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小白已經整個人都沉到胸口了。
步涯下意識還想幫忙, 但卻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內海完全空虛導致她現在已經虛弱到自顧不暇。
原本上升到劍意境界之後,修士會覺得周身輕盈。她現在卻因為靈力儘喪, 導致身上有種無法言喻的沉重感。
她強撐著從納戒裡摸出來兩張符咒, 想要幫忙做點什麼,卻什麼都沒來得及。
一個失神, 便徹底栽倒在大貓身上。
幸得也沒曾睡太久, 她便覺得有靈氣緩慢地彙入自己的內海, 讓自己內海重新舒緩下來。
步涯睜開眼睛, 便看到了木無患。
她整個人都躺下木無患懷裡, 木無患的手放在她的後心, 靈力綿綿不絕地傳過來。
她實在是疲累得厲害,但等到靈力傳輸漸緩, 還是掙紮著從木無患的懷裡出來了。
然後她便看到了木無患的手。
想必和守門妖交手不是什麼輕鬆事,木無患的手和手臂已經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焦黑, 而且乾枯。
步涯多看了兩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小白也站在一側,顯然是已經被救出來了, 此刻看著步涯醒轉,便問了一句,
“感覺如何了?”
不如何。周身沉重, 但是要不了命。
不過她也沒把這話說出來, 隻推搪了一句“好多了”,便看向四周,道,
“地底那些牲畜呢?”
小白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來,隻道,“跑了。小患出手捏死了幾隻,剩下的都逃竄了。”
步涯“嗯”了一聲。
小白打量著步涯,“你怎麼看起來不大歡喜?”
不大歡喜倒是談不上。
就是剛剛步涯神識放出去的時候,覺察出一些奇怪的地方來。
比如,剛剛小白沉入地底之時,步涯原本以為他是毫無反抗之力,自己才拚死救他。可剛剛神識出體,掃過小白的時候分明覺察到此人尚有餘力。
再想到這人前幾天裝作跛腳,步涯多少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當時是不遺餘力去救他的,甚至抽空了內海。發現了這個,未免心中有些不大平衡。
她把人當好友,儘心竭力,那人卻說不準在隱藏實力。
她突然發現自己與小白似乎沒有特彆熟悉,於是也把直接問他為什麼的打算給吞回去了。
現在心裡的感受大概就是真心換來驢肝肺。
她心情要能好就怪了。
木無患看了看步涯的臉色,問道,“阿步,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修煉的方法?”
這話題跳的有點遠,步涯看了木無患一眼。
木無患道,“你天資不足,難以邁上第三境界。”
木無患這話說的平淡,原本也就是陳述一個事實。
人間修士,雖然修行路子不同,但是修行階段大同小異。第三個境界多是結丹。
結丹於各種修行方式的修士來說,其寓意不同,因而也就有不同的稱呼。
劍修第三境界,名為劍心。
劍心之用分內外。
對內,劍心與金丹無異,生於內海,主靈氣收放。有了劍心,內海靈氣聚集便可更精純更快速,並且在鬥爭之時有劍心在,隻要劍心不曾破碎,便不會發生今日這種抽空內海之事——內海若被抽空,又一直不曾修養補足,境界倒退也是有可能的。
劍心對外,便是凝劍意。劍意與手中靈劍結合,收放自如。可禦劍而飛,也可禦劍殺人。
若無法凝劍心,劍練的再好,內海靈氣再充盈。也不過是下等修士,大能徒手可滅。
步涯看著木無患,他這話的意思近乎是清晰明白。
步涯根骨太差,難生劍心。
約莫是剛剛幫步涯輸入靈氣的時候,觀之內海發現的。
步涯笑道,“那你想勸我換什麼路子,丹修?”
靠丹藥和天材地寶堆出個金丹來?
步涯站起身來,隨意活動了一下,感覺到自己的內海依舊空虛得很,不過因為有木無患的靈氣安撫,倒是不曾疼痛了。
步涯自顧自地說完後半句,“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等我先遇個丹修大能,求個煉丹法門再說。”
她倒是也沒惱怒,木無患說的是實話,坤澤根骨差她自己是心裡有數的。
木無患跟著起身,看步涯這幅模樣跟著露出一個笑來。
步涯道,“那守門妖你除了?”
