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爆發(2 / 2)

上海婚姻故事 輕侯 12535 字 5個月前

婆婆尷尬笑笑,想要先說點什麼輕鬆的,開門聲響,陳書宇到了。

老太太鬆口氣,起身到門口將兒子迎進來。

“咱們吃飯吧?”婆婆將陳書宇的風衣掛在門邊,轉頭笑著問。

沒有人回答。

就在陶箏以為空氣將凝固時,親爹忽然開了口。

老先生小時是獨生子,一路學霸到單位,官兒從小當到大,從沒遇到過需要他收斂脾氣的環境,火爆到老。

坐在這間屋子裡,他已經極儘忍耐,若是在他工作環境中,隻怕早拍桌子指著什麼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現在是在親家家裡,事關女兒幸福,他沒法發脾氣,可這股火無法自我消化,總要找個缺口發泄。

如今終於到了再也憋不住的時候。

他想質問親家,質問陳書宇做了什麼,鬨到女兒要離婚。但從小受的教育讓他沒有將炮火指向親家,他抬眼瞪住女兒,語氣嚴厲道:

“我不同意你們離婚!

“書宇的問題我已經問過了,他既沒有出軌,也沒有不良嗜好。兩個人性格不合怎麼能成為離婚的理由?誰家兩口子過日子剛湊到一塊兒就能過好?磨合是需要時間的。

“遇到事情要學會忍耐,你以為你還在家呢,什麼事都要可著你高興?你們兩個房子住的好好的,工作也都不錯,吃的好喝的好,有什麼事兒過不去?”

房間裡瞬間寂靜下來,所有人都略帶緊張的呆望,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這是陶箏父親一輩子當領導,培養出來的氣勢。

陶箏嘴唇抿緊,渾身肌肉習慣性的緊繃僵硬,她現在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了,可對父親的害怕卻印刻在骨髓中,似乎並沒有隨年齡增長而消減。

她攥緊拳,來時路上想的所有道理都化成了一片空白。蒼白著雙唇,她低頭盯住自己垂在膝蓋上的手,瑟縮著不動。

“陶箏爸爸,這事兒不是陶箏的錯,你快消消氣。”最先回過神的是陳母,安撫過陶父,她忙伸手推了兒子一把:

“書宇,你過來好好說說怎麼回事,該認的錯認了,以後該改就改,彆讓阿箏受了委屈。”

“爸,是我不對,這幾年冷落了阿箏。我們也談過這事了,我以後會改的,會對阿箏更好。”陳書宇走到陶父身邊,低頭懇切道。

“這有什麼錯不錯的?過日子是玩過家家嗎?還要人家天天哄著?彆人不工作?這就是任性。婚姻是兒戲嗎?多大的人了?不開心就說要離婚?”陶父沒有看陳書宇,仍帶著火氣瞪著陶箏。

她卻隻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接。

陶父更氣,兩道眉毛都豎了起來。

陳書宇還要道歉,陶母卻搖了搖頭,她熟知自己丈夫脾氣,這股火他不發出去是不會罷休的。

他的脾氣是針對女兒的,那就隻有女兒道歉才能平息,其他人說再多也沒用。

陶母手握住女兒的拳,輕輕搖晃。

一家人早有默契,陶箏知道媽媽是要她先道歉了、消解掉父親的火氣再說,可她心裡翻騰著,倔強的抿緊嘴唇,就是硬挺著不發一言。

陶母無奈的顰起眉,抬眼見親家二老坐在對麵,一臉緊張為難的看著他們一家。猶豫幾秒,隻好開口:

“真是對不起你們老兩口,書宇也難受了吧?阿箏被我們寵壞了,離婚她也就是氣話——”

陶箏抬起頭,看見母親麵色難堪,澀然望著陳書宇父母,眼神懇切,似是在請求對方不要介懷,希望這場鬨劇平息後,對方能不計前嫌的繼續待女兒好。為此不得不低聲下氣的緩和場麵,甚至道歉。

年六十的女人,臉上已多皺眉,鬢發也早斑駁了,即便染黑後打理的很利索,但發根處的白還是暴露了她的蒼老。

陶箏心理防線忽然崩塌,洪水滔天。

她左手握拳抵在胸口,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身體輕顫著,站起身,滿臉痛苦與屈辱:

“媽你為什麼道歉?你為什麼向他們道歉?

