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光頭(1 / 2)

晚上的飯菜尤其豐盛,除了正中間的酸蘿卜老鴨湯,劉旺還做了酸菜魚、小炒肉、糖醋排骨以及炒南瓜絲、剁椒皮蛋、涼拌黃瓜,把不大的桌子擺得滿滿當當。

“這也太多了。”於洋看著劉旺不停從廚房往外端菜,人都驚了,“我們三個怎麼吃得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可以放冰箱。”劉旺一人舀了碗湯,“我中午就燉上了,嘗嘗好不好喝。”

夏天喝酸蘿卜老鴨湯可以清暑氣,老蘿卜是從家裡帶的,在壇子裡泡了兩三年那種,顏色發棕,酸味最濃。鴨子是劉旺早上去市場買的活鴨現殺的,同等個頭老鴨要比嫩鴨輕,劉旺拎了一圈,選了最輕那隻。

兩者加成,燉出來的湯怎麼會不好喝。

宗繼喝了兩碗湯,米飯和各種菜加起來估計有三四碗,站起來的時候於洋特地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跟沒吃一樣。

大概是現在還在長身體,宗繼既能吃又不發胖,讓步入中年新陳代謝大不如前的於洋好生羨慕。

吃完飯,於洋回到隔壁。宗繼收拾完廚房,拉著劉旺看他買的禮物。

“這個犛牛肉我嘗過,很香,有嚼勁。”宗繼打開袋子,裡麵裝著犛牛肉和幾種奶做的零食,劉旺平時不怎麼吃零食,但宗繼想讓他嘗嘗,另外還有個巴掌大的木盒,宗繼打開,從裡麵拿出一串手鏈,“綠鬆石手鏈,我覺得跟旺哥你特彆配。”

劉旺接過戴在左手手腕,弟弟說配那就配,他戴上就不取了。

同樣的零食宗繼給孫大娘也準備了一份,她那包更多,方便和村裡人分享,另外是一小瓶藏紅花,拿給孫大娘泡水喝養身。

劉旺那麼年輕,用不著。

徐導和周嘉佳他們也有份,宗繼的箱子差點裝不下,全部整理好已經快九點了。宗繼拿起手機給徐導發消息,問他人現在在哪。

“我在海市呢,怎麼了?”徐導回了電話,他在準備新電影,目前在和編劇商量劇本,“你呢,還在薩市嗎?新戲什麼時候開機?”

“我回冀北了,後天開機。我從薩市給您帶了特產,您把地址發我我給您寄過去啊。”

“還有我的份嗎?”徐導笑了,“行,地址我等會發你手機上。”

至於是什麼特產價值幾何徐導不在意,比禮物更貴重的是宗繼的心意,那孩子他沒看錯。

周嘉佳就在影視城拍戲,還是住的天承大酒店,宗繼準備明天給她帶過去。《還佛》劇組太窮了,鄭遠訂不起天承大酒店,選了另一家連鎖酒店,房間和配套比不上天承,但勝在性價比比較高。

兩家酒店隔得不是很遠,宗繼明天要過去辦入住,順便就去見周嘉佳。

孫貴那份宗繼讓劉旺幫忙送了,他明天事情不少,沒空單獨跑一趟。

還有唐齊,這都七月了,他總該出完外景了吧?

“我回冀北了,給你帶了禮物,你出完外景了嗎?”宗繼發完語音等待他的回複。

自從《斷指》重新開始拍攝,齊重焰便沒休息過,眼看演員們陸續殺青,製片在心裡狂念阿彌陀佛。

拍完鳴沙城的最後一場夜戲,《斷指》劇組全體劇務人員踏上回冀北的路程。進入七月鳴沙城的氣溫驟升,適合拍戲的時間越來越短,繼續留在鳴沙城太浪費時間,齊重焰決定先回冀北把陶婉寧的部分補拍完,過完八月以後在接著拍外景的部分。

照這個進度,《斷指》肯定能在製片期望的今年年底之前殺青。

“出完了。”收到宗繼語音時齊重焰剛下飛機,得知他和自己正站在同一片土地,齊重焰的心跳驟然加快,“我剛下飛機,等會到小區了給你打電話好嗎?”

