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發得不算早,前麵已有了轉山人的身影。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艱難，齊重焰一路牽著宗繼的手，路上互相牽扶前行的人不少,他們的行為並不突兀。
好在他們是五月來的岡仁波齊,天氣晴朗,風和日麗,若遇上雨雪天氣，這條路會變得更加艱難。
兩人都是身強力健的小夥子,行走速度很快。齊重焰走在前麵,遇上轉山人他會主動放慢腳步，留給宗繼充足的觀察時間。
從電影裡看到的遠不及親身體會來得震撼。
在這裡仍有磕長頭轉山的藏民,年過六十的藏族老人步伐穩健,雖走得不快，但仍一往無前，高海拔與崎嶇的山路在他們眼裡不是困難而是基石。
宗繼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絲明悟,《還佛》僅剩幾場戲沒有完成，他來不來岡仁波齊都對電影沒有任何影響,但他還是來了。
因為他想來，他想他的人生不留遺憾。
“我們走快一點吧。”宗繼拉了拉齊重焰的手，他不需要每遇到一個人都停下來觀察了。
步伐加快,他們逐漸超過了一部分人。走累了，兩人便停下來休息，喝點水吃點巧克力補充能量，接著繼續往前。
十點半，他們到達了止熱寺，在這裡可以直觀的看到岡仁波齊。許多風景遊客所追尋的日照金山早已結束。不過他們來也不是為此，所以看不看都沒關係。
從止熱寺開始便全是上坡,宗繼走得微喘，四公裡過後是天葬場，這裡立著無數瑪尼堆，他們在此駐足休息，齊重焰去旁邊藏民的帳篷裡給宗繼打了一壺熱奶茶。
宗繼喝了一半，剩下的留給齊重焰。
接下來的路段被大家形容為“絕望六小時”的爬坡路段，轉山者們互相幫扶，途中宗繼也伸手拽了一位老者一把，得到對方感謝的“紮西德勒”。
終於爬上卓瑪拉山口，宗繼在地麵上看到了沒有融化的積雪。
後來對於這段轉山之旅，宗繼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他和齊重焰全程交握的雙手，從齊重焰手心傳來的熱量，足以讓他在最冷的寒冬感到最深的慰藉。
在來之前宗繼還曾想過要不要與轉山者聊聊天，轉完之後，這個念頭自動在宗繼腦海中消散，他已經找到自己的答案了。
回到旅舍，齊重焰將路上拍的照片導入筆記本，白天的體力消耗讓兩人都有些疲憊，他們互相依偎著，沉默著感受彼此身上的氣息。
宗繼拿起齊重焰的手，緩慢而堅定地將手指插入他的指縫，最後十指交纏，直至入睡也未鬆開。
爬山的後遺症讓宗繼不止腰酸，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從內而外叫囂著想罷工。
於洋看著他行動的姿態，望著齊重焰的眼神如同在說禽獸。
哦不，《斷指》不到五天票房已經破三十億了，他得加個前綴，有錢的禽獸。
照《斷指》票房的增長趨勢，它必然會打破齊重焰的票房記錄，也就是說，國內票房前三都將被齊重焰所占據。
有媒體用了兩個字形容齊重焰，那就是“神話”，他是國內電影史上的神話。
無數媒體想找齊重焰做采訪，工作室的電話幾乎被打爆，而蘭姐，連齊重焰人都聯係不上，還是通過於洋得知他和宗繼去了岡仁波齊，然後直接回冀北。
蘭姐累了，蘭姐什麼都不想說。
方導也什麼都不想說，《夜色》雖然沒有跟《斷指》撞檔期，但與他撞了上映年份，這意味著今年的各類大獎將徹底與他無緣。
此前他還想與齊重焰爭一爭，現在，他有什麼資格爭呢？
《斷指》的評價也幾乎是一麵倒，觀影人評價這是他們看過的最好的武俠電影，江湖恩怨兒女情仇俠之大義，在《斷指》中體現得淋漓儘致。
至於那些黑粉的汙言穢語，票房都破三十億了，誰會在乎。
更難得的是，不僅國內一片好評，《斷指》的海外票房也十分優秀，許多外國人看完直呼amazing。
不出意外，宋河會憑借《斷指》再斬獲一座影帝獎杯，而女主玉瑤，也坐上了國內一線女星的位置。
想做齊重焰電影投資商的人越來越多，更彆提演員們，所有人翹首以盼著齊重焰的下一部電影。
鄭淵幾個也收到許多想借他們手和齊重焰攀上關係的電話，誰不知道京圈裡就他們仨和齊重焰玩得好呢。
“昨天有人送了我一把車鑰匙，炫影600啊，我的夢中情車！”鄭淵語氣興奮，說話的時候都快湊到張烈臉上。
“你收了？”
“那哪能啊！”鄭淵橫了一眼張烈，“我是那種人嗎，我當時就給他退回去了，說他這忙我幫不了。”
“哎，你們說，七哥為什麼要跟風夏解約啊？”陳世峰想不明白，齊重焰跟風夏也算多年的合作關係了，好好地怎麼突然要收回所有電影的播放權。
“不是說七哥要自己成立影視公司，收回播放權是準備給網站引流吧？”
兩雙眼睛唰地看向張烈：“你怎麼知道？”
“你們不知道嗎？”張烈放下杯子往沙發上一靠：“七哥把項目交給我負責了。”
