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小孩子的手,可這雙曾經可以輕易轄製住的小手,現在卻成了要他命的鐮刀。
呼吸被迫中止,王金川的臉因為窒息而脹紅,眼,也一點點的染上了血絲。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意識到,他要死了。
這段時間,再怎麼疼,再怎麼痛,王金川都沒有想過去死。
活著才有希望,他才不會蠢到親手抹殺自己的希望。
可喜柳,是不會允許王金川有希望的。
男人的眼漸漸渾濁下來,他拚命地伸出手掙紮,求救,發出“呃呃”的求救聲音。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喜……喜……喜柳……”
終於,被掐著脖子的男人發出了聲音,他掙紮著,用著沙啞的聲音求饒,“我錯……了,喜柳……彆殺我……”
“……求你……喜柳……”
脖頸間的小手,慢慢鬆開了。
王金川猛然得到空氣,連忙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因為太過著急還咳嗽了起來,就算是咳得渾身難受,男人也依舊努力的呼吸。
他要活,一定要活下去。
“叔叔,你真的知道錯了嗎?”
女童脆生生的聲音清亮響起,王金川渾身一顫,努力抑製著害怕,抬起了眼看向麵前的女孩。
麵前的小姑娘膚色白淨,一雙眼睛大大的,正用著乖巧坐姿坐在床邊,除了一雙血紅的眼,根本看不出她和人有什麼不同。
見王金川不回答,喜柳歪著腦袋,又問了一句,“叔叔,你知道錯了嗎?”
“知道,知道了……我知道錯了,喜柳,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
男人顧不上咳嗽,連忙爬了起來,擠在角落裡,拚命地伸出手掌箍自己的臉。
他嚇怕了,用的力道很大,臉上很快浮起了掌印,可就算是這樣王金川也還嫌不夠,在小姑娘靜靜的注視下,拚命用著力打自己。
“我錯了,我錯了喜柳,你放過我,放過叔叔好不好?”
男人哀求著,小姑娘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她眨了眨血紅的眼,臉上露出了幾分純真來,白皙小臉上笑吟吟的,“叔叔想要讓我原諒你嗎?”
“對,對,喜柳,你是好孩子,你放過叔叔,叔叔給你燒紙,每年都祭拜,好不好!”
女童搖了搖頭,還帶著稚氣的可愛麵容上滿是無辜,“叔叔把手切了吧,那天,掐著喜柳的手。”
“手沒了,我就原諒叔叔。”
男人的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
“喜……喜柳,一定要這樣嗎?叔叔切了手,會很疼的……喜柳是乖孩子,不會忍心的對不對?”
小姑娘不高興的撅起嘴,“可是叔叔掐著喜柳的時候,我也很疼啊。”
“叔叔要是不願意,就來陪著我吧……”
“不不不!!!叔叔願意,叔叔願意的——”
王金川軟著腿,來到了家裡的廚房,他家有一把殺豬刀,是他早就死了的爹留下來的,鋒利無比。
他右手舉著刀,左手放在案板上,渾身的汗水如同雨滴一樣的落下,很快就浸濕了整套衣服。
“喜柳,我,我隻切了左手好不好?我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的……”
穿著卡通米老鼠衣服的小姑娘跟在後麵,她踮起腳,探頭看了看,語氣天真,“好啊。”
“我也覺得叔叔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
還不等王金川鬆口氣,喜柳接著說,“那就切掉右手和右腿吧。”
男人早就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了。
如果沒了一手一腿,他以後還怎麼活。
“喜柳,喜柳叔叔求你……”
刀子掉在地上,王金川跪著,對著這個被自己親手掐死的小姑娘哀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放過我……”
喜柳的神色冷漠下來,小女孩板著臉應該是很好玩的,可血紅的眼卻讓她如同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滲人。
“叔叔不是也是這樣對待那些欠債的人嗎?”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米老鼠衣服靠近地麵,捏起了這把菜刀,遞到了男人麵前,衝著他一笑。
聲音甜甜的,糯糯的,清脆好聽極了,“這些,都是跟叔叔學的呢。”
“叔叔不是總說,要麼斷指頭,要麼還錢嗎?”
“叔叔要麼切了右手右腿,要麼變成跟喜柳一樣,很簡單,對吧?”
