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希竭力保持著鎮定,可一切都逃不過老江湖胡爍的眼睛。
“小希啊，不要緊張。”胡爍笑眯眯地說：“劉成這個人我接觸過幾次。他身上沒有藝術家那種桀驁張狂，挺好相處的。”
“我是害怕自己演不好。”杜小希實話實說。
她一個半路出道的野路子，從未進行過演技方麵的訓練,第一次拍廣告就遇上拿過國際獎項的名導,簡直就是對她的公開處刑。
要是搞砸了影響的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胡爍和公司的口碑。
這擱在誰身上能不緊張啊。
“怎麼就演不好了。”胡爍十分不以為然,他收起笑容,看著杜小希，“有的人演技生來有靈氣，有的人則需要後天努力鑽研琢磨方能修成正果。小希,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屬於前者。雖不是生來的神演技,卻是一塊璞玉,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成器。”
這是胡爍第一次如此嚴肅認真地點評杜小希的演技。
完全沒有之前的親爹眼和慈父般的護短。
“再說隻拍個廣告，他不至於太苛刻。你就按他說的拍，膽子大點,放開些。”胡爍溫和道：“新人最好的就是自然清新,沒有任何匠氣。小希，相信自己。”
得到專業人士的走心評價，杜小希似乎真的被注|入了不少信心,不再那麼忐忑。
她告訴自己：不要慫，乾就完事。
劉導又不是吃人的魔鬼－－再說連鬼她都打過交道了,還怕什麼其他事。
……
一路上杜小希都在給自己做心裡建設,到後來都快把自己給說服了。
但車子一開進京郊這個規模巨大的攝影棚，她立馬慫了，連帶著腿都有點軟乎。
就連胡爍領著她去見劉成的時候,杜小希都覺得像是飄在天上晃晃悠悠。
劉成今年四十幾歲，沒有長發，沒有花裡胡哨的服飾，看上去就像個普普通通的高瘦中年男人，卻有著一雙銳利清明的眼睛，看人的時候仿佛能直入靈魂。
他看上去跟胡爍關係還不錯，兩人寒暄幾句之後，胡爍將杜小希介紹給對方。
“劉導，您好。”杜小希趕忙上前主動打招呼，“我叫杜小希，今天的拍攝還請您多多指教。”
劉成微微點頭，“我看過你的資料了。不要緊張，放鬆些。”
接下來的半小時是杜小希做妝發換衣服的時間。
小圓非常貼心，出門買了一杯咖啡給杜小希送來。
杜小希趁著這點邊喝咖啡邊看台本，把裡頭的台詞重溫了一遍。
一杯冰美式下肚，台詞也確認已經熟到可以倒過來背，杜小希整個人終於平靜下來。
她該做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彌補的演技部分了。
杜小希換好服裝，進入拍攝現場。
劉成戴著耳機，已經坐到了監視器前。
如果說剛才劉導臉上還帶著點笑意的話，現在則完全是一副嚴肅到六親不認的模樣。
胡爍就坐在劉成不遠處，依然老神在在。
杜小希的目光與他相遇，老爺子露出笑容，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果然還是胡導沉得住氣。杜小希被逗樂，回了個OK的手勢。
燈光就位、拍攝就位、演員就位。
第一幕拍的是三人在密室的場景。
兩位配角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孩，長得高大帥氣。據說有一個是電影學院大三的學生，叫譚寧，另一個是專職的廣告模特，叫朱凡，兩人都是各自經紀公司推薦來的。
劉成帶著杜小希在內的三位演員走了一遍位，又給他們講了一遍戲，重新回到監視器前。
劉導講戲簡單易懂，生動形象，杜小希瞬間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大師就是大師。什麼叫深入淺出，什麼叫大道至簡，她在今天算是真真切切領教到了。
“三、二、一，開始！”
打板聲響起，拍攝也正式開始。
杜小希在說出第一句台詞之後，之前的緊張感完全消失。
她完全沉浸在了此刻的場景和劇情中。
