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陽這一覺睡了4個小時,睡的又香又沉。
免疫係統在這期間大概一直在努力與病毒對抗,等他清醒時,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很多。
陶箏幫他披上家居外套,帶他到廚房喝粥吃晚飯。
李沐陽坐上桌後,陶箏一一介紹自己準備的各式菜肴:
“第一道,米其林方形火山!”
是個方方正正擺放在白色平盤上的腐乳塊兒,上麵淋了一點香油,邊上插著一朵格外完整漂亮的乾臘梅花。
要想菜賣的貴,菜得小,盤得大,擺盤得浪。
李沐陽被逗笑,一個配粥的小鹹菜,被搞的如此高大上,也隻有陶箏做的出來吧。
“第二道菜,金芒配熔岩。”陶箏站在桌邊,有模有樣的給第二道菜亮相。
就是一盤番茄炒蛋。
“不愧是大作家大編劇,上菜全靠吹。”李沐陽咳嗽兩聲,笑著道。
“怎麼能叫吹呢?誰嘗了不讚一聲絕!”陶箏白他一眼,又上第三道菜:
“仙劍山!”
就是一盤堆成山形的炒豆芽,根根豆芽是名劍。
李沐陽本想再笑著回敬她一兩句俏皮話,可他忽然瞧見一道光閃過,一下怔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道劍眉忽然高高聳起,嘴角微撇,露出副怪相。
可就是這怪相,一下把陶箏眼淚催出來。
她介紹菜時的笑容被衝刷殆儘,眼淚決堤,想笑,又控製不了表情,涕淚交加的狼狽。
李沐陽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那副怪相就是在極力克製心中澎湃。
情緒化作的瀑布衝天而下,他被澆的整個靈魂都濕透了。
所有委屈、無奈、負氣都被衝走,隻剩亮晶晶、飽滿的一顆心還在大力鼓動,撐的他快要爆炸。
她戴那顆鑽戒了。
戴在左手無名指上。
若不是尚有一絲理性,竭力壓製住自己,他真怕會嚎啕出聲。
眼淚也終於淌出來,打濕了他濃密的下睫毛。
那一大滴眼淚水,一半掛在睫毛上,一半劃過麵頰,被他熱騰騰的皮膚蒸乾。
在陶箏又哭又笑,可愛又可憐的表情下,他根本繃不住眼淚。
他什麼都繃不住。
兩個人就這樣攥著對方的手,坐在圓桌邊,相對著默默哭了好一會兒。
哭完了,又對著對方狼狽的臉,想到自己方才的形象,不好意思的噗嗤噗嗤的笑。
陶箏擦了擦臉,又扯紙遞給李沐陽。
“我知道你有這樣的意願,也有能力,做一個好丈夫。”她雙手托腮,水洗過的眼睛望著他:
“但什麼也比不了你的身體重要,讓自己的老婆變寡婦,總歸不是個好丈夫應該做的事吧。”
“……嗯。”他心裡有一萬句話想說,最後隻化作一個最笨嘴笨舌的‘嗯’。
臉囧的發紅,透過睫毛上沾的水汽看她,隻覺得今天的陶箏是最漂亮的陶箏。
陶箏忙拍拍桌子,“怎麼回事?我好不容易做出來的一大桌飯菜,不僅不吃,還守著哭,是沒嘗就被難吃哭了嗎?”
李沐陽這會兒說不出話,隻是幸福的傻笑,接過筷子夾菜往嘴裡送,接過勺子舀粥也往嘴裡送。
陶箏看著他還帶著病模樣,有些蒼白虛弱的笑臉,心裡軟乎乎的。
李沐陽吃了一會兒,忽然大夢方醒般抬頭,直勾勾盯住她,謹慎問她:
“你答應了?”
“嗯,答應了。”她愣一下,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後,點頭笑答。
李沐陽小心翼翼措辭,再次確認,“是答應……跟我……答應我的求婚了?”
