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裡各類網紅藝人數以萬計,被觀眾熟知的卻不到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於洋不是在為自己開脫，一飛衝天本來就是奇跡，事實上很多經紀人願意接手他帶過的藝人,就是對他能力和眼光的一種認可。
於洋用了一個詞來形容娛樂圈的這種現象,賭石。
藝人們是原石,經紀人就是那個負責切割原石的工匠。
一刀下去,原石灰色的外殼被切開，露出內裡翠綠的一角。然後藝人們擺脫了原始身份,開始以翡翠自居。
我是一塊玉,尚未打磨完畢的藝人們自覺身份大漲，迫不及待地想要脫離原石的身份跳到玉石圈裡去。
於是一些經紀人化身為賭石的商人,將僅開出一角翠綠的原石包裝成美玉出售,粉絲們則是買家。
但原石畢竟是原石，沒有完全剝去外殼之前，誰也不知道那抹翠綠之下是更多的驚喜還是曇花一現。
於洋更像是一位喜歡做成品的工匠,慢慢切開原石，根據裡麵翡翠的特點設計出最合適的成品。
宗繼於他而言就是一塊璞玉,一塊迎著陽光能透過輕薄的石層看到通透內裡的璞玉。
“我剛剛做完手上最後一個藝人的交接。我想簽你進公司，這是我五分鐘以前的想法。現在，我想成為你的獨立經紀人。”
“沒有公司,隻有我。我們不簽全約，也不簽部分約，我替你代理一切事務，給你全部的自由，等時機成熟，我們直接成立工作室。”
“我想跟你合作，你九,我一。我不能保證讓你走得最快，但一定能讓你走得最穩。”
於洋一口氣說完，用喝茶來緩和興奮的神經，急速跳動的心臟漸漸歸於平靜。太刺激了，他擦掉腦門上的汗，宛如剛剛從十八歲的球場上下來。
服務員敲門上菜，於洋茶杯添到半滿：“你可以慢慢考慮，不用現在回答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說。”
於洋的提議如同一枚炸彈在宗繼腦海中爆開，他發懵地嗯了一聲，手抓了兩次才拿起筷子。
肚子咕嚕作響，宗繼凝神吃飯，中途兩人聊了些其他的，簽約的事半個字都沒提。
撤掉空盤，於洋讓服務員拿了份水果。
洗淨削皮的脆桃切成月牙形，淡粉色的果肉散發著甜蜜的色澤。
“洋哥。”宗繼的稱呼讓於洋瞬間喜笑顏開，“你能大概說一下對我的規劃嗎？”
宗繼不求能走多快，他隻需要一步一步在往上走就行了。
“你是想做一個演員還是一個明星？”在製定規劃之前，於洋要充分了解宗繼的想法。
“演員。”宗繼答得很乾脆。
最初來冀北宗繼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劉旺在冀北他便來了，跑龍套也好其他也好，不管劉旺讓他做什麼，隻要能儘快掙錢還完奶奶葬禮上的欠款——雖然沒有人需要他還。
但真正接觸到演戲後，他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這種通過表演去經曆彆樣人生的行為。
他也很喜歡因為電影或者彆的原因聚集在他微博下的那些粉絲。
通過角色左右觀眾的情緒，更令他感到無比的滿足。金錢能帶給他的隻是片刻的歡愉，隻有在角色上取得突破，得到觀眾的認可，才能讓他長久地去回味。
宗繼說完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有點虛榮了。
“我明白了。”於洋沒想到宗繼竟然有點戲癡的屬性，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擰開筆蓋在上麵寫下一行字。
接著他繼續問宗繼：“你對戀情有什麼打算嗎？想不想談戀愛，準備什麼時候談戀愛，還有結婚生子……”
宗繼睜大了雙眼，要考慮那麼遠的嗎？
“我沒有談戀愛。”宗繼紅著臉搖頭。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宗繼沉默一會，繼續搖頭。
“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我是男生！”於洋為什麼還要問他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嘶，於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孩也太單純了點吧。擔心影響宗繼的取向，於洋果斷略過了這個話題：“如果什麼時候你有喜歡的人一定記得跟我說。”
