦法弄個爐子,不過也得要煤,煤得要煤票,這裡都是定量供應的,反正不好弄,隻能看看再說。不過我琢磨著,現在最關鍵的是,得有個自己的住處。”

任競年:“自己住處?”

顧舜華:“我有一個想法,但是不好辦,回頭看看再說,現在先把戶口落下,其它的可以慢慢考慮。”

一時又問起來任競年的情況。

任競年便說起來,原來現在他已經買了學習資料準備考試了,如果能順利考上,一定要報考首都的大學,這樣就能一家團聚了。

顧舜華:“等戶口落下,我安頓好了,就去新華書店看看這裡有什麼好的複習資料,給你寄過去。”

任競年:“好,這裡資料少,如果有合適的就買點吧。”

顧舜華笑了:“行,我看著來,好好準備,肯定能考上的,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後,顧舜華依然忍不住想笑。

她現在能給孩子落戶口了,不會和孩子分離了,便覺得書中那樣的劇情發展也許就能避開了。

以至於對留住任競年也多了幾分信心。

畢竟是孩子的父親,目前看也沒什麼大過錯,自己彆做對不起人家的事,沒準就能把人給留住,自己吃香喝辣的當闊太太,不比便宜陳璐強?

當然了,實在不能留,也不會太難過就是了。

抱著這種輕鬆的心態,顧舜華回去了胡同,這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午休時候,街道辦不上班,她便想著等晌午過去就去街道辦落戶口。

她進去大雜院,便聽到喬秀雅站在大院中間,新燙了一頭的小細卷,抹了頭油,擦得油亮油亮的,戴了毛線圍巾,在那裡噴著白汽絮絮叨叨:“依我說,孩子戶口落不下,舜華自己也回不來首都了,舜華這是自己把自己的好日子給糟蹋了!”

顧舜華聽著,走過去,直接問:“我怎麼把自己好日子給糟蹋了?”

大家不提防,猛地聽到這話,回頭看,便看到了麵無表情的顧舜華。

到底是背地裡說人,顧舜華突然這麼一出現,大家夥都有些驚到了。

喬秀雅也是臊不拉幾的,不過想起自己這事辦的到底是妥帖。

區副食部的經理姓黃,這黃經理家裡兩孩子,媳婦沒了,四十啷當歲,頭上雖然沒幾根毛,可人家是區輔食的,油水大,平時飯票油票菜票糧票從來缺不了,想要什麼直接調,日子過得滋潤,人也活泛。

那天喬秀雅過去區副食部幫著搬貨,結果遇到黃經理,和人家聊起來,黃經理偶爾間提起相親介紹的對象,嫌棄長得不行,看不上,喬秀雅心裡一動,覺得自己可以幫著介紹,做個保媒拉纖的活兒,不是就攀上這層關係。

你黃經理到哪兒,你得認我這個媒人不是?

為了這一茬兒,她就給人家說,說自己認識好幾個標致的大姑娘,二十歲出頭,山上下鄉耽誤了,才回城,長得俊著呢,就等相親了。

黃經理一聽,當時就來了興趣,說讓喬秀雅幫著介紹。

喬秀雅就開始琢磨給人家介紹誰呢,恰好聽陳翠月叨叨著說她女兒顧舜華要回來了,而且還要離婚回來,她冷不丁地便有了一個想法。

顧舜華這姑娘,她從小看到大,要說漂亮是真漂亮,可就是太能招惹男人,就連自己兒子都曾經被她勾了魂,她當然不喜歡。

現在離婚了,還不知道勾引哪個!

如果能趁機把她介紹給黃經理,那不是一舉兩得?

喬秀雅存了這個心思,恰好家裡有一張照片,是她兒子和院子裡幾個發小兒的合影,就拿過去給黃經理看了。

誰知道也是緣分了,黃經理一見,便喜歡得很,立馬問起來顧舜華的情況,說真成了這樁婚事肯定重謝她。

到了這個時候,喬秀雅卻有些擔心了,說到底顧舜華是離婚的,可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萬一露餡了呢,萬一黃經理看不上呢?

她便狠狠地誇了一番顧舜華,說她如何知書達理,說她如何自願參加內蒙兵團為祖國貢獻,反正把她誇得一朵花一樣,至於她結過婚的事,是一個字都沒敢提。

那邊已經催了,讓她趕緊帶著姑娘見見麵。

她急得不行,恨不得馬上帶著顧舜華去相親,可誰知道顧舜華卻憑空多出兩個孩子!