“好,到時候我下樓把禮物給你。”宗繼看了下時間,唐齊應該十點半左右到。

小趙原本拉著行李箱走在齊重焰後麵,前麵的人突然停下:“你先回酒店。”

原來那個繞指柔在冀北!小趙大腦飛快轉動,篩查認識的人中誰是繞指柔的可能性最高。

然而他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通通排除。所以,那個繞指柔是外麵的妖精!

小趙做出最終結論,老父親般無奈地歎了口氣。

兩人最後一次見麵是三月底,現在七月初,中間隔了三個月。

宗繼穿著拖鞋噠噠噠跑到客廳照鏡子,劉旺說他長高了變帥了,他沒覺得有多大不同,但唐齊會覺得他變化很大嗎?

宗繼有些不確定了,發現自己穿著剛洗完澡換的寬鬆T恤和短褲,他又跑回臥室,換了套出門穿的。

“旺哥,我要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轉眼到了十點二十,宗繼提起袋子,跟劉旺說了一聲,換上運動鞋。

“這麼晚了你出去乾什麼?”劉旺疑惑地從臥室走出來看著他。

“給一個朋友送點東西。”不知為何,宗繼有點心虛,就像背著家長要去見早戀對象的男孩。

“什麼朋友,我認識嗎?”劉旺追問,不是他不準宗繼交朋友,他隻是不放心。

“你不認識。”宗繼的手機響起,他衝劉旺擺擺手,“他到樓下了,我先去了。”

說完一邊開門一邊接起電話:“你到了嗎?我馬上下來,等我兩分鐘。”

劉旺這才把視線移到宗繼提著的袋子上,據他目測,裡麵裝的絕對比自己收到的多!

他頓時酸了,想開門追上宗繼,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忍了又忍才打消了想法,在沙發上坐下等宗繼回來。

奔跑的少年如同風一樣經過,齊重焰下車,少年向他衝過來,然後在兩步外刹住車。

但是這次齊重焰沒有再控製自己的雙手,在少年還未站穩前抓住他的胳膊,輕輕往自己懷裡一帶:“好久不見。”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宗繼愣了一下,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喃喃道:“好久不見。”

齊重焰用力收緊胳膊,接著迅速放開,似乎這隻是一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久彆重逢的朋友的擁抱。

宗繼退後一步,微微仰頭看向對方:“你怎麼黑了這麼多!”

說實話,剛剛衝出來的第一眼宗繼並沒有把人認出來。

齊重焰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臉:“我真的黑了很多嗎?”

宗繼使勁點頭,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對比:“你看,跟你比我都要白的發光了。”

他手指纖長,但骨節清晰,並不像女孩的手那樣秀氣。在他旁邊,齊重焰的手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鳴沙城的太陽也太可怕了吧!

“你不熱嗎?”宗繼注意到齊重焰穿著長袖,僅露出手腕以外,他剛剛跑過來,太陽穴兩邊都出了層薄汗,看到對方的穿著感覺更熱了。

“還好。”齊重焰放下手,再不放下他就要忍不住握上去了。

他身邊立著個黑色的行李箱,即便他膚色黢黑,宗繼也能從他臉上看到掩飾不住的疲憊。於是他把袋子遞給齊重焰:“你剛回來肯定很累了,回去早點休息。”

“不累。”齊重焰不想走,他才見到宗繼三分鐘。他把袋子放到行李箱上麵,指指小區外的便利店,“想吃冰淇淋嗎?”

宗繼眼睛亮了一瞬,他怎麼知道自己想吃冰淇淋的?

齊重焰笑而不語,剛才旁邊有個手拿冰淇淋的小孩,少年眼神起碼瞟了五秒鐘。

今年入夏以來,宗繼還沒吃過冰淇淋。

甜甜的,涼涼的,冰淇淋。

回過神來時宗繼已經站到了便利店的冰櫃邊上,齊重焰推開冰櫃上方的透明蓋子:“想吃哪款?”