！！！
鄭淵和陳世峰驚得眼睛都要瞪裂了，這句話裡麵的內容含量大得讓他們不知從何理解。
不是，說好了大家一起當紈絝，你怎麼偷偷去搞事業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我大學那會不是想自己創業做個視頻網站麼，雖然沒做起來，但也算有經驗。”張烈念大學那會還是個很有上進心的青年，因為齊重焰選擇當導演，他就興致勃勃地說要做個視頻網站，承包齊重焰的所有作品。
這事鄭淵他們也有參與，幫著往裡麵投了點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結果後來張烈大學期間母親去世，兩個月不到父親另娶，他大受打擊，視頻網站的計劃也受此影響而夭折。
“我爸就我一個兒子，說實話那麼大的家產以後交給職業經理人，就給我點分紅，我不甘心。”玩歸玩，張烈在大事上還是很清醒的，“所以我打算跟著七哥好好乾兩年，拿出點能說服我爸把公司放心交給我的成績。”
鄭淵和陳世峰上頭都是有大哥的，家裡的公司輪不到他們操心。
“好小子，我說你怎麼最近神神秘秘的呢。”鄭淵笑著拍了下張烈的胳膊，“這麼大的事還想瞞著我們不說。”
“沒想瞞著你們，七哥也是上個月才跟我說的。”張烈隨著他拍的動作偏了下身體，“你們兩個要不要一起，七哥讓我問的。”
鄭淵和陳世峰對視一眼，他們也有機會嗎？
在他們眼裡，跟著齊重焰就能掙大錢是毋庸置疑的，為了以後的買車自由，鄭淵果斷答應了，陳世峰瞅瞅兩人，少他一個能行？
當然不能！
做好決定的第二天，三人顛顛兒地跑冀北找齊重焰去了。
“今年海市的國際電影節你總該去了吧？”蘭姐不想從齊重焰嘴裡聽到否定的答案，“宗繼也收到了邀請。”
她現在牢牢把握住了齊重焰的命門，那就是宗繼。
年初的風雲盛會沒有邀請宗繼，齊重焰的臉差點黑成包公，現在聽到國際電影節邀請宗繼了，齊重焰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許。
“你問問於洋宗繼的禮服有沒有準備好。”這是宗繼的一次紅毯，齊重焰擔心於洋準備欠佳。
“問過了，聖凡會為宗繼提供這次紅毯的服裝。”宗繼沒有紅毯經驗於洋有啊，他帶過那麼多藝人，早就提前準備上了。
蘭姐熟練地一邊跟齊重焰說話一邊回工作室的消息：“風夏那邊說他們可以把分成提高五個百分點。”
齊重焰頭也不抬：“不考慮。”
他鐵了心要和風夏解約，京市的工作室門檻簡直要被風夏派來的人踩破了，蘭姐不堪其擾，乾脆也躲到了冀北。
風夏視頻能成為國內視頻網站的龍頭，離不開齊重焰電影獨家授權的助力，他們在竭力挽回齊重焰的同時，也在打聽他收回播放權後會給到哪一家公司。
然而目前業內沒有任何風聲，齊重焰工作室上下均未接觸過其他公司的人。
得到齊重焰即將於風夏解約的消息，其他視頻網站公司也聞風而動，希望將播放權爭取到自己手上。
至於怎麼爭取，無外乎打擊對手提高自身競爭力罷了。
所以蘭姐隻是讓人放了一點江慎行跟王遷的黑料，立馬就有人主動替她把事情鬨大，送了他們一個熱搜套餐。
王遷自擔任風夏藝人事業部總監以來一直是順風順水，他本不需親自帶藝人，但他又不願將手裡的資源拱手讓人，在利益的驅使下，沒什麼大背景好拿捏、有顏值有演技的江慎行成了他手下的唯一藝人。
江慎行也沒有讓他失望，出演的第一個角色就吸粉無數，隨即迅速躥紅，雖然有他砸錢炒作買熱搜的原因，不過江慎行若是自身沒點能力，也撐不起來他的人設。
其後江慎行《夜色》試鏡失敗，《尋仙記》遭遇滑鐵盧，這些對於王遷來說都不算大事，儘管口碑不好，但江慎行從《尋仙記》得到的片酬是實打實的。
接下來他順水推舟讓江慎行接演了《扶芳》，暫時沒有合適的電影，去電視劇裡吸吸粉漲漲流量也是不錯的選擇。
沒有把宗繼放在眼裡的他與江慎行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展望，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一步步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眼看著宗繼成了電影主角，又憑借著高升一角大火，他們自以為把宗繼逼到絕路，結果反而把他送上了一條康莊大道。
不能再讓宗繼繼續成長，否則他將會成為江慎行最有利的競爭對手。意識到這一點，王遷開始找宗繼的黑料，準備用他最擅長也最有效的方式去解決宗繼，讓他失去對江慎行產生威脅的條件。
但是他雇人查了許久，隻有一個學曆問題可以做文章。
沒關係，黑料不夠可以編，反正宗繼沒有背景，團隊更是約等於無，對上他絕對沒有還手之力。