宗繼於是連耳朵都紅了。
可真純情，於洋在暗自感歎了一句，在紙上劃出一個分界線：“你高中畢業了嗎？”
按照宗繼的年齡、言談舉止和近一年的拍戲經曆，於洋猜測他目前的身份應該是一個高中生，隻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暫停了學業。
“沒有。”宗繼咬了下嘴唇，手指抓緊桌沿，“這個很重要嗎？”
於洋正色：“或許當你走到最高的位置，學曆對你來說不過錦上添花。但你現在才剛起步，我不希望它成為你的黑點甚至阻礙你前進的攔路石。”
“我希望你能認真讀完大學，具體什麼大學暫且不論，但不能是高中肄業。”
於洋以為宗繼是不喜歡學習，他如同教導孩子的家長，苦口婆心地告訴他多讀書有什麼好處。
“我想你不會希望以後聽到‘那個演員戲演得好有什麼用，高中都沒畢業，肯定人也不行’之類的話。”
即便宗繼的目標是做演員而不是流量明星，黑點仍然是越少越好，況且學曆的問題是可以通過努力去解決的。
“或許，你願意跟我說一下原因嗎？”
少年臉上的表情並非抗拒而是悲傷，似乎其中另有隱情。於洋放緩了聲音，做出傾聽的姿勢。
宗繼幾番欲言又止，他與於洋認識不過半天的時間，雖然即將成為非常緊密的合作關心，但內心仍有對陌生人的排斥感。
於洋沒有強求：“什麼時候你想說了可以隨時告訴我，但我的意見目前保持不變，你最好能繼續學業。”
“謝謝楊哥，我會考慮的。”
於洋看了宗繼的身份證，他還很年輕，十八歲便連續參演了徐導和方導兩位導演的電影，論起點已在許多人之上。
並且他還有真正地演技，而不是僅有顏值的花瓶。
如果可以，於洋計劃讓宗繼先在電影圈混個臉熟。畢竟在娛樂圈裡有個不成文的鄙視鏈，電影大於電視劇大於網劇。
不過目前憑借網劇大火的演員越來越多，這條鄙視鏈隱隱有斷裂的趨勢。
兩人在包廂中待了近三個小時，做好初步規劃後於洋把本子放回背包裡拿著手機去前台結賬。
“我下午就回去辭職順便擬咱們的合約，順利的話下周一我就能過來找你。”
辭職要提前一個月，不過於洋有積攢的年假，不用等那麼久，隻需要留出幾天做人事交接的時間。
“對了，你明天有事嗎？沒事的話我這有兩張話劇票，你拿去看吧。”
話劇票原本是於洋為施佑準備的，他覺得帶對方去話劇院現場感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演員，能讓他多一點自知之明。
結果還沒等他把票拿出來，施佑就跳槽去了彆的經紀人手裡。
於洋把話劇票拿給宗繼：“我現在還是星河的人，就不陪你去了，不然被彆人看到不太好。”
他打定主意要辭職做宗繼的獨立經紀人，容不得半點差池。
“謝謝洋哥。”宗繼接過票，打算等會問問旺哥明天有沒有空，
解決了經紀人的問題，宗繼心情大好。
“試鏡成功了？”見他回來，劉旺放下手裡的衣服。
“沒有。”沒想到劉旺在家，宗繼有些驚訝，隨即揚起笑臉，“我找到經紀人了！”
劉旺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宗繼從試鏡前遇到於洋一直講到兩人吃完飯，然後把他拍在手機裡的於洋給他做的規劃拿給劉旺看。
獨立經紀人？他能行嗎？劉旺不禁懷疑於洋的能力。
“反正先試試，合約對我來說很寬鬆，就相當於我拿一成的片酬找了個人給我幫忙。”
這麼說劉旺比較能接受了。
“那就試試。”實在不行等《夜色》上映了再重新找一個，後半句劉旺沒說出來。
“對了，洋哥還給了我兩張話劇票，明天下午三點，旺哥你有空嗎？”宗繼期待地看著劉旺。
劉旺笑容艱難：“我有點事要馬上走，你們簽合約的時候我可能也不能在場了。”
“嗯？旺哥你要去哪？”宗繼舉著話劇票的手垂下。
“我媽她騎三輪車的時候被小轎車撞了。好在人沒什麼大事，隻是有點擦傷，我回去看看。”
劉旺中午接到的電話，孫大娘本來想瞞著，可小轎車一方非要說責任全在孫大娘身上，要求她賠償。孫大娘一個快六十歲的村婦，哪裡懂那麼多，慌亂中電話就打到了劉旺這個做兒子的頭上。
劉旺本來也不想讓宗繼知道，他想了幾個借口，比如什麼被劇組看上要跟組拍戲或者帶群演出外景之類的，但細想就能發現漏洞百出。
沒有哪個劇組出外景還要帶群頭的，再說了他一走，影視城這邊怎麼辦？
思來想去劉旺還是告訴了宗繼真相。
“啊！”宗繼頓時大驚失色，“我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