宗繼拿了最角落的小布丁:“你吃什麼?”

齊重焰無所謂,聞言道:“跟你一樣吧。”

於是宗繼拿了兩個小布丁去收銀台結賬,齊重焰出示付款碼,兩塊錢。少年似乎很好養的樣子,齊重焰的思緒偏到奇怪的地方。

“漲價了。”宗繼接過收銀員遞來的小票,“我以前買都是五毛一根。”

在金錢方麵,齊重焰很難跟宗繼有共鳴,畢竟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價格,他要怎麼接話?

好在宗繼並沒有要就著價格的問題跟他展開討論,他不過有感而發,說完便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香甜的奶味伴著冰涼感傳入口腔,宗繼眯了眯眼睛,這就是夏天吃冰淇淋的快樂。

齊重焰沒吃過小布丁,他連冰淇淋都很少吃。

“你的手怎麼了?”便利店內燈光充足,宗繼一眼看見齊重焰手下方的傷疤,那塊皮膚透著嫩粉色,明顯是新長出來的。

“沒什麼,不小心擦傷了。”齊重焰放下手避開宗繼的視線,“已經好了。”

他手收到一半,手腕被隔著襯衣握住,宗繼拿過小布丁的手指尖微涼:“我看看。”

確實已經好了,不過從傷痕的麵積和形狀能想象到當時傷得有多重。

“你都沒說。”宗繼的指尖從新生的嫩肉上滑過,齊重焰呼吸變沉。

他猛地收回手,轉移話題:“冰淇淋再不吃就化了。”

冰淇淋也並不能讓宗繼的心情好轉,他食不知味的舔掉融化的外層,眼睛盯著宗繼的手不放。

“我以後會小心的。”齊重焰的心暖成一團。

木質小棍被和包裝袋一起扔進便利店裡的垃圾箱中,距離出來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宗繼揮揮手:“下次見。”

“下次見。”齊重焰斂去笑意,下次是什麼時候。

見了想見的人,吃了想吃的冰淇淋,宗繼腳步雀躍,抖抖鑰匙打開門,沙發上的劉旺倏地望過來:“回來了。”

“回來了。”宗繼兩手空空,心虛感更重。

“什麼時候認識的朋友啊,做什麼的,你們關係很好嗎?”

劉旺心裡酸得厲害,明明是關心的話說出來卻像質問,不太好聽。

好在宗繼沒有多想,知道他是關心自己,所以坐下來認真回答了他的問題。

“唐齊是我跑龍套的時候認識的,說起來旺哥可能見過他,你當群頭前的最後一場戲不是在齊導的劇組裡拍的嗎。唐齊也在裡麵當替身,我過去等你,他還說幫我進去叫你出來,就端午節那天。”

“後來我們又碰到幾次,漸漸就成了朋友。我拍《夜色》卡了很久那場戲,也是請教了唐齊以後才過了的,他演技特彆好!長得很高,又帥。我猜他肯定是得罪了人被打壓了才一直當龍套的,不然以他的條件,早就是大明星了。”

宗繼撿了幾件有關唐齊的事說給劉旺聽,在他嘴裡,唐齊渾身都是優點。

劉旺第一次聽到宗繼對誰有這麼高的評價,但能進齊重焰的劇組當替身,肯定是有點真本事的。當時拍戲的時候他光顧著緊張去了,哪會注意現場有沒有一個長得又高又帥的替身。

雖然宗繼把唐齊形容得很好,但劉旺仍然對他有怨言。他弟弟提了那麼大一袋東西下去,也沒見有個什麼回禮。

哼,小氣!

