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第25章酥脆金黃的炒豆腐渣

那天,陳翠月什麼都沒說,自己悶悶地回去了家裡,將自己係好的包袱解開,把那些衣服重新放在櫃子裡歸置好,之後拾掇家裡,給白爐子續了蜂窩煤,又去倒了臟土,燒了熱水,灌滿了一個暖壺後,她過去顧舜華住的外屋,拿了顧舜華的暖壺給灌了一多半。

至於她被打的事,她自己沒提,也沒叫屈,彆人也就沒再提。

顧舜華拿了紫藥水,給她放身邊,意思是讓她抹抹臉上。

她自己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舜華看她臉上確實還好,也就不再問了。

到底是親媽,遞個藥那是應該的,可讓她再多餘噓寒問暖當小棉襖,她是做不來了。

到了晚上時候,陳耀堂帶著陳璐,拎著一瓶酒來了,說是為馮仙兒給顧舜華賠禮的,又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顧全福黑著臉:“我直接把話摞這裡,我和你姐的事,全在你姐,你姐想過,咱就繼續過,你姐不想過,那就離,現在時代變了,離婚也不是什麼事!”

一般過日子的,誰把離婚放嘴上,老派人,沒離婚那回事,現在顧全福說這話,算是扯破了臉,陳耀堂馬上賠笑,陳璐也趕緊說:“這事兒都怪我媽,確實是我媽沒想周全,也不能全怪我姑。”

如果擱以前,陳翠月早哭天喊地了,不過現在,她卻是根本不哭,她就是那麼呆呆地坐在床前,低頭木訥地收拾著鋪蓋,又去縫補著衣服,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陳璐見她這樣,便過去,陪著陳翠月說話,逗她笑,哄著她:“好姑姑,璐璐最喜歡姑姑了,姑姑你彆這樣,這事都怪我媽不對,連累了姑姑,以後讓我媽注意著點!”

又說:“姑姑你不知道,我和我爸都說我媽了,我媽也難受得不行,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和姑父有什麼不好!”

陳翠月呆呆地看著這樣的陳璐,她一直覺得,這孩子天真單純,沒什麼心眼,善良得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

這可是一個好孩子。

這樣的好孩子,她得好好護著,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委屈,所以很多時候,她竟然是寧願委屈自己女兒,也要讓陳璐吃好。

包括現在,陳璐和自己說話,多麼乖巧懂事啊,多麼體貼單純啊,那話聽起來多動聽啊,那眼神看著多心疼自己啊!

可所有的這一切,在陳翠月眼裡,都成了假的,就像以前看露天電影,你遠遠地看著又是大袍子好衣裳又是刀槍的可真熱鬨,但你繞過去幕布後麵一瞧,敢情就是這是光透出來的人影兒!

都是假的啊,造出來假影子哄人高興的。

陳翠月怔怔地看著這樣的陳璐,嘴唇動了動,終於道:“這些話,你可彆和我說了。”

說著,直接起身,就過去白爐子跟前,要去倒臟土。

陳璐看這情景,也是愣了,心說陳翠月怎麼了,一點不像平時啊!

馮仙兒趕緊給她使眼色:“你姑心裡不好受,你就少說句。”

陳璐這才恍然,敢情是受了打擊,心裡難受,性子都變了!

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顧全福雖然板著臉,但陳耀堂送了酒來,又想著上輩子的交情,陳家老爺子待他不薄,最後也就沒再說什麼,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隻是送走了陳家三口子後,顧舜華卻還是覺得不對勁,想著這陳璐,就是有些古怪。

總覺得她在暗地裡觀察自己,倒像是天底下人都睡著,就她清醒一樣。

她甚至隱隱地想,難不成她和自己一樣,其實知道這是一本書?

