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妖山現在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偏生木無患和蒼龍誰都沒有要退步的樣子。
木無患以帝屋召喚出來的古木托舉著天上天,讓這塊地方成為了妖山界的唯一一個穩定的地方。
外麵已經是天塌地陷,整個妖山界變得一片狼藉混亂。
妖獸逃竄,不是被這山海變化埋進地底,就是拚命地想要從結界出口爬出去。
木無患如此耗著倒還好說,畢竟那是個心冷的。此事和他並沒有什麼特彆大的乾係,即使這座山坍塌,他也有自信能帶步涯安全出去
反正那結界已經坍塌了小半,出去還不是輕而易舉?
倒是蒼龍如此堅持,讓步涯覺得有幾分意外。
不過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隻怕在蒼龍心裡,木無患的威脅比這千千萬萬的妖獸湧進人間的危害隻大不小。
步涯提醒道,“你們二人再達不成一致,也就不用達成一致了,我瞧著那些妖獸該逃的應當都逃得差不多了。”
這話說出來,蒼龍便緊皺著眉頭。
這麼乾耗下去,自然會是蒼龍比較著急。隻是於此事,蒼龍卻無論如何不會退步的。
蒼龍道,“也罷,若是壓製不住玄武,那便是劫數如此。”
蒼龍始終相信,木無患要比這漫山遍野的妖獸危險。
蒼龍正待轉身,木無患卻道,“且慢。”
步涯:…………
步涯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一般買東西砍價都是這種套路。
木無患道:“全答應你也無妨,不過,我想再從你身上取一件東西。”
蒼龍:“什麼?”
木無患:“甘木赤泉。”
步涯一怔。
木無患道:“這妖山是你的地界,甘木赤泉也曾是你們四妖聖守著的東西,總不能告訴我,你不知此物在何處吧?”
蒼龍略一衡量,便覺得可行。
隻要木無患不行惡事,他就是能活個日月同壽又有什麼?
蒼龍道:“妖山界隻有赤泉,甘木早在千年前就被白虎帶走了。”
白虎?那不就是魔修的地盤?
木無患:“也可。”
於是這二人起誓立咒,若有違背誓言者,天劫下身死魂消,永世入不得輪回。
這二人起誓可非是小孩兒過家家,正經立咒。若有違者,天道在上,自然有人要受誓言之力的懲罰的。
定下誓言之後,蒼龍便以一段咒文解開了木無患手上的銘文枷鎖。
隻見他手腕處的銘文慢慢的從皮膚上虛浮起來,就好像一個銘文做成的鐲子。
銘文慢慢的轉動,光芒雖不熾目,卻能讓人感受到其上附著的靈力。
突然一下,這個“銘文鐲子”從某一處斷開,然後鐲子瞬間化成了綢帶,柔軟飄逸地朝著蒼龍飄過來。
蒼龍將那一串咒文收進袖底,步涯瞬間就感受到木無患身上的氣場變了。
說不清具體是什麼,那時木無患閉著眼睛,他的神情近乎是冰冷的。
蒼龍略微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解開了咒文,木無患的記憶也該回來了。
與此同時,木無患的周圍縈繞著一層朦朧的白霧,等到白霧褪去。木無患哪裡還是那個少年模樣,他整個身體拔高,麵部也褪去了少年的那種柔和感。
那張臉近乎於鋒利的妖醴感。
步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原因倒也簡單,這張臉她可是在禺疆幻境見過的,當時木無患險些要了她的命。
步涯懷裡的兩隻小貓明顯往步涯懷裡縮了縮,取回修為的木無患,對它們的震懾越發的強了。
木無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蒼龍就知道,千年前的那個無啟重新回來了。
