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果如陶箏所料般慢悠悠單膝跪地。
他舉起手,將打開的戒指盒送到她麵前的瞬間,9點整鐘聲響起,遠處煙花炸開,迪士尼小鎮四處響起或遠或近的尖叫歡呼聲。
煙花秀開始了。
陶箏卻沒有將視線轉向遠處的煙花,她望著單膝跪在麵前的李沐陽,眼中有柔情,隱約卻還透著絲愧疚。
她站起身抱住他的頭,隨即聽到頭套裡悶悶的聲音一字一頓認真道:
“陶箏,嫁給我好嗎?”
“……”陶箏垂眸看一眼他舉著的戒指,很大,很漂亮,比煙花更璀璨。
婚姻……
婚姻。
她微微苦笑,接過戒指,將他拉起來。
李沐陽瞬間激動,一把用力抱住她,雙臂緊緊收束,仿佛要將她也拉入這身肥肥大大的玩偶服。
他快樂的掀下兔子頭,幸福洋溢的笑容大大綻放在陶箏眼底。
陶箏心裡一陣陣抽痛,她眉心聳起,眼眶泛著紅。
李沐陽的笑容頓住,他看著她的表情,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
小心翼翼收起笑容,他問:“你怎麼了?”
“沐陽,我不想結婚。”她捏著戒指盒,有些手足無措。
她愛他,無條件的接納他。
可是婚姻……
“……”李沐陽懵住,似不太明白陶箏的意思。
他眼中的光,肉眼可見的消失。
那雙年輕的眸子裡,瞬間承載了超出他年齡的晦暗煙氣,沉甸甸的。
“我們就一直這樣,不好嗎?”她仰起頭,似是懇求。
“……”李沐陽抿著唇,麵無表情的將目光轉向遠處天際上炸開的花火,雙手托著兔子頭,又緩慢的戴上頭套。
……
……
煙花秀還在盛放,迪士尼小鎮和遠處的迪士尼仍熱鬨不休。
小鎮通往停車場的漫長步行道上,卻靜悄悄的,隻有陶箏牽著失魂落魄的大兔子,緩慢前行。
天際還在開絢爛的花,但熱鬨太遠。
走到一張長椅邊,陶箏看一眼幾米外的自動售賣機,低聲問:“喝水嗎?”
大兔子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陶箏歎口氣,轉身去買水。
握著兩瓶飲料回來時,陶箏瞧見李沐陽正坐在長椅上,雙臂支膝,雙手撐著巨大的兔頭。
兔子耳朵耷拉著,幾乎遮住整個頭臉。
這是全世界最不快樂的兔子。
她咽一口口水,壓下酸澀和淚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複精神,這才邁步繼續走回他身邊。
水遞給他,他沉默接過,但也並未擰開喝。
他現在是個沒辦法摘下頭套的痛苦的人,藏起自己的情緒,也藏起自己的臉。
陶箏想要摘下他頭套,看看他有沒有在偷偷哭泣。
他卻捂住頭套,拒絕了她的探看。
“沐陽……”她拉住他套著大手套的手,低聲喚他。
他低低應聲。
陶箏歎氣。
“現在的一切都太好了,我害怕所有變化。”她低頭盯著被自己握在掌中的飲料瓶,“任何外力,都可能毀滅現在的完美。
“這些幸福……就像我吹起的泡泡,絢爛多彩,擁有我夢想中的一切美好。
“但是,一旦踏入婚姻,泡泡就要落地了。
“夢想會破碎。”
“……”李沐陽沒有應聲。
這一次,他沒有說理解,也沒有抱著她讓她不要害怕。
陶箏知道他也很痛苦。
他沒有如她那般經曆過痛苦的婚姻,他對那樣的關係有更美好的憧憬。
他想跟她走的更近,關係更近,她能理解。
但……
陶箏深深吸一口氣,他一聲不吭的氣氛令她窒息。
恐懼襲上來,她想乾脆答應他。
可眼淚都憋到眼眶了,‘同意’二字,她還是說不出口。
再吸一口氣,壓下情緒。
她輕輕揉了揉他後背,溫柔笑笑,低聲道: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在一塊兒不是最重要的嗎?
“乾嘛一定非要結婚呢?”
李沐陽低下頭,大兔子的耳朵垂的更低了。
陶箏聲音更柔,帶著開玩笑的語氣逗他:“現在這樣,將來要分手,我還不分你的財產呢。”
李沐陽終於動了。
他猛地掀下自己頭套,轉頭惡狠狠瞪著她,紅著眼眶,怒道:
“陶箏,你腦子有病!”
說罷,他丟掉兔子頭套,轉身便走。
一邊走,一邊氣惱的脫衣裳。
偏偏那連體套裝又肥又大,脫起來並不容易。
他走的踉踉蹌蹌。
風吹亂了他短發,連體裝脫下去後,衣領也被拽歪了。
陶箏撿起頭套,再回頭看他。
如大姐姐看著發脾氣的弟弟般,她始終保持著微笑,終於在他拐到一片灌木後,才籲出一聲歎息。
靠在長椅上,她仰頭望天空。
今夜難得擁有湛藍湛藍的天幕,和亮晶晶璀璨的星星。
她一下一下撫摸兔頭,直到眼睛乾澀著快要流下淚了,才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