然後王遷與江慎行便遭遇了最慘痛的一次打臉，所有黑料都被迅速澄清，不僅沒有達到讓宗繼掉粉的目的，還免費送他上了熱搜。
宗繼不是沒有背景，而是背景深厚到不是他能接觸的。
王遷不敢再有異動，老老實實縮起尾巴做人，躲在公司避風頭。
近兩個月過去，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王遷覺得自己躲過了一劫。
他照常開車去公司上班，剛到進公司坐下，就被公司副總一個氣急敗壞的電話叫到了辦公室。
“看看你乾的好事！”
迎麵砸過來一隻茶杯，王遷急忙偏頭躲過，衣服濺上灑落的熱茶，燙得他渾身一哆嗦。
什麼他乾的好事？王遷不知副總怒從何起。
“沒看手機呢吧。”副總氣極反笑，“給你兩分鐘，自己打開熱搜看看。”
“造謠、威脅、賄賂……手段挺多的嘛。”副總的語氣充滿了嘲諷，“空降熱搜的感覺如何？”
王遷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他整個人因為恐懼而開始發抖：“我……我都處理乾淨了的。”
處理乾淨，哪有那麼簡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管他怎麼處理，做過了就會留下證據。
“副總，總經理到了。”
副總擺手示意秘書出去，他站起來黑色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踏踏的聲音，像是踩在了王遷心上。
“帶上你的腦子，跟我一起去會議室。”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責備處罰事後再議。
其實熱搜上的爆料中有大部分公司都是清楚的，畢竟經費申報公關審核都是需要上級簽字，買水軍爆黑料是圈內的常見手段。
若不是有公司支持，王遷也坐不到總監這個位置，這也是王遷能夠參與此次會議而不是直接被公司推出去擋刀的原因。
會議曆時不長，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討論出初步應對方案後，所有人立馬下去完成分配的任務了。
“嘉佳姐，你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吧？”看到王遷出事連帶風夏一起被罵，宗繼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給簽了風夏的周嘉佳打電話。
“我沒什麼影響。”周嘉佳語氣正常，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王遷被停職了。”
網上實錘太多，王遷沒有狡辯的餘地，要周嘉佳說，他完全是活該。
風夏畢竟是頂尖娛樂公司，有足夠多的的底牌，因此最終倒黴的還是王遷，王遷垮了，江慎行自然得不到什麼好。
周嘉佳沒有受到影響就好，宗繼放下心。他沒去關注王遷好江慎行的下場，有那時間不如多寫兩道數學題。
五月中旬《還佛》殺青，鄭遠當場抱著宗繼激動地哭了出來，終於殺青了。
柳藝也忍不住感動落淚，他們親眼看到鄭遠為了《還佛》從一個精神的帥小夥，變成了邋遢的禿頭青年，內心無不感慨。
馮凱體貼地地上麵巾紙，柳藝柔柔地說了聲謝謝。
吃完殺青宴，這群人就要短暫地分彆了，大家都很不舍，宗繼被他們拉著說了許多話，喝了許多飲料，一晚上跑了六七趟衛生間。
鑒於宗繼是一個馬上要回學校讀書的大齡高中生，桌上的人以鄭遠為首，挨個向他傳授學習經驗，可憐馮征都畢業多少年了，還得絞儘腦汁地去回憶自己當初是怎麼學習的。
“大家看這邊。”於洋拿著手機給他們拍合照，“鄭導帥不帥？”
“帥！”
畫麵定格，屏幕上出現一張張笑臉，於洋把照片發給宗繼，讓他傳到群裡。
《還佛》官微發了他們聚餐的照片，配文殺青了，宗繼等人接連轉發。
“恭喜殺青！！！”
“我想知道什麼時候上映？”
“鄭導能不能剪點片花給我們看啊，求求了，孩子要餓死了！”
“預告片預告片預告片！”
“錢給你，電影給我。”
開機宴仿佛還在昨天，轉眼就殺青了，宗繼惆悵著放慢腳步。
“舍不得？”於洋走出兩步發現他沒跟上又退回來。
“嗯。”宗繼點點頭，殺青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要有差不多兩年不會拍戲了。
於洋陪著他慢慢往外走：“兩年的時間很快的，而且你不會完全消失在公眾視野。六月的國際電影節，還有安熱沙的防曬廣告，《還佛》的後期宣傳，聖凡的代言……，相信我，可能不經意間你這兩年就過去了。”
“安熱沙的防曬廣告什麼時候拍？”於洋說得宗繼有種時間不夠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