不過也隻是想想罷了,這些也不可能直接去問陳璐,隻能是留個心眼,小心提防著。

陳家走了後,陳翠月還是不吭聲,依然該乾什麼乾什麼,不過卻打開火,取了存著的豆腐渣來。

豆腐渣這東西,就是做豆腐剩下的渣子,光景好的時候也就是豬飼料了,可是現在什麼吃的不缺啊,豆腐渣也成了好東西。

陳翠月先在鍋裡放了一點花生油,等燒熱了,就把豆腐渣放進去素炒,又把家裡存著的一點火腿給切了,切成小碎渣,放進去一起炒,很快那豆腐渣便成了金黃色,又因為加了火腿碎,滋味蒙密濃鬱。

陳翠月稍微撒了一點點鹽花,出鍋,裝進了藍邊大搪瓷碗裡,拿了兩個勺子,送過去了外屋給顧舜華。

其實孩子還小,不可能像大人那樣一口氣吃多少,到了晚間時候,還真有些餓了,這個時候,一聞到這香味,兩個孩子眼睛亮了,全都盯著那大搪瓷碗看。

陳翠月:“兩個孩子太瘦了,馬無夜草不肥,給他們添補點吃的吧,這裡麵我沒撒多少鹽花,也不鹹,也不用就著饅頭吃。”

顧舜華有些意外,其實今天她媽過去陳家又回來,就有點不對勁,現在更是破天荒,往常她其實也有疼孩子的意思,可拿出東西來給吃夜食,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顧舜華;“媽,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陳翠月:“給孩子吃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家裡還能供得起。”

說完,陳翠月直接出屋去了。

顧舜華更是納悶,不過沒說什麼,還是給孩子吃了。

這火腿炒豆腐渣,原是她爸的手藝,彆看是一般人看不上的豆腐渣,但炒出來那味道啊,酥脆金黃,說是炒肉末都有人信!

顧舜華在旁邊收拾鋪蓋,順便洗衣服縫補,兩個孩子各自拿著一個勺,大口小口吃得那叫一個香。

吃了幾口後,多多說:“媽媽吃!”

滿滿也說:“滿滿吃飽了!”

顧舜華看了他們一眼,笑了:“那媽媽和你們一起吃!”

多多和滿滿頓時高興起來:“給媽媽勺勺,一起吃。”

顧舜華倒是不願意什麼都可著孩子做那種任勞任怨的,什麼媽媽不愛吃你們都吃了吧,有什麼意思呢,大家一起分享就是了,要不然回頭孩子還以為好吃的就該自己吃獨食呢!

當下便過去,也嘗了嘗,不得不說,豆腐渣本身是帶著糙感的豆香,現在用花生油來炒,又加了火腿,炒得恰到好處,把豆腐渣裡麵藏著的豆香給煸出來了,原本的糙感也變成了獨特的口感。

顧舜華想著自己媽媽今天的變化,也是覺得奇怪,不過想想,到底是自己媽,她願意對自己示好,自己也當然給她台階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對於自己和媽媽的關係,顧舜華想得很明白,重歸於好親密如初是不可能了,但是基本的孝心還是有,該我擔的責任不會少,再多,也沒了,我就是這麼擰的人,就是這麼冷的人,噓寒問暖我也不會。

如今媽媽能給孩子炒一份豆腐渣,在她這裡,也就過去了,許多事未必提到明麵上,意思到了就行了。

最關鍵的是,顧舜華知道,以後再怎麼著,媽媽應該也不會隨便動自己東西了,不但如此,就連大雜院裡,各家估計都得忌憚幾次。

說白了,顧舜華是有脾氣的,她腰杆子就是這麼硬,脾氣就是這麼烈,你想把她當軟柿子隨便捏,沒門,你做什麼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在這胡同裡,大多數都是厚道人,平時和和融融的,但總是有一些小人,到哪兒都缺不了這種人,沒法提防,所以隻能拚狠勁兒。

所謂的小人,其實就是欺軟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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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舜華想得沒錯,喬秀雅看著那煤球兒怎麼都不順眼。

現在她的煤球兒已經占據了原本的地震棚,等於說那塊地盤顧舜華就用上了,估計年後開春解凍了就得蓋房子。

喬秀雅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呢,她得想轍兒啊,怎麼也得給顧舜華使一個楦兒,可看今天顧舜華一腳踩碎蜂窩煤那狠樣兒,她又有些怕了,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顧舜華這樣子,又窮又沒本事,還帶兩孩子,萬一給自己下什麼絆子,也是防不勝防。

再說,顧舜華現在占那塊地盤兒,這可是全大雜院裡都同意的,就自己在那裡反對,大家夥反倒對自己有意見了。

再怎麼著,活在這大雜院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總得忌憚著,再說喬秀雅其實也怕潘爺,彆看潘爺是做硯工的,可年輕時候也狠著呢,據說他還殺過人!