“難道是我的錯嗎?婚姻破裂難道是我一個人造成的?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生病我自己去醫院,陳書宇覺得隻要沒癱瘓,就能自己去,為什麼要陪?

“第一部成功改編,是朋友幫我慶祝,他覺得他已經說過恭喜了,為什麼還要跑出去吃飯,拿這個當理由去吃喝玩樂?

“被人欺負也好,取得成就也好,都是我一個人。

“期待!付出!懇求!我還是得不到一分一毫的關注!

“這樣的日子你們讓我忍耐著過一輩子嗎?

“憑什麼?憑什麼?我不配得到幸福嗎?是我這個人很糟糕嗎?

“我哪點對不起陳書宇了嗎?

“公公生病,書宇覺得不是什麼大病,是我陪著去跑上跑下的照顧。

“公婆家裡什麼大小事兒不是我在處理?新買的電腦不會用,網上交水電費,換季新衣,家具更換……

“作為妻子,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他需要的是什麼?

“他需要我沒有需求,彆打擾他。

“我現在徹底不打擾。怎麼?又不同意了?

“我是拴在陳家了嗎?我是陳家的奴隸嗎?連走的自由也沒有?

“為什麼罵我?我已經很努力去做好所有事了啊——

“你們憑什麼道歉?我哪裡對不起他們了……

“憑什麼道歉?”

陶箏哽咽著捂住臉,泣不成聲。站立著的身形伶仃,隨著哭泣輕顫。

陶箏父母全驚的呆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們從未見過女兒這樣,如此的傷心悲痛,如此的歇斯底裡。

陶母眼眶也跟著紅了,低頭沉默的抹眼淚。

陶父隱忍著攥緊雙拳,麵色難堪。

陳母嘴唇緊閉,麵色漲紅,窘迫的說不出話。心裡也難受的厲害。

陶箏終於緩過一口氣,她垂下手,直起脊梁,看向麵色發白的陳書宇,艱難道:

“陳書宇,這就是你喊我父母來上海的目的?

“羞辱他們,讓他們覺得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女兒辜負了你們全家?

“讓他們跟你、以及你的父母道歉?

“在我的心口狠狠的插刀,你會覺得痛快嗎?

“你是很恨我嗎?”

陳書宇表情痛苦,他沒有抬眼看她,隻輕輕搖頭。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放我自由吧!”她抹去淚,沒有再看任何人,轉身抱過自己大衣圍巾,急急換上皮鞋,衝出房門。

“砰!”關門聲驚醒了陳書宇。

他急促起身,鞋也來不及換,穿著拖鞋便追了出去。

兩個年輕人走了,隻留室內一片死寂。

許久許久,陳書宇媽媽才開口:“對不起親家母……”

“要不……孩子自己決定了,就照孩子想的辦吧。我們也不打擾了。”陶箏父親抬起頭,麵色冷冷的。

拍拍腿,他也站起身拐向大門。

“……”陳母有些無措的抬頭,鬢發斑白的退休教師,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她一把拉住也站起身的陶箏媽媽,苦澀道:“哪能讓你們就這樣走呢,在家裡吃了飯再走吧。是我們書宇不對……委屈了阿箏……”

陳母哽咽的難以再說下去。

兩位母親於是又坐下,相對無言,隻流眼淚。

陶箏爸爸捏起一根煙,到底沒走出這間房,拐到陽台,默默點燃了他的煙。

陳書宇追出房間,追到電梯前,一向一絲不苟的短發紛亂,一向矜持從容的麵具也破裂。

電梯門還敞著,陶箏站在裡麵,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按關門鍵。

她另一手攥成拳,低頭不願看他,周身都在釋放抗拒情緒。

他想衝進去拉住她,可雙腳卻像生了根,直到電梯門在麵前合上,他也未能挪動一步。

眼看著顯示電梯所在樓層的液晶屏數字遞減,最終停在-2層。

他如戰敗的獅,頹喪的低頭。

眼睛盯著腳尖,一股下墜的力讓他幾乎被拉的跌倒。

他不得不將雙臂撐在電梯門上,可身體佝僂著,下巴頂著胸口,他沒有力氣讓自己站直。

視線忽然變得模糊,鏡片被液體打濕。

他知道,他失去她了。

她離開,就真的不會再回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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