“嗯,早點去睡覺吧。”說完劉旺起身去了衛生間。

回到酒店,齊重焰馬上把袋子放到了桌上,開始看宗繼鬆了他哪些東西。

一包犛牛肉乾,兩包犛牛肉乾,三包犛牛肉乾,奶酪棒,奶酪球,奶片,奶糖……

齊重焰掏出大把零食,鼓脹的袋子癟了一半。再往外拿,一套熊貓書簽,兩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有字。

齊重焰停下往外拿東西的動作,看宗繼在明信片上寫的內容。

【這張明信片上印的是岡仁波齊神山,據說它代表著無量幸福,祝你能早日實現自己的願望——宗繼】

另一張印有大昭寺照片的明信片背麵是空白的,僅蓋了一個印戳。

袋子裡的東西還沒拿完,齊重焰的心已經被幸福擠滿了。

宗繼的最後一份禮物是一串檀香木佛珠,彈珠大小的佛珠呈木棕色,表麵光滑,泛著亮光,共有十八顆,齊重焰戴上手腕,大小剛好合適。

齊重焰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宗繼的這份心意,他收到了。

小趙次日見到齊重焰的便發現他手腕上多了串佛珠,心裡頓時一個咯噔,難道繞指柔是個和尚?他曾偶然聽到過那位繞指柔的語音,雖然很年輕,但明顯是男聲。

對於性彆小趙都無所謂,都什麼年代了,男男、男女、女女,每一種戀愛都應該得到得到承認。

但是如果對方是個和尚,小趙倒吸一口涼氣,他能怎麼說,不愧是他們齊導嗎,談個戀愛都這麼與眾不同。

就是萬一被曝光了可能會收到很多不好的議論吧?

小趙越想越遠,甚至開始思考齊重焰戀情曝光後要如何公關了!

要告訴蘭姐嗎?小趙很是糾結,不說的話蘭姐又強調過有關齊重焰的任何事不論大小都不能隱瞞,但說的話,他也隻是猜測啊。

要不還是不說吧,指不定是他想多了呢?小趙做下決定,把疑問咽進嘴裡。

*

早上十點,天河廣場開始營業,宗繼戴著帽子進了一間理發店。

“帥哥您好,請問是洗頭還是理發?”理發店裡一個顧客都沒有,前台的托尼小哥很快迎上來。

宗繼取下帽子,表情糾結,最後咬咬牙:“我剃光頭。”

什麼,剃光頭???他沒聽錯吧?

托尼小哥目瞪口呆,然後不確定地重複一遍:“您是要剃光頭嗎?”

話已然說出口,宗繼突破了心裡障礙,再說就乾脆許多:“嗯,剃光頭,越光越好。”

好好的一帥哥,為什麼要想不開剃光頭啊?托尼小哥的眼神不斷飄到宗繼臉上,頭發還那麼多,可惜了。

“好的帥哥,我先帶您去洗頭。”倒也不是沒遇到過剃光頭的客人,托尼小哥很快接受現實。

他都要剃光頭了乾嘛還要洗頭?

宗繼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托尼小哥保持微笑:“濕發狀態剃光頭比較方便,而且,你不洗也是同樣的價格。”

那就洗吧。

宗繼躺倒在洗頭發的軟墊上,托尼小哥叫人幫忙守著前台,他要親自替宗繼洗頭。

多好的一個腦袋。

等宗繼洗完頭,整個理發店的員工都知道了他要剃光頭的消息了。

本來宗繼沒打算來理發店的,他想著讓劉旺幫忙拿刮胡刀替了算了,但劉旺死活下不去手,於洋也下不去手,宗繼自己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還是要拜托理發店。

不管是掃地的還是擦東西的亦或守前台的,都以各種理由放下手裡的事來圍觀了。

剃光頭總體來說技術含量不高,手穩的基本都能勝任這項業務。托尼小哥給宗繼套上圍布,寬大的圍布在腰的位置用透明塑料膜替代了不透明的聚酯纖維,方便客人在理發時玩手機。

真正坐在椅子上之後,宗繼的心不免有點發慌。

劉旺他們都知道他今天早上要來剃光頭,提出要陪他,被宗繼一一拒絕了,早知道他就答應了。

翻了好友列表,宗繼發出一條消息。

【我要剃光頭了QAQ。】

QAQ的顏文字是他從周嘉佳那學的,她很喜歡用,現在看來的確很生動形象。

齊重焰撥佛珠的手猛地收緊,差點把佛珠線扯斷。

【你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