所以現在,她再怎麼憋屈,也隻能忍著了。

想想這事,她恨得牙癢,轉身對蘇建平惡狠狠地道:“瞧她那張狂樣兒,整個一潑婦,你心裡還惦記她?把她娶進家門,咱們家宅不寧!咱家和她家可不一樣,我爺爺那輩也是在旗的,她家以前就是伺候人當廚子的,咱家能娶這種兒媳婦?你不嫌丟人,我可嫌丟人!”

蘇建平自然也看到了,他白著臉:“這也沒法!”

嘴上這麼說,但到底有些放不下。

那天陳璐和自己說話,說顧舜華臨走前哭過,哭著說再也見不到建平哥了。

他特意問了幾次陳璐,陳璐發誓說是真的,說當時顧舜華確實惦記著他,隻是後來,顧舜華在內蒙兵團實在是太難了,熬不下去了,才嫁給那個當兵的,那個人就是一個糙漢子,大老粗。

還說她上次過去內蒙,看到了那個大老粗,反正人品不怎麼樣,要不是顧舜華當時實在太難,怎麼可能嫁給他呢。

還說她現在不理自己,也是怕連累自己,其實心裡還是惦記的。

“要不然你媽給她介紹副食公司的經理,她怎麼都不搭理,還是有想法,就是現在實在配不上你,又怕你媽,這才躲著!”

“可那天,她都不怎麼理我,說話可難聽了,還有那次——”

蘇建平沒好意思細說,反正現在的顧舜華可真狠的,說出來的那事,一般人可真不行,他多少也有些怕了。

誰知道陳璐一聽,卻嗤笑一聲:“你怎麼這麼傻,她是故意的,故意讓你死心,也讓自己死心!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啊!”

啊?

蘇建平一驚,心裡便開始琢磨了,琢磨一番,還真覺得,好像是那麼回事,特彆是官茅房前麵那次,她可不就是故意說那些煞風景的話嗎?

也就是說,陳璐說得是真的了?

其實這個事如果換個人,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了,按說蘇建平也不是那種蠢的,被這麼三言兩語給糊弄了。

可這人呢,總是有弱點,下意識就喜歡聽自己喜歡的話,你說的話正中他的心思,他心裡高興,也就下意識不去細想這裡麵的彎彎繞了。

所以蘇建平認定,顧舜華就是帶著兩個孩子自卑,特意躲開自己罷了,其實她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以至於現在,他媽說顧舜華的不是,他也隻能乾巴巴地來一句,心裡又難免想,你怎麼就不能賢惠大方一些,你賢惠大方,做事周到,彆那麼潑,再把兩個孩子留內蒙,我媽興許就能同意,咱們就不至於了。

喬秀雅:“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還敢這麼張狂,還不是仗著潘爺給她背後撐腰,我看佟奶奶也是一個老不修的,年紀一把了,還和潘爺眉來眼去的,我呸,要不要臉!”

這母子兩個說著話,旁邊的蘇映紅卻突然嗤笑一聲:“可得了吧,在你們眼裡,就沒一個好人,都是壞人,壞得淌水兒,天底下就你們好!”

她這麼一說,自然惹得喬秀雅大罵她一通才算完。

蘇映紅嘲諷地挑了挑眉,把飯碗往那兒一擱,直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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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全福打算過去掌勺的事,很快就敲定了,敲定了後,他便和家裡人提了一嘴,顧躍華自然是沒得說,這機會是好,但他覺得姐姐去挺好,他沒那爭的意思。

陳翠月那裡,這兩天就跟死了半截一樣,也沒什麼意見,反正顧全福怎麼說她就怎麼著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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