這是一種十分神奇的體驗，讓她忘記了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忘記了自己台詞層次感不如專業演員，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
杜小希說完自己的台詞，跟譚寧正常地對完了戲。
此時另一位配角朱凡從遠處氣喘籲籲跑過來，開始講自己的台詞。
“卡！”
朱凡的台詞剛說了一半，監視器背後的劉成便喊了停。
“遇到恐怖的事情不光是五官扭曲就行。”他摘下耳機，表情極為嚴厲，“你的眼裡一點恐懼的眼神都沒有。再來一遍。”
“好的，劉導。”朱凡表情有點尷尬，卻又不敢說什麼。
經過短暫地調整之後，第二次開始拍攝這個場景。
這次朱凡一句台詞隻說了三分之一就再次被劉成叫停。
“我讓你眼神裡有點恐懼，沒讓你五官紋絲不動。”他說話毫不留情，“這是在拍情景廣告，不是站樁廣告，沒讓你像個木偶。”
現場氣氛突然就緊張起來。
不但是幾個演員，就連工作人員和前來督戰的品牌方人員都不敢多說話。
朱凡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整個人手足無措，不住地道歉。
“現在是在工作，需要的是業務能力，道歉沒什麼用。”劉成目光冷峻，“事不過三，如果這一遍再讓我看不到你的進步，你就彆拍了。”
整個攝影棚頓時鴉雀無聲。
朱凡被嚇到手足無措，他的經紀人臉色很不好看。
而品牌方則有些尷尬。
然而沒有人敢有意見，就連一向強勢的品牌方也不敢太歲頭上動土。
因為就連杜小希這個娛樂圈門外漢都知道劉成在片場一向說一不二，有絕對的控製權。
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他曾說過，既然讓他來導這個片子，那麼必須信任他，把掌控權交給他。而這些條款都要寫進合同才行。
“休息十分鐘，十分鐘之後再拍。”劉成說完這句話，摘下耳機，拿起桌上的煙盒徑直朝外走去。
等到他徹底離開後，攝影棚沉寂的氣氛這才慢慢有所好轉。
小圓給杜小希送上水，化妝師抓緊時間給她補妝，整理發型。
“胡導怎麼不見了？”杜小希見之前胡爍坐的椅子現在空著，老頭子又不見蹤影。
“他剛剛出去接電話了。”小圓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小小聲，“今天總算領教到了劉導的嚴厲。我看朱凡怕是要被pass了。”
順著她的目光，杜小希看到朱凡臉色慘白，正站在自己經紀人的身邊。
他的經紀人此刻正在跟品牌方負責人溝通，不停說好話。
很顯然是希望他們出麵向劉成求個情，不要把朱凡給退了。
杜小希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麼，隻能看見品牌方那位女高層一臉為難，還輕輕搖頭。
經紀人沒招，隻能示意朱凡抓緊時間揣摩角色，爭取最後的機會。
杜小希心有戚戚，害怕自己也被這樣公開處刑，趕忙翻開台本又看了起來。
……
十分鐘一晃而過，劉成準時走進門。
“準備好了吧？”他毫無表情地坐到監視器前，“準備開始第三遍。”
杜小希，譚寧再次站到攝影機前。
朱凡則狠狠深呼吸幾下，站到一旁待機。
副導演喊下開始，醞釀好情緒的杜小希開始說台詞。
她說完自己的台詞，又跟譚寧對了戲。
到此為止，劉成都沒發話，也沒喊停。
流程繼續，伴著一聲破門而入的聲效，朱凡再次跑入鏡頭。
她神色慌張，氣喘籲籲。
這回連杜小希都看出朱凡的眼神中多了許多情緒。
但劉成依然不滿意。
等到朱凡說完兩句台詞後，他喊了卡。
“朱凡，看得出你已經儘力了。”劉成這回語氣溫和不少，但說出的話依然真實又傷人，“但是你沒有演戲的天賦，又沒有經過係統學習，要你在短時間內達到我的要求，是在為難你。下次有機會，我們再合作。”
導演下了淘汰的指令，朱凡也隻能黯然退場。
杜小希現在有點懵。
角色是三個，現在走了一個，這個情景短劇式的廣告還能拍嗎？
“杜小希，你其他人的台詞記了麼？”
正在迷茫之際，劉成突然對杜小希發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