隻是不知怎麼的,木無患這時回頭看了一眼步涯。
兩人目光相接,步涯愣怔了一下。
木無患卻對著步涯笑了。
就一個笑,步涯卻莫名心中安定下來。就仿佛潛意識裡確認了還是這個人一樣。
至少這張迷人的皮下麵,還是那個護著自己,陪著自己度過花信期的少年。
而不是幻境之中那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魔頭。
蒼龍已經履行了自己的承諾之一,此時說道,“我身上無赤泉,要想去取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去處。”
木無患略微揚了一下眉毛,似乎並無異議。
蒼龍又道:“我既履行了我的,那麼助我之事,還望儘心竭力。”
之後蒼龍便說了說需要木無患相助的事情。
現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壓製玄武和修補結界。
修補結界之事尚且有蒼龍神識。
壓製玄武,尤其是壓製背負著整個妖山的玄龜的事,恐怕要倚仗木無患來完成了。
其實步涯是有幾分不解的。
玄蛇她曾交過手,雖說不至於稱之為弱,但顯然也沒有那麼厲害。
這種程度的東西,真需要蒼龍來請木無患出手,而且還被迫付出解開銘文枷鎖這樣的代價。
實則,步涯不知的是,此事最需忌憚的並非玄蛇,而是玄龜。
玄蛇隻剩下神識碎片,又在妖山困了千年,所以修為隻怕隻剩下一成不到。
但是玄龜本體尤在,與玄蛇完全不同。千年來妖山一直在人間界的各處“走動”,都是因為玄龜在馱負著它。
其實,這事直白來說,那玄龜可以稱之為未死。
還活著的妖聖。
如此一來,蒼龍這個神識碎片自然拿它沒有辦法。非得尋個像木無患這樣的大能去對付他才有勝算。
蒼龍以指為筆,淩空在草地上虛虛畫過,那草地如同沙盤,瞬間就出現了線條。
蒼龍在草地上畫出妖山的地形圖,然後指著一處溝壑道,
“此處名為地心穀,來曆不必我說,你也清楚。這裡是離玄武心臟最近的地方,赤泉與玄蛇妖丹皆在此處,剩下的,我想無需我多言。”
步涯:???
步涯聽得一頭霧水,地心穀來曆是怎麼個來曆?怎麼把妖丹放的離玄龜心臟如此之近?
其實關於來曆,那是因為這溝壑算起來,應當是木無患千年前造成的。
木無患當年殺了朱雀,玄武在交手的時候也受了重傷,那一擊直接衝著他的心臟去的,險些沒丟了命。
等玄武化作妖山,這所謂的地心穀,便是當年那道傷口,自然離心臟最近。
至於妖丹,這顆妖丹自然並非是玄龜的,而是已經身死的玄蛇的。
步涯曾問過,這玄龜玄蛇一男像一女像,到底是兄妹還是夫妻——雖說此事於後世難以考證,但這二人雙生且情篤卻是真的。
玄蛇死後,便把自己的妖丹留在了離玄龜心臟最近的位置。
這二人分好了任務,步涯便突然被他們提了出來,聽起來像是也打算把她當成任務分配一下。
提出的是蒼龍,蒼龍覺得木無患此行凶險,帶著步涯自然諸多不便。且這妖山現在亂成一團,步涯遇上花信期,也沒什麼自保的能力。
所以蒼龍便提出她帶著步涯,算起來兩人也是師徒一場,不至於讓步涯待在此處等死。
隻是木無患不同意此事。
蒼龍自然也不強求。
剛剛二人起誓過,自然也不擔心對方會反悔。
蒼龍安排妥當,便轉瞬就消失在了天上天。
步涯她看了一眼那血色塗抹了小半個天空,實在是懷疑蒼龍能不能補上這個結界缺口。
蒼龍走後,此處就隻剩下了步涯木無患,以及兩隻小貓。
木無患雖然已經與人做了約定,卻也沒見得多積極。
反而悠哉地回房間替步涯將壓製花信期的一乾物事都帶上了,才回來將步涯抱起離開。
步涯倒也沒說什麼,由著這人抱著自己。她隻把兩隻小貓抱緊了一些。
如此被木無患抱著,步涯自然是更直接的覺察到了這木無患身體的變化。
比如,胸膛明顯要比之前少年形態的時候厚實。