“嗯,答應了。”她再次給與肯定回答。
“答應了?”
“答應了!”
李沐陽忽然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大力,他霍地站起身,完全不需要陶箏攙扶,撲過來就緊緊擁住她。
陶箏害怕他跌倒,忙仰頭展臂回擁住他,以自己為支柱,撐住他還在病中晃晃悠悠的身體。
李沐陽超用力超用力,大力到肌肉輕顫,身體熱度破除衣衫阻礙,傳遞給她,烘熱了她麵頰眼眶。
陶箏將臉埋進他懷裡,用麵頰去感受他用體溫暖熱的衛衣,隔著布料描摹麵頰下他身體的輪廓。
她忽然笑起來,感覺自己得到了一直追求的溫度,也在這段溫度中,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被愛的實感。
他讓她自覺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是最該擁有自信,挺胸抬頭麵對世人眼光的公主。
就在她情緒開始醞釀時,他忽然鬆手,低頭盯著她,眼神卻飄忽,顯然在走神兒想彆的事兒。
隨即,他轉身大踏步走回客廳,左顧右盼。
“找什麼呢?”她挑眉問,不是溫存時刻嗎?什麼事兒竟然打斷這樣的時刻啊?
“手機。”
“乾嘛啊?”她又問。
“跟我爸我媽說一聲。”他找到手機,忽然又不確定,轉頭問陶箏,“你真的答應了?我……可以跟我爸媽說吧?”
陶箏不知該拿什麼表情給他,憋了一會兒,終於化開一個笑,進而用力點頭。
李沐陽得到首肯,瞬時眉開眼笑,仿佛兒童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迪迦奧特曼,快樂不加掩飾,如海邊的藍天,清透燦爛,可愛無匹。
電話一接通,他身體瞬間拉伸的標直,迫不及待嚷嚷:“媽!”
“爸在家嗎?”
“沒事,不用他接電話,啊,要不你免提吧。”
“聲音是有點啞,有點感冒,沒事,你彆打岔!我有大事要宣布。”
“我爸過來了嗎?嗯嗯,好!”
“我要宣布了,準備好了嗎?”
“哈哈哈……”
“你兒媳婦答應我的求婚了!”
“哈哈哈哈……對。”
李沐陽忽然捂住手機,轉頭問陶箏:“我們什麼時候扯證?”
青年的輪廓仿佛被柔化,蒙了一層淺黃色的暖光。
那望過來的眼神,像一種解藥,將曾經被他人埋藏心底的怨氣徹底拔除治愈。
胸口那方寸間於是變得潮潤而肥沃,終於接納了叫做‘新的希望’的種子,以他的笑容和愛為肥料,親手澆灌,在他竭儘全力、不忽略她任一需求的付出中,她甘願看它茁壯成長。
此時此刻也並非她突然改變主意,隻是水到渠成的穩健一步而已。
可能早在與他成為男女朋友時,她已經在孕育新的希望,隻是自己還膽怯的不敢正視而已。
一直以來,不是她在跟他相處時變得溫和了,她也沒有變得大度豁達,隻是他足夠努力去讓她滿意,讓她無從小心眼,無從埋怨和憤怒而已。
在離開陳書宇後,她其實有變得膽小,不敢太多表達訴求,不敢過多傾訴情意,不敢付出太多。
害怕自己在付出的過程中會難免的渴求回報,然後得不到回報就又變得不滿和怨憤。
也害怕自己的脆弱和愛會成為把柄,讓他恃強而動,欺負她,壓榨她,忽略她,進而重蹈覆轍,再一次在一段關係裡成為被動方,成為不得不離開的那個人。
可回想與李沐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何曾需要她開口跟他要求。
他總是在細細關注她,不忽略她的任一情緒變化,主動滿足她的需求。
他不需要她完全打開自己,也沒有計較她的畏縮和膽怯,一直不遺餘力的愛他。