沒辦法,隻能來一招狠的了,兩個孩子落不下去戶口,顧舜華自然死心了。

恰好兒子發了一雙深筒皮靴子,那可是好東西,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喬秀雅讓兒子去送禮,讓顧舜華怎麼著都不能落下戶口!

昨晚上兒子回來,失魂落魄,問他什麼都含糊其辭,她看著不免好笑。

不就是心疼顧舜華這個發小兒,都懶得搭理他,沒出息的家夥!

此時的喬秀雅,看著顧舜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不免好笑,又覺得活該,不聽人勸,可不就辦不成事。

這怕是知道沒戲了,難受了,要她說,就麻利地把孩子送回去,去和經理相親,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所以喬秀雅背地裡說人被逮個正著兒,多少有些抹不丟地,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反而故意問:“舜華,瞧你這臉色,這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她這一說,大家都看向顧舜華,可不是麼,那臉沉得能擰出水來。

一個水靈靈的姑娘,怎麼那麼繃著臉。

那可不就是把事情辦砸了,戶口落不下去了?

這當口大家心裡也有些同情顧舜華,想著喬秀雅消息靈通,兒子又在供電局,人家說得果然是錯不了,顧舜華非擰著性子要給孩子落戶口,可不就落不成。

誰想到顧舜華開口卻是說:“喬姨,這落戶口的事,您還能給猜著?”

顧舜華這一說,大家便更加肯定了,果然沒辦成!

霍嬸兒到底厚道,擔憂地問:“那怎麼辦,還能找找門路嗎?要不我去問問我侄子,他有個同學可能就在知青辦,不過就是不在咱街道,沒準拐彎抹角能幫上忙?”

佟奶奶拿了大煙袋,在旁邊牆上輕磕了一下:“知青辦怎麼說的,明說了辦不成?”

喬秀雅聽顧舜華這話裡意思,便得意起來了,她要辦的事果然就成了,顧舜華孩子落不下戶口,遭這麼一出兒,自己再嚇唬嚇唬她,還不是把她捏得穩穩的?

她歎了口氣:“舜華,等你叔回來,我們再商量商量,也是看著你長大的,看著你這麼遭罪,我們也難受。”

顧舜華便笑了:“喬姨,這就不勞您駕了。”

喬秀雅:“和我,你甭這麼見外,這樣吧,你先把孩子送回去,這兩天我四處勤打聽著,看看給你想個轍。”

顧舜華已經把住了這喬秀雅的脈,不就是想把她賣給禿頂的黃經理嗎?想得倒是美!沒門!

當下故意說:“喬姨,您說您怎麼就這麼邪乎,您可沒跟著我過去辦事,怎麼就知道我這事辦不成呢?”

喬秀雅麵上便有些藏不住的得意:“舜華,你到底是晚輩,你要知道你喬姨我在合作社裡,什麼人沒見過,這還用跟過去,就是過一眼的事,一掂量就知道這事成不成!”

顧舜華笑了下,慢條斯理地道:“喬姨,這知道的明白您神通廣大,咱整個大雜院數您拔尊,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認識那位知青辦主任,早和人家打了招呼,要特特地給我使個楦兒呢!”

顧舜華這話一出,喬秀雅臉色就變了,瞪大眼睛,著急忙慌地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顧舜華:“喬姨,我就瞎說個閒話,您做長輩的,乾嘛和我較這個真?”

喬秀雅:“舌頭底下壓死人,真真的!你把你喬姨當什麼人,還能害你不成?你自己落不下戶口,倒是怪我了?”

她急赤白臉的,倒是讓大雜院的一眾人看得納悶,心說怎麼跟戳中你心事,直接就跳腳?可真是木頭眼鏡——看不透啊!

顧舜華便笑,笑盈盈地望著喬秀雅:“喬姨,瞧您說的,彆說我落下戶口了,就算沒落下,也不能怪您哪!”

喬秀雅:“這話好歹是句明白話,你落不下戶口,那都是因為——”

她話說到一半,停住了,驚訝地看向顧舜華:“你剛才說什麼?你戶口怎麼著了?”

顧舜華:“落下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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