身形高大了許多,修為自然也是現在這個階段強大。
步涯一時不知作何感受,隻道若不是之前他對著自己露出的那個笑,步涯怕是要把這人同少年木無患給分開來看待。
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因為幻境之中的舊事,這張臉還是給了步涯一些壓迫感的。
好在這個木無患倒是沒有如幻境之中那般,抱在懷裡,動身前還提醒了步涯一句,“那我們這便走了。”
步涯應了一聲。
然後兩人就直奔了之前蒼龍指出的地心穀所在。
地心穀位置卻也沒有太遠,步涯帶著大貓捕獵的時候,也曾抵達過。
但步涯卻從未深入,頂多在穀口位置轉過幾次。
之前和大貓出門狩獵之時,哪怕有大貓相伴,步涯依舊覺得那穀底有些讓人心中不安,所以才沒有貿然下去。
現在總算是知道那時的心悸是為了什麼了。
因為那下麵有玄武這樣的妖。
木無患抵達地心穀很快。
到底是拿回了修為,細微處之處便能看出與之前的不同。
兩人落到地心穀的穀底,發現此處植被茂密,樹木叢生。空氣是一種濕潤的渾濁,就連樹皮上都是一層厚厚的青苔。
步涯總覺得呼吸間都是那些苔癬植物的孢子。
懷裡的小貓打了兩個噴嚏,就縮回了步涯衣襟裡。
步涯也不見得好受,原本就是處在花信期,到了這種潮濕悶熱的地方,隱約覺得緩和下來的花信期症狀要重新加重了。
木無患把步涯放在地上,然後問道,“感覺如何?”
步涯道:“還成,花信期應該是要結束了。”
步涯撐著不肯做實話,卻又覺得自己被這地方悶熱的極其不舒服。
她勉力靠自己站著,然後道,“這妖山處處崩塌變化,這處倒是絲毫未曾受到損傷的樣子。”
木無患道:“這裡是他本體最薄弱的地方。動這裡隻怕最吃虧的是他自己。”
步涯站的吃力,乾脆就著旁邊一棵樹倚著,然後從納戒之中將卷軸給掏了出來,翻開看了看。
這卷軸之上顯出了幾個不成器的小妖,步涯正待說一句,看來此處的妖獸都趕往結界破口處逃命去了。
話還沒出口,就被木無患拉起來,
“青苔潮濕,你就不怕風寒麼?”
步涯抬起眼瞧了木無患一眼,失語了一瞬。覺得木無患這話聽著有些關切過頭了。
隻是感覺出來了,她也不好多言,隻好玩笑道,“你要是想我靠著你,你可以直說的。”
木無患道:“那我要是想你親我,也是可以直說麼?”
“…………”步涯頓了一下,然後做了個思索的表情,方才道,“也可以,不過親不親在我。”
兩人嘴上耍花腔,步涯多少也覺得這個木無患似乎是與之前的木無患有些差彆,隻是具體是差彆在何處,步涯又不太能說的上來。
兩個人也沒有忘記正事。
步涯看著這張圖上的小妖獸移動,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於是便對著木無患提起來,
“如果說我們腳下一直都是玄武本體,那為何當初在荒漠的時候,我們看到的卷軸上是一片白光。而回到了這裡,卻能夠看清這些妖獸了,不該也是一片白麼?”
這倒是很難說,木無患到底也不是通天曉地博古通今,自然也不知道此事。
步涯隻能自己胡亂揣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這東西是蒼龍所造的,他在上麵施了什麼咒法,讓它在妖山能夠屏蔽掉玄武的白光。”
步涯說完也覺得不對,可此時也糾結不出個緣由來。
倒是看著這卷軸,也不見玄武蹤影,一時不知道了方向。
地心穀已經到了,接下來要去哪裡尋玄武?
雖然知道此處最靠近玄武的心臟,可總不能掘地三尺的往下找。
更何況按照之前蒼龍的說法,此處還有赤泉跟玄蛇妖丹。
步涯:“既然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地心穀,那接下來當如何?”
