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衛青把自己召過來的目的,韓盈少有地多了幾分不淡定。
目前女吏,尤其是女醫裡梯隊裡,絕對隱藏著不少擅長寫書育人的大佬,但不管怎麼說,她們明麵上的身份就是醫生,而醫生職業和軍隊作戰完全是兩回事,這麼來,分明是外行指導內行,要出大問題的。
甚至,就算不說跨行問題,光她們的編書育人經驗和能力,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看看後世教育行業多麼龐大就知道了,而如今能自行琢磨出來的更是寶貝蛋,她自己都不夠用,衛青你怎麼還挖人牆腳呢!
額,上級那不叫挖牆腳,那叫提拔,正大光明地征用,要上級真態度強硬,韓盈肯定攔不住,所以衛青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中不解,韓盈便先拒絕,以觀對方意圖:
“我這些屬下不知兵事,讓她們去教,丟臉尚在其次,誤人子弟,乃至壞了大將軍伐交,又要如何是好?若是行醫,教導些許數算也就罷了,這兵事……不是下官不儘心力,實在是此事不可為之,還請大將軍收回成命吧?”
“兵事不知,可以現學,可軍中之人不會教,如何去學?”
韓盈清楚優秀老師多麼重要,衛青又如何不清楚?底層的姑且不論,校尉往上,包括他,其實都會有一套屬於自己帶兵打仗的經驗方法,當然,也可以說做習慣。
這些東西,自己用起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可想把這些東西落實在紙麵上,又或者講出來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地卡殼,又或者講得頗為雜亂,甚至是衛青自己還遇到過,他明明覺著自己講得很清楚了,聽的人就是怎麼都不懂怎麼回事……總之,想讓這個‘軍校’能辦起來,必須得引入更適合的人來,而且,還能去除些彆的影響。
這麼想著,衛青繼續道:
“將才難得,本就不指望女醫教導出來,主要是提前與他們積累些前人帶兵打仗的經驗,日後如何,還要看自己,隻是各校尉之間皆有家傳,互不相通,讓他們授課,過來聽的曲長都伯都得糊塗,你手下女醫擅博百家之長,又會教人,如何不適合此職?再者,曲長都伯也都是行伍中人,學而用之,不至於分不出好壞。”
是啊,那都是拿命積累的經驗,切身體會什麼叫做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老師沒點本事根本壓不住這群‘學生’,說不定能將老師從講台上轟罵下去呢。
這工作不好乾,要時刻精進自己的軍事理論水平,還得在被質疑沒有上過戰場怎麼能做老師的情況下,教導一堆有著實戰經驗的學生,難度係數極高,但收益也不少,僅僅是一項師徒情分就不知道有多少潛在好處,更不要說這個‘博眾家之長’的範疇,嗯……
女官滲入軍隊是好事,雖然軍師這個職位略微有些奇怪,但韓盈本來就是想讓女官去教算數來著,現在多擴大一點,連教材和軍事課都上了也沒什麼,試一試,就算是失敗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成功了,那能繼續在社會領域繼續擴大女性的職業範疇,老師這個身份也很不錯的嘛。
思索片刻,韓盈點了點頭,道:
“大將軍所言是有幾分可行,這樣,我先挑幾個人來,與軍中之人一同總結編撰篇來,再教導幾次看看效果,如何?”
實驗嘛,好就論功行賞,繼續推行,不好解散各回各家,也就不必追責了~
聽懂韓盈意思的衛青頷首:
“可。”
達成分贓,啊呸,達成協議的韓盈滿意的帶著任務返回官署,開始挑選人手。
無論男女,人都會想過好日子,隻是男性開門就有八條通往羅馬的陽光大道,女性……額,一條直通家庭的羊腸小道,其他的都是坑坑窪窪走著走著就到懸崖的絕路,這使得韓盈撕開的這點晉升道路簡直卷到飛起,不說全都是臥虎藏龍,能力至少也得高同階層男性一大截。
地位有了,環境也算安穩,人自然便想要研究些自己更喜歡的,不少女醫總算能夠追求自己真正的愛好,其中不乏有對馬術,兵備,軍事之類喜愛的人才,當韓盈派人挑選的時候,還有叫個素執的女醫毛遂自薦,主動請纓要做這個‘軍師’。
資源到位,加上個人才華能力儘皆足夠,這個看起來有些兒戲的軍校,竟然還真磕磕絆絆地開了起來,成了定例,以戰時停課,無戰備學,邊學邊戰,戰後總結為指導思想,貫穿了整個漢代,不少將領都從軍校中脫穎而出,甚至在兩漢紛爭之際,排名靠前的軍閥都是從軍校走出來的,其教學實力可見一斑。
而這樣的結果,也離不開以素執為首的一代女官們,耗費十餘年的時間,兢兢業業從各方收集資料,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參與征戰,就為了編撰好這份涉及戰爭觀,軍隊建設,戰略,戰術,執行,後勤保障,地形學,運籌學等多個領域的完整教材。
這份教材被統稱為《兵論》,自書成後,一直被各朝代奉為武學聖典之一,為兵家必讀之書。
由戰國興起的古典軍國餘煙終究要散去,相較於能夠以文治國的太學,武力不受控製的軍校更為危險,漢以後,軍校便開始不再常設,但一部分女性,已經借著這數百年的光輝,繼續為自己撕開新的口子,為醫者,為謀士,為參軍主持後勤軍備,甚至是主動帶兵打仗,於亂世當中割據一方……雖然軍校已經不在,但女人的身影還是活躍在軍隊各個職位當中,而世人對此接受良好,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