木無患一點頭,遞給步涯一個東西。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顆半個拳頭大的珠子,流光溢彩,散發金色的微光,能隱隱察覺到這珠子上的靈力。
隻不過這靈力暴烈,並不像昨日空蟬果的靈力那般溫和醇厚。
步涯就著木無患的手看了看,結合之前聽到的那聲爆響,揣測道,“守門妖的妖丹?”
小白也湊過來看熱鬨,盯著妖丹道,“狐妖?”
木無患,“七尾狐。”
步涯看著木無患把這東西遞給自己,詫異道,“你給我做什麼?”
小白把妖丹從木無患手裡拿過來塞進步涯手心,“他給你你便拿著,廢話那麼多。”
步涯:…………
不是,他給我的,又關你什麼事了?你這麼積極。
步涯正納罕著,卻見著小白和木無患交換了一個眼神,仿佛有什麼他們兩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步涯卻還沒會過意來。
她手裡的妖丹有些沉手,並且帶著些灼熱感。
這東西也是修士結丹的一種。
步涯略一猶豫,就把這東西給收進納戒了,想著留下也不壞事。
小白拍了一下步涯的肩膀,跟哥倆好似的,笑道,“之前的事,我放在心裡了。”
說的是之前步涯救他拚儘全力的事。
不提還好,提起來步涯依舊心頭有些不舒服。隻是此時也不好當麵戳破,睨了人一眼,便又轉頭去問了問木無患彆的事情。
比如這通道後頭可有沒有見著什麼蹊蹺的地方。
木無患卻也沒說什麼蹊蹺之處,他進去的也不深,滅了守門妖之後便覺察到這裡有危險,便又回來了。
於是一行人還是得繼續往前走。
步涯畢竟內海空空如也,還是有些體虛,原本的身體輕盈之感都隨著靈力抽空而散乾淨了。四肢沉乏,頭也有些暈。
走了幾步覺得乏,乾脆轉身讓大貓背著自己走。
幾人不知道具體又走了多久。
步涯昏昏沉沉的,居然就在大貓背上睡著了。
可惜在這等蹊蹺地方,睡著了也不得安寧,不斷地發夢。
她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還在現實世界,好似要去趕高鐵,匆匆忙忙地在人流之中奔跑。
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像在琨吾宗,已死的趙雨落等女修正在提著靈劍追殺自己。
好不容易渾渾噩噩地想起自己在妖山,卻也感受不到半分安全感,總覺得四周危機四伏。
兩隻小貓大概是感受到步涯在發噩夢,拿小爪子在她身上踩來踩去。高冷的那隻貓還跑去推步涯的頭,把步涯的頭推得一晃一晃的,卻始終沒能醒過來。
不過這麼折騰步涯,卻也不是完全沒效果。
步涯隱約間醒了幾分,朦朧著想起自己現在行走在落澤原的地下通道裡。
去找妖藤,找蒼龍,找甘木赤泉。
她半睜著眼睛,看了一眼通道頂端。
現在的通道頂端是磨得無比光滑的金屬,好比銅鏡。步涯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臉,身上的小貓,身下的大貓,還有不遠處走動著的小白和木無患。
這一切都很平常。
突然,那“銅鏡”就好像水麵一樣,散開一圈漣漪。
然後步涯就看到自己身側坐著一個人。
步涯:!!!!!
步涯轉頭看向自己的一側,那裡沒有任何人,即使用神識感知,也察覺不到有人的存在。
可是鏡像之中,那人確實存在著,就坐在自己一側,正看著自己。
大抵是那人察覺到步涯的目光有異,隨著步涯的目光也抬頭看了一眼通道頂端的“銅鏡”。
兩個人的目光隔著銅鏡四目相對。
那人一身青衫,發絲披散著,額上隱約有些青色鱗片暗紋,僅限於額角。除了那處,剩下的皮膚皆是光潔細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