木無患經步涯如此一提,但是想起來了什麼,笑道,“願不願意學如何控製其他妖獸。”
步涯一頓,心說此人可真是半點都不著急,轉頭看了木無患一眼。
卻見他帶著笑,那笑帶著幾分的輕佻戲謔,就好像在等著步涯自己踩進陷阱裡。
可是雖說如此,步涯卻對她起不了什麼防備和警惕之心。
自發情期之後,步涯對木無患多出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的信任感和依賴感。
步涯:“你既然這麼問我,是要教我?”
木無患想了想,笑道,“如果你願意付學費的話。”
步涯:…………
妖山都快塌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概說的就是如此了。
也不對,這都已經立誓了。也該算是和木無患自己息息相關才對。
步涯想了想,自己才應該是那個不關心妖山的存亡的才對。
畢竟她隻是個穿書的,妖山在不在,真和她關係不大。
反而是控製妖獸,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
步涯道,“學費是什麼,我且看看我能不能付的起。”
木無患:“付的起的,你在我這裡可以賒賬。”
步涯失笑,這個人自己先提出了學費,然後又說可以賒欠。
步涯:“不怕我就此賴賬?”
木無患笑起來:“你覺得能夠賴得掉?”
木無患:“學麼?”
步涯:“學啊。”
木無患將手裡的帝屋遞給步涯,然後說道,“握住它。”
步涯稍微有一點吃驚。因為這是木無患的法器。修仙的人,法器不比其他,一般不借給彆人外用。
大概就是男人、牙刷跟法器不與他人共用的意思。
步涯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伸手把它給握住了。
木無患讓她握住,想來他應該是自己有輕重的。
木無患:“試試將它裡麵的靈力引出來。”
步涯:…………
算了,第一步都踏出去了。
步涯做的相對謹慎,希望木無患的法器沒有認主。
大多數的法器都是認主的,若是並非主人來驅使的話,法器可能會傷了使用方法的人。
步涯一點一點的試探,依照木無患的話,試圖將自己的靈力灌入帝屋當中。
但是步涯的靈力進入帝屋內,就仿佛泥牛入海,進去就沒了蹤影。
仿佛將一顆小石子投入了一個深淵。
法器太過於強大,而使用的人過於弱小,就是如此。
靈力先入帝屋,然後再試圖將帝屋的靈力導出來。
就如同呂傲之中有妖力,步涯可以直接借用其妖力來冰封物體一樣,帝屋之中也有。
隻是步涯都修為不夠,能導出的靈力也極其有限。
這個時候木無患握住了她的手。
步涯能感受到從木無患的手上傳來了綿綿不斷的靈力,那些靈力穿過自己的手進入了手中的帝屋之中,然後引導著源源不斷地靈力從帝屋之中往外湧。
“閉上眼睛。”
步涯疑惑的看了木無患一眼,但還是選擇了按照他的話,真的把眼睛閉上了。
“放出神識,用它去感受周圍,尤其是周圍的妖獸。”
步涯雖然早就已經達到了劍心境界,也可以放出神識,但是實際上自從她拿到了卷軸,就一直在圖方便使用卷軸,而很少用神識去感受周圍的動靜。
不過此時,他按照木無患的話去做,也是能夠感受到周圍的妖獸的。
“然後呢?”步涯如此問道。
然後她就感受到溫暖濕潤的唇,接觸到了自己的麵頰。
步涯:……!!!
步涯猛的睜開眼睛,木無患就已經退開了。
木無患笑著說道,“我還是覺得你說的對。你現在付賬,我比較安心,也好免得你賴賬才好。”
步涯:??
這是什麼強詞奪理?
雖然少年的木無患偶爾也有一點不講道理,但是和這個成年版比起來,那個小巫見大巫。
步涯盯著人家半晌,終究還是把心裡冒出來的一點疑問給咽了下去,轉而問道,“閉上眼睛,放出神識,然後?”
木無患:“你先閉上。”
同樣的當還想忽悠我上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