王金川抖著手,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的,接過了那把殺豬刀。
在接到殺豬刀的過程中,他碰到了小女孩的手。
冰冷的,帶著寒意,讓他整個人都打了個顫。
“喜……喜柳,我切了手和腿,你是不是就原諒我?”
聽著男人滿是希冀的問題,小姑娘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是啊,我會原諒叔叔的。”
為了活命,隻要能活命!
王金川咬牙,額頭滿是汗水的,對著右手舉起了刀。
——“啊啊啊!!!”
他痛的幾乎要暈厥過去,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也一瞬間飆了出來。
血濺了一地,握著刀的左手無力垂下。
短短的,有點小胖的屬於孩童指尖冰涼點在了王金川右腿上,男人滿臉都是汗與淚,渾身濕淋淋的抬頭,對上了小姑娘笑完了的漂亮大眼。
她脆生生的提醒,“叔叔,還有腿呢。”
王金川絕望的閉了閉眼,用力揮下。
又是一聲慘叫,男人整個人幾乎已經虛脫,他的唇轉瞬便白了,倒在地上哀嚎著。
很疼,很痛,可同時,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活著就好,隻要活著就好。
在他放鬆下來的一瞬間,一雙冰涼的小手,慢慢落在了王金川的脖間。
男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努力的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喜柳,喜柳,你不是說,原諒叔叔嗎……”
“我騙叔叔的,叔叔不是最喜歡騙人了嗎?”
小姑娘有些小得意地笑著,緩緩縮緊了小手。
她微微俯身,將唇落在王金川耳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低聲道:
“叔叔,我讓你砍兩隻手,你為什麼不呢?”
“不知好歹。”
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還了。
王金川拚命掙紮著,腿無力的在地上踢騰,最終,一點點的,沒了呼吸。
他的靈魂還不等出來,就已經被一擁而上的晦氣爭相撕扯,像是爭搶著什麼好吃的食物一般,你扯一塊,我咬一口。
——“啊啊啊啊!!!”
隻有靈魂可以聽到的聲音回響在屋中,小姑娘慢慢站起了身,雖然知道沾不上去,可還是繞過了地上的血跡。
她腳步輕盈的往外走去,眼中血色漸漸褪去,一瞬間的迷茫之後,隻剩下了純真。
等到了院子外,看見那個滿頭大汗,眼中滿是擔憂的年輕人喘著粗氣跑過來的身影後,喜柳露出了一個小孩子的撒嬌甜笑。
“哥哥!”
她被抱了起來,小姑娘乖乖依偎在鐘華懷裡,小手不安的抱住他的脖頸蹭了蹭,小聲道,“我想爺爺了。”
“我害怕。”
鐘華被她這麼一蹭心都軟了,連忙抱著小姑娘哄個不停。
“乖,沒事的沒事的,喜柳不怕……”
衛明言斜斜靠在牆邊,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此刻看也不看屋裡慘嚎的新生靈魂,眼淡淡的落在了宛如一個普通小女孩的喜柳身上。
她眼中紅氣褪了,白白淨淨的可愛極了,正在乖乖接受著安慰,突然對上了俊美道長的眼。
喜柳有些害怕的縮了縮滿是血痕的小腳,眼中儘是怯意。
穿著道袍的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掏出剛才的小鈴鐺,在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的驚慌視線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鐘華身子一僵,“大師……”
“戴上這個,能遮死氣。”
衛明言伸出手,在食指刺了一針,在喜柳懵懵懂懂又含著警惕的視線下,點在了她的眉心。
“以後你就跟著我,等我孫女大了,給她做玩伴。”
“要做善事才能得到輪回的機會,聽到了嗎?”
小姑娘怯生生的含著淚答應了,小手悄悄抓住了鐘華的衣領,兩隻黑亮的漂亮眸子中滿是對衛明言的懼意。
帶著哭腔的聲音糯糯的應了,“聽到了……”
鐘華臉上還帶著淚,在反應過來衛明言說的什麼後,又是哭又是笑的,“謝謝,謝謝您……”
“走吧,去見你爺爺最後一麵,順便,教你送走第一個靈魂。”
衛明言從鐘華懷中接過聽到爺爺就兩眼放光的女孩,抱著她帶頭往外走,鐘華來不及多想連忙也跟了上去。
至於身後衛明言聽到的屋內絕望慘